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三日，書香遞來消息，說打探到寧遠(yuǎn)侯府的公子性情溫潤，才貌俱佳，并且尚未娶親，平日下值后喜歡去飛仙樓用膳。

    待晚上裴策從外面回來，姜瑩說想去街上逛逛，求他恩準(zhǔn)出府。

    可能是出于愧疚，裴策并未阻攔，還讓賬房撥給她許多銀兩。

    第二日，姜瑩帶著時香和幾個小廝，如愿出了國公府。

    姜瑩先去首飾鋪子隨便挑了副金累絲紅寶石頭面，又買了幾件時興的錦絲羅裙，逛得差不多了，便去盛京城最大的酒樓——飛仙樓休息。

    上到二樓，提前訂好的雅間門外，姜瑩清聲道：“我進去小憩一會兒，你們守在門外，不要進來打擾?！?/br>
    “是?！?/br>
    姜瑩獨自走進雅間，卻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

    沈右安與同僚一同來飛仙樓，走到木廊拐角，湊巧看到姜瑩走進雅間的背影。

    雖說她戴著白色幕籬，遮住了面容，可沈右安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視線微凝。

    她一個人出來吃飯？

    “沈大人？您想在哪個雅間入座？”同僚恭敬問道。

    沈右安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隨手指了個房間。

    正好在姜瑩訂的雅間對面，可以將她這邊的情形盡數(shù)收進眼底。

    一行人落座后，沈右安沒讓人關(guān)門，隔著薄薄的絹絲屏風(fēng)，還有頂上垂落的燈籠流蘇，能隱約瞧見外面來來往往的人影。

    過去一炷香的功夫，他看到伙計殷勤地引著一位公子上樓，走進了——姜瑩隔壁的雅室。

    沈右安眼眸微微瞇起，將白瓷茶盞放回桌上，發(fā)出輕微的磕碰聲。

    如果他沒有看錯，剛才那人，是寧遠(yuǎn)侯府的人。

    鮮少有人知道，樓內(nèi)有些雅間另有乾坤，相隔的房間墻壁連通，是可以打開通過的。

    這樣可以方便達(dá)官貴人們說些見不得人的話，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姜瑩將侯府公子引到此處，是想說什么見不得人的話，又想做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沈右安瞳仁黑沉，頓時沒了胃口。

    同僚見他心情不虞，沒人敢多問觸霉頭，彼此交談的聲音都弱了些。

    等菜都上齊，這位沈大人倏然起身，冷冷留下一句：“諸位大人慢用?！?/br>
    說罷，便匆匆離開了雅間。

    第3章

    甲字肆號雅間內(nèi)，縷縷白煙自三足螭紋香爐鏤縫中裊裊升起，姜瑩坐在山水屏風(fēng)后面，手執(zhí)茶盞抿了口清澈的茶湯，耐心等候。

    聽聞侯府三公子素來喜歡收集字畫，所以她今日特意安排人將他請進隔壁雅間，還帶了一幅吳清子的雪梅圖，想借此接近。

    正午時分，隔壁傳來細(xì)微的響動，隨后是門關(guān)上的聲音。

    門又開開關(guān)關(guān)了兩遭，姜瑩猜測是伙計在上菜。

    等隔壁徹底安靜下來，姜瑩這才起身，走到西側(cè)博古架前，素手輕輕轉(zhuǎn)動最上面放的官窯青瓷花瓶。

    隨著機關(guān)轉(zhuǎn)動，東側(cè)墻壁緩緩移開，露出一道可容一人經(jīng)過的窄狹小門來。

    姜瑩深深呼了口氣，拿著卷好的書畫，穿過小門來到隔壁雅間。

    屋中陳設(shè)和剛才的雅間并無不同，茶幾桌案，軟塌屏風(fēng)，靠墻擺著紅木博古架。

    雕花小軒窗透進明亮的天光，爐煙裊裊，山水刺繡屏風(fēng)后面映出一道男子身影，正坐在軟榻上，半倚案幾，慢條斯理地細(xì)細(xì)品茗。

    被屏風(fēng)遮擋住，看不清他長什么模樣，只能依稀瞧見個修長高大的輪廓。

    聽見有動靜，這位公子也并未貿(mào)然叫喊，依舊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原處，足見是個穩(wěn)重鎮(zhèn)靜之人。

    定了定神，姜瑩施施然走上前行禮，彎下白皙的細(xì)頸，嗓音嬌甜帶羞，“趙公子，小女偶得一幅吳清子的雪梅圖，聽聞趙公子素來喜歡收集字畫，想請趙公子幫忙鑒別真假。”

    話落，屏風(fēng)后沒有絲毫動靜。

    姜瑩并不氣餒，頓了片刻，繼續(xù)說道：“因女兒家不便露面，所以才出此下策，還望公子莫要生氣。事畢之后，不論這是否是吳大家的真跡，皆有重謝?！?/br>
    里頭的“趙公子”隔著道屏風(fēng)，視線定定落在那道娉婷纖細(xì)的身影上。

    半晌，才從喉間發(fā)出個音節(jié)，“嗯?！?/br>
    姜瑩聽著耳熟，卻也并未多想，邁著細(xì)碎的步子走向屏風(fēng)。

    等繞過屏風(fēng)，她緩緩打開手中的畫卷，正欲將其遞過去。

    一抬眸，卻驀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畫卷也掉到地上，滾落展開。

    男人身著靡麗的緋紅官袍靜坐在塌上，姿勢慵懶隨意，臉色卻很不好看。眼底一片冷郁，面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很糟。

    姜瑩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怎、怎么又是沈右安？

    被領(lǐng)進包間的不應(yīng)該是侯府公子嗎？

    瞥見她慌然失措的表情，沈右安胸中仿佛有團火在燒，冷峭的面容愈發(fā)森寒，“不是你的趙公子，很失望？”

    姜瑩臉上的嬌羞褪去，面色微白，慌張道：“我，我走錯房間了?！?/br>
    說完，轉(zhuǎn)身便想逃，連地上的畫卷也顧不上了。

    身后傳來冷沉如玉的一聲：“站住。”

    姜瑩仿佛被施了咒，釘在原地，怎么都邁不開步子。

    她聽見沈右安起身的窣窣聲響，還有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心頭惴惴，揪住衣角的手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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