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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 第13節(jié)

    她站在迷離光影里,怔怔看著秋嬤嬤嘴唇開闔,一字一字,如綿長尖利的針,刺進(jìn)她的胸口——

    “流放崖州氣候惡劣,路途艱苦,江夫子體弱難禁,染疾身故。奴婢亦十分悲慟,姑娘想哭便哭出來吧。只是哭過之后,活著的人還是要向前看,保重自己身體才要緊……”

    江音晚腦中嗡的一聲,一時仿佛每個字都聽不懂。待她遲鈍拼湊出話里的意思,已如置身冰窖,通體生寒。

    父親江景行獲罪之前在國子監(jiān)教書講經(jīng),長安人亦隨學(xué)生尊稱一聲“江夫子”。

    染疾身故……

    驚雷萬鈞,冰凍千尺,不過如是。

    背上拍撫的手停下,江音晚聽到裴策詢問地喚她一聲:“音晚?”

    江音晚朦朧回神,才發(fā)覺臉頰緊貼著冰涼,原來自己的淚已染濕裴策衣襟一片,心中懊惱,眼窩卻更酸。

    裴策問話,她必須答,最終只能喃喃解釋為:“這個噩夢太過真實了?!鄙ひ艉嘣跀鄶嗬m(xù)續(xù)的低泣里,如掌心一塊將要化盡的碎冰。

    裴策手掌挪到她的肩頭,又搭著輕拍了兩下:“是你魘著了。已經(jīng)醒了,已經(jīng)沒事了。”

    江音晚沒有說話,亦沒有再發(fā)出啜泣聲。然而裴策感知到胸前衣襟的涼意,默默擴大著,手掌下的單薄肩背不住小幅地顫。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沉緩,只有自己知道,其中是否染了無措:“許是你今日去了牢獄,有所沖撞。明日,孤去保國寺一趟,求一道平安符?!?/br>
    江音晚依然沒有說話。連那句慣常掛在嘴邊的“音晚多謝殿下”都沒有說。

    裴策失了平素的游刃有余,面色凜冽,看向外間,眉眼冷峻如淬了冰:“太醫(yī)怎還未至?”

    李穆守在外間,此時恨不能做個隱形人,卻不得不答太子的問話。

    那扇紫檀木邊座漆心染牙屏風(fēng)已被撤去,月洞門落地罩前,垂下一幕珠簾,顆顆潤澤飽滿、大小一致的珍珠,間以晶瑩剔透的紅瑪瑙,長垂至地。

    李穆弓著腰背進(jìn)來,小心抬手拂開,避免它發(fā)出聲響。這會兒,自然是謹(jǐn)慎再謹(jǐn)慎,一點差錯都可能被遷怒。

    然而那珠簾細(xì)密,一旦互相觸碰,便不可避免地出聲,如珩佩流響。

    本是輕靈悅耳的聲響,江音晚的脊背卻驀地一瑟。

    拔步床體型龐大,前有回廊。太子坐在床頭,最外頭那層薄薄羅幔垂下,其內(nèi)情形影影綽綽。

    李穆低著頭不敢抬起,只覺太子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驟然凌厲如劍。

    縱是太子身邊的老人,亦不由生出冷汗,趕忙回話道:“已派人去請,想來已在趕來的路上?!?/br>
    李穆在心中叫苦,太醫(yī)總需有在途中的時辰。然而太子一言不發(fā),顯然是不滿。

    幸而就在李穆即將汗?jié)窦贡持畷r,外頭通傳太醫(yī)至。李穆長舒一口氣,急忙將人引進(jìn)來。

    江音晚聽到太醫(yī)進(jìn)來行禮:“微臣叩見太子?!?/br>
    她微掙了掙,不希望以這般姿勢讓太醫(yī)診脈。然而裴策一臂緊緊桎梏在她的腰際,并不放開,另一手輕輕捏著她的細(xì)腕,似欲就這樣遞到床圍之外。

    江音晚一時失措,用了力將上身后仰,噙滿了淚的杏眸對上裴策的眼,小心地,哀求地低低喚一聲:“殿下?!?/br>
    裴策垂眸看她,那幽邃的眼,仍如清寒的冷泉,一息后,終是松開了錮著她纖腰的手。

    卻在她稍松一口氣,預(yù)備坐正身子時,驀然抬手扣住了她的后頸,慢條斯理湊近,舔吻皎白面頰邊欲墜的一滴淚,抿入薄唇之中。

    第17章 眠   安眠

    裴策松開她的后頸,濡濕溫?zé)嵊|感,悠悠退去。

    江音晚玉蔥樣的纖指,軟軟撐在錦衾上,一時怔住了。睜圓了的杏眸里,還有淚滴在打轉(zhuǎn),眼看就要滑落,她急忙抬手拭去。

    殿下怎,怎么這么喜歡用舔的……

    江音晚長睫無措地翕動著,正欲垂下腦袋,倏然想起什么,緊張地偏頭看向羅帳外。

    隔著一層柔紫薄霧,確認(rèn)了太醫(yī)、李公公,還有遠(yuǎn)遠(yuǎn)守在外間的婢女們都低著頭不曾看見,才舒了口氣。

    裴策看她如此情狀,寒了一夜的面色總算稍緩。薄唇勾出一點笑意,雙手掰著她的薄肩,扶她坐正,自己倚坐在床頭,隔著帷幔喚太醫(yī)上前診脈。

    太醫(yī)姓羅名程居,正是這段時日以來為江音晚調(diào)理身體的那位。

    太子深夜急召,他一顆心高高懸起,卻聞只是那位姑娘夢魘,一時不知該松一口氣,還是該為太子對姑娘的寵愛而暗暗吸一口氣。

    羅太醫(yī)躬身上前,對帳內(nèi)景象,自是一眼也不敢看。

    隔著絲帕細(xì)細(xì)診了脈,向太子行禮回稟:“稟殿下,姑娘確有夢魘之癥,不過并無大礙,可用針灸治療。在手腕上的神門xue處,每日施針半刻即可?!?/br>
    江音晚一聽這話,立時將搭在脈枕上的右手收回了羅幔內(nèi)。猶覺不放心,將一雙柔荑都背到身后,同帳外的羅太醫(yī)商量道:“羅大人,能不能換個法子?”

    嗓音是天生的嬌軟,杏眸淚意未干望著羅太醫(yī)的方向。羅太醫(yī)躬身低頭看不到,裴策卻看得清楚。方才稍見溫和的面色,霎時沉冷下去。

    羅太醫(yī)正欲回答,按方服藥亦可,便感到一道冷峭視線如寒芒刺在自己背上,登時從脊背悚到了頭皮,噤聲不敢言語。

    江音晚等了片刻,反應(yīng)過來,羅太醫(yī)是顧忌殿下。于是慢慢將視線移到裴策的面上,見他神色寡漠,眸光極淡地看著自己。

    長睫不由一瑟,沾染淚霧晶瑩,如揉了一把碎星。江音晚猶豫半晌,終是大著膽子,將一只素手從背后伸出來,輕輕捏住裴策的袖擺,晃了兩晃。

    軟聲哀求:“殿下,有別的法子治療的,對不對?音晚可以乖乖喝藥,針灸好疼的?!北绕鹂啵€是更怕疼。

    裴策目光靜邃,閑倚床頭,一言不發(fā)。

    江音晚撲簌簌落了兩滴淚,心中生出怯意。想了想針灸的疼,還是鼓起勇氣,松開了那截袖擺,纖手再往前挪了一點,輕輕勾住裴策的尾指。

    再喚一聲:“殿下……”

    裴策神情疏淺,漆眸凝在她面上,卻是對著帳外的羅太醫(yī)淡聲道:“姑娘問話,啞巴了?”

    這話意嚴(yán)厲,羅太醫(yī)心中叫冤,但絲毫不敢展露,擦了擦額際冷汗,道:“回姑娘,旁的法子亦可。下官開個方子,按方煎服即可?!?/br>
    他這邊話音剛落,江音晚轉(zhuǎn)過頭來,正欲道句“有勞羅太醫(yī)”,便聽裴策先一步扔下冷淡的一聲:“下去吧?!?/br>
    羅太醫(yī)一刻不敢多留,趕忙告退,開方子去了。

    羅幔內(nèi)二人相對,江音晚覷一眼裴策神色,勾著他尾指的纖手一顫,就要往回收,卻被裴策按住。

    江音晚以為他又要像白日在鼎玉樓那般,雖克制自己不往回縮,指端還是不自覺輕顫了一記。

    裴策卻只是捏起她的四指,將掌心翻轉(zhuǎn)呈在面前,看了一眼,便松開。

    江音晚怔怔反應(yīng)過來,這只正是掌心傷了的左手。

    *

    這一晚,裴策宿在了歸瀾院。

    夜色深濃,燈火盡熄。唯有拔步床邊托架上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泛著一抹瑩潤的光,映上越羅幔帳的淺柔霧紫,帳內(nèi)望去,如一簾繾綣幽夢。

    江音晚果然依言乖乖喝了安神的湯藥。即便吃了蜜餞,嘴里依然殘存著苦味。她此刻卻顧不得這些。

    并肩躺著的男人,存在感太強。

    兩人蓋著同一床錦衾。室內(nèi)溫暖,衾被亦不厚重。衾被下,素軟緞寢衣單薄,屬于男人的體溫,如此清晰地傳遞過來。

    江音晚今夜慟哭太過,不只是為了那個噩夢,亦是為了今日見過大伯母后積滯的傷懷。精神過傷,喝了藥后,反而清醒難眠。

    她抿了抿唇,悄悄往遠(yuǎn)離男人的一側(cè)挪了挪身子。隨后停下,側(cè)耳聽裴策的動靜,只聞他呼吸輕緩,似是已入了眠。

    江音晚舒出一口氣,隨即擔(dān)憂動靜太大,趕忙斂住了呼吸。片晌,她又慢慢往遠(yuǎn)挪了挪。

    待第三次試圖挪動時,她以為已入眠的裴策,倏然側(cè)轉(zhuǎn)過身,勁瘦臂膀橫過來,徑直一攬,將她帶入了懷里。

    江音晚不由輕呼一聲,在黑暗中驀然睜大了眼,呆愣愣感受著掐在腰側(cè)的大掌和驟然靠近的高大身軀,腦中空白了一霎。

    她下意識輕輕喚了一聲:“殿下……”聲調(diào)柔婉嬌怯,帶著試探的拒絕。

    裴策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沒說什么,也沒放開她。

    江音晚不敢再出聲,只怔然仰躺著。男人帶著壓迫感的身軀側(cè)對著她,稍稍傾斜,隱隱呈籠覆之態(tài),一臂環(huán)在她腰際,肌膚隔著薄薄寢衣相貼。

    那一剎的空白過后,江音晚的五感所察知的一切,仿佛驟然放大。

    近在耳畔的呼吸,乍聽之下清冽不亂,實則透出紆徐的克制。溫?zé)岬男靥?,抵得那么近,她清晰感受到兩層素軟緞寢衣之隔下,那壁壘分明的堅實?/br>
    而她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亦分明響在耳邊。

    江音晚渾身僵滯,心亂如麻,偏偏裴策不滿足于此。他垂首,湊近那截玉頸,薄唇輕輕摩挲著滑膩肌膚,溫?zé)岜窍⑤p灑在她的頸間。

    粉頸漸漸泛出緊張的微汗,在一片強勢籠罩的龍涎香氣間,烘出清甜暖香,不是芙蓉石蟠螭耳蓋爐里正燃著的沉水蘅蕪,而是她生來獨有。

    江音晚感受到,頸間流連的鼻息漸顯出輕微的濁重。而寢褲相隔之處,抵上了什么。

    她心緒不寧,恍惚間竟下意識伸手去探。幸而伸到一半,猝然明白過來,如被燙到一般收回了手。

    下一瞬,她聽到裴策輕笑了一聲,輕輕捉住了她縮回的手,有力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竟攏著她,再度探去。

    “殿下……”江音晚又喚了一聲,隱隱帶著哭腔,哀求告饒的意味明顯。

    裴策的手在半途緩緩?fù)O?,卻沒有松開。

    遠(yuǎn)處香漏燃過,煙燼落下。他云淡風(fēng)輕,逗弄似的,懶懶的,揉捏把玩著掌中柔荑。

    然而隱隱僵持的每一個瞬息,江音晚都倍感忐忑煎熬。竟鼻頭一酸,發(fā)出一聲壓抑幽微的低啜。

    裴策動作一滯。帶著幾分無奈地淺笑了一聲,終是松了手。

    江音晚趕緊如釋重負(fù)地縮回手。

    干燥溫?zé)岬拇笳?,循著夜明珠暗昧的光,捧住了她的小臉。四指停在她的頸側(cè),拇指指腹輕輕撫上她的眼角,似在摸索她是否流淚。

    隨后,大掌移到她的肩頭,扳著她的身子,將二人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裴策轉(zhuǎn)為仰躺,一臂環(huán)著江音晚的腰背,迫使她側(cè)身,嬌柔身軀半斜著,伏在他半邊胸膛。

    壓在纖薄腰背上的手掌,流連撫弄。似是安撫,卻又不盡然。

    那手下力度,比安撫更重一些,只正好不至于叫人覺出痛意。與其說撫,不如說摁,五指細(xì)細(xì)碾過每一寸腰背肌膚,幾乎似欲摸清她的骨骼脈絡(luò)。

    一遍一遍,慢條斯理。看似從容疏懶,其間卻多少透出隱忍克制。仿佛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卻更像飲鴆止渴。

    江音晚在這漫長的撫弄中,不由猶疑著,詢問地喚他:“……殿下?”

    裴策淡淡“嗯”一聲,隨口道:“太瘦了,該多吃些?!?/br>
    江音晚在幽暗微光里凝了他幾眼,終究慢慢放松。困意漫卷上來,她漸漸入睡。

    裴策卻是徹夜難眠。

    *

    是夜,禁宮之內(nèi),承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