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相連，肌膚似觸。

    鳴茶被余助堵得說不出話來，氣呼呼地轉(zhuǎn)眼，正好瞧見這一幕，張開嘴，手指著院外，嘴唇發(fā)抖，發(fā)出一聲高過一聲地尖叫：“啊——啊——”

    余助與顧瑀不知出了什么事，忙朝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宗越陪著阿蒙，往里慢慢走來。

    余助拔腳，奔出去迎接：“遠(yuǎn)陌，你終于回來了?！?/br>
    顧瑀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趁著余助走開，一搖折扇，殷勤問鳴茶：“小娘子，你可是受了什么驚嚇？”

    ——

    “賊人翻窗而入，得手之后，從大門而出?！辈苤叶自诖巴獾幕▔?，“賊人共有三人，身量矮小，但底盤很穩(wěn)，想是站過樁，蹲過馬步?！?/br>
    “聽說同室之中，尚有另一個(gè)娘子，被擊中脖頸，以致暈厥。今日醒后卻無甚大礙?！?/br>
    他站起身，“公子，小人揣測(cè)，民間習(xí)武之人，或能練出下盤功夫。但殺傷人易，單純致人昏迷卻難。此人必是軍中受過訓(xùn)的高手，方能掌握其中的火候分寸?！?/br>
    “軍中？”阿蒙臉色沉下來。她本來疑心是城陽郡王府有人為主復(fù)仇，特意擄走恒娘。如今看來，竟不像了。

    宗越卻搖頭：“軍中所習(xí)，都是大開大合的戰(zhàn)陣搏殺。這手法不像是普通軍士，倒更像是斥候暗探?！?/br>
    “京中雖有皇城司的察子，可沒有戰(zhàn)事，哪來的斥候暗探？”余助如墜五里云霧，聲音吃吃：“恒娘又不是什么朝廷大官，他們擄走恒娘做什么？”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薛大娘聽到窗外傳來的對(duì)話，身子忽然發(fā)抖，撐著案角，顫巍巍站起來。

    然而巨大的恐懼襲來，雙腿發(fā)軟，頭腦一陣陣眩暈，喉頭腥甜，不知什么東西堵住嗓眼子，上不來下不去。

    三娘還沒落座，連忙往前一撲。剛抓住她的手，就聽到她喉嚨里呼呼呼的聲音。

    她似乎拼命想要說什么，三娘豎起耳朵，卻也只勉強(qiáng)辨別出一個(gè)不知是「貴」還是「鬼」的字眼。

    三娘急得連聲發(fā)問：“大娘，你說什么，是鬼怪還是貴人？桂花？”

    薛大娘眼白翻出，慢慢軟倒下去。

    ——

    院子外，一個(gè)標(biāo)槍樣瘦高的男子繞著院墻疾行，身形快如鬼魅，悄無聲息，在經(jīng)過某處圓角時(shí)，驟然停下腳步。

    他蹲下身子，撥開草叢。白墻入土的上部，露出一個(gè)鮮紅手印，中間寫了個(gè)小小的「鬼」字。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來，亮如寒星的眼眸燒著烈火，背轉(zhuǎn)身，解下一匹拴著的白馬，翻身上馬，狠狠一掌，拍在馬屁股上。

    那馬吃痛，人立而起，灰棱棱長嘶一聲，撒開四蹄，朝前狂奔而去。

    第124章 無憂洞（上）

    恒娘醒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動(dòng)動(dòng)脖子, 感到自己頭朝下, 腦袋暈乎乎，很近的地方有嘩嘩水聲。

    慢慢身體恢復(fù)知覺，好像是被人扛在背上，那人正涉水而行。

    一時(shí)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夢(mèng), 但這時(shí)候脖子上傳來一陣鈍痛，黑暗中的水聲分外清晰，鼻端有奇特的泥腥與腐臭味道，她驟然清醒過來, 恐懼如同潮汐鋪天蓋地，身體不受控制地繃緊。

    就這么一瞬間的變化, 已被扛著她的人察覺, 跟什么人說了一聲：“人醒了。”

    左邊傳來聲音：“醒了便怎的？如今已經(jīng)到了樓里頭, 怕她跑了不成？”

    右邊也說：“橫豎快到地頭，交了貨, 再不與我們相干?！?/br>
    左邊又說：“方才趁著月色看了看, 這回的rou饅頭模樣周正，那眉眼，那嘴唇, 那臉蛋, 色色都鮮艷?？上Я? 扔進(jìn)無憂洞, 天仙一樣成了爛泥?！?/br>
    右邊的人嚯嚯笑起來，聲音無限yin/蕩：“要不怎么叫rou饅頭？管她長得什么樣, 摸起來是個(gè)軟綿綿rou團(tuán)子，也就成了。”

    扛著她的人感到肩上身體僵硬，垂在前面的雙腿似是兩條凍住的木棍，在肩上掂了掂，笑道：“小娘子，別聽他們嚇唬你。你是信陵公請(qǐng)來的貴客，不是什么rou饅頭。”

    左邊的人笑罵：“這還說上話了？胡老三，你若是動(dòng)了春心，要不要先讓一讓你去無憂洞松活一陣？橫豎順路?！?/br>
    右邊人也笑：“怕不是胡老三動(dòng)春心，是你烏木錯(cuò)起了邪火，要去無憂洞消火。”

    語聲回蕩在黑暗中，傳來一陣一陣悶悶的回音，附近似有極深廣的空間。

    就在男人粗野yin邪的話語中，夾雜了一個(gè)微弱卻清晰的女子聲音：“這里是哪里？信陵公是什么人？”

    正胡言亂語的三人忽然住嘴，扛住恒娘的人最先回過神來：“你這小娘子倒是膽色粗壯。明明怕得渾身篩糠，居然還敢問我問題？”

    正如他所言，恒娘控制不住地在發(fā)抖。腦子里拼命想要跳下來，卻壓根兒無法聚集起力氣。極度的恐懼之下，手腳都似脫離了身體，再也不聽使喚。

    唯有緊緊咬住嘴唇，直至嘗到唇角一點(diǎn)腥甜，才保住腦海里最后一點(diǎn)清明。

    賊人不知道的是，這短短兩句話，十來個(gè)字，幾乎用盡了恒娘全身所能積蓄的力氣。

    然而奇怪的是，當(dāng)這個(gè)問題問出口以后，盡管并沒有等到意料中的答復(fù)，恒娘卻發(fā)覺自己慢慢能夠控制自己的手腳了。

    就好像，隨著這句問話，她重新取得對(duì)身體的支配權(quán)。勇氣從語言中誕生出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逼退肢體里的酸軟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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