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5)
哭得無聲無息,卻格外令人心疼。 哭了半日,心緒稍復(fù),他輕輕推開曲空青,拭去臉上淚痕:抱歉,我忘不了小柔,我不能接受你。 曲空青皺眉道:死者已矣,難道你要一輩子活在失去meimei的記憶中嗎?學(xué)會放下,讓我們重新開始。 紀(jì)清低著頭道:不可能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了,求你以后不要再來秋水門了。 他最后看了曲空青一眼,咬咬牙,轉(zhuǎn)身小跑下橋,曲空青沒有追上去,還在身后高聲道:我不會放棄的,我還會再來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紀(jì)清離開后,謝留塵又守著商離行一會兒。 這人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古古怪怪的想法,幻象之后一直盤膝入定,不見清醒,他到底在幻象看到了什么,又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是真的被幻象迷惑,還是將計就計,做出冷漠之舉,瞞過設(shè)下幻象的傅長寧,謝留塵不得而知。 但稍一細(xì)想,以商離行處事之機變,未必沒有給自己留下后招。 白萱留下的那句看門主的主意,說明了商離行什么時候擺脫幻象醒來,全看他自己如何把握時間。 謝留塵伸出一指,戳他臉道:商師兄,你還要嚇我多少次啊。 又伏在他肩上,低聲哀求道:你快點醒來啦,商師兄。 次日,白萱帶著眾散修前來,看望商離行。 謝留塵乖乖坐在一旁,沒有干擾他們,神色間亦再不見昨日那般驚慌之色。 白萱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噗嗤一笑,道:你看出來啦? 謝留塵有些得意地道:哼,我早就想明白了,他那個人壞心思多得很,怎么可能會這么輕易就被傅長寧蠱惑。停頓下,又大力點頭:當(dāng)然,我也很聰明的。 眾散修大笑。 白萱慣例為商離行檢查一番,道:門主現(xiàn)在聽得到外界的聲音,你們就在這里匯報昨日查訪結(jié)果罷。 一名散修便道:門主回來后,我們幾人受何道長差遣,昨夜去周家村遺址走了一趟,查訪那傅長寧的來歷。 謝留塵忍不住插嘴:周家村都消亡五十年了,當(dāng)年的人都去世了,能找到什么? 那散修道:沒錯啦,問題就在這里,我們走訪了當(dāng)年從周家村出來的村民,找到他們的后代,可惜年代太過久遠(yuǎn),其后代對當(dāng)年周家村發(fā)生的事情一知半解,關(guān)于那個傅長寧到底什么來歷,身為一介凡人,竟然能活這么多年的真相,實在無人知曉。 不過說起來就有這么巧,我們順路去了一趟離周家村路程最近的城鎮(zhèn),翻閱縣志,居然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謝留塵來了興趣:什么蛛絲馬跡? 那散修對著打坐的商離行稟道:傅長寧是土生土長的周家村人,在六十四年前辭別家鄉(xiāng),上京赴考,不料名落孫山,借宿道觀,之后不知所蹤。 謝留塵道:我聽傅長寧講過,他在借宿道觀之時迷戀上修仙之法,還去過一趟云山,然而無人為他指引道路,他只能掃興而回。 那散修搖頭道:這我們就不清楚了,傅長寧離開道觀之后去了哪里,我們找不到線索。只知道三年后有一天,傅長寧突然回了家,在距離周家村最近的城鎮(zhèn)置辦產(chǎn)業(yè),以買賣文字為生,獨自過活,半年后,因身體病弱,又搬回了周家村養(yǎng)病。 謝留塵聽著聽著,突然問道:你們有去找那道觀看一下嗎? 那散修道:有啊,我們幾人連夜去的,不過道觀已經(jīng)荒廢多年,香火早斷了。 謝留塵聽了,心道:他們追尋到的來龍去脈,倒與傅長寧之前跟我說的基本一致,看來傅長寧得到奇遇,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失蹤的那三年中。 可是那三年中,傅長寧踏遍千山,尋仙訪道,其行蹤又哪是那么容易找尋的了。 室內(nèi)一時默然。白萱坐在床邊,始終輕撫自己小腹,沒有說話。 那散修又突然啊了一聲,醒悟般道:對了,門主,我們查閱縣志的時候,還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件怪事。 眾人一齊望他。 他道:因為傅長寧之事干系甚多,線索冗雜又無緒,我們便著重注意他的過往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他所定居的那處城鎮(zhèn),剛好是被吸食精魄之人最多的地方。 謝留塵驚訝道:難道他的修為就是從此而來? 這時,盤膝坐在床上的商離行手指動了一下,眾人視線都轉(zhuǎn)到他身上。白萱?zhèn)仁讍柕溃洪T主也聽到了? 商離行依舊沒有睜眼,只是幾根微屈的手指輕輕抖動幾下,而后,復(fù)歸原態(tài)。 謝留塵在一旁看得呼吸都停止了。 眾散修撓撓頭,完全看不懂商離行打出手勢是什么用意,問道:白萱姑娘,門主是什么意思? 白萱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猜他的意思是讓我們稍安勿躁吧。復(fù)又深深一嘆:這件事情牽扯越大,看來還是需要門主親自定奪。 眾散修匯報一番傅長寧的舊事后,便即告辭,轉(zhuǎn)眼過了三日,商離行仍舊沒有醒來。 謝留塵始終守在他身邊,未離開房間一步。不過探得商離行強勁的心脈,他不僅不擔(dān)心,反倒徹底放下心來,就等著對方什么時候醒過來了。 午后,謝留塵見商離行狀態(tài)甚好,便趁著春光正好,溜出院子,懶洋洋地蹲在河邊曬太陽。 合著眼躺了一陣,身后腳步聲起,草地上響起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哪家小公子在這兒閑弄春光呢? 謝留塵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嘴角翹起,隨手揪去身下草根,頭也不回道:不裝啦? 商離行走到河邊,低笑道:不裝了,整日躺床上,悶也悶死了。 謝留塵見他清醒,心里快高興壞了,表面上仍是作出冷冰冰的模樣:我守了你這么多天都不醒,我一偷個懶,你就醒了。他嘴角噙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讓我擔(dān)心害怕,對不對? 哪敢哪?商離行道,你不是早發(fā)現(xiàn)我是裝的?哪里讓你害怕了? 謝留塵道:我一開始是真的害怕,你在幻象中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當(dāng)時真以為你會殺我。 商離行帶著歉意道:沒有事先跟你說,是我的不是。那日我也是一時受了迷惑,故而將計就計,假裝無力擺脫,出了幻象后,他雖沒有跟過來,卻一直在監(jiān)控我的識海,我擔(dān)心前功盡棄,索性一路裝到底。 謝留塵哼了一聲,道:這個傅長寧實在討厭,跟我認(rèn)識的傅兄完全就是兩個人,我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他皺起眉頭,我們要怎么對付他? 商離行也蹲下來:現(xiàn)在最棘手的問題是根本不知他師承何處,也不知他除了迷幻法陣和cao控識海外,還有什么其他本事。 謝留塵斬釘截鐵道:傅長寧一定是在那失蹤的三年中有了什么機遇,才得以擺脫凡人身軀。 商離行卻堅決搖頭道:不一定。 謝留塵詫異問道:為什么? 商離行搖頭道:在外學(xué)到了那等本事,實在沒必要再回老家買房買書,置辦家業(yè)。此人到底從何處得來的機緣與修為,尚未可知,他到底想做些什么,我現(xiàn)在也不是很清楚。 謝留塵思忖了下,道:他拉攏你不成,不一定不會去找其他人,他人單力薄,再厲害也干不成什么大事,會不會他驚奇地望著商離行,會不會他已經(jīng)找了其他合作對象? 商離行唉聲嘆氣道:是啊,所以只見他自懷中掏出一張信箋模樣的紙,謝留塵神色一凜:什么東西? 商離行無奈道:魔族發(fā)來的信函,邀我去邊界一趟。 謝留塵慌張站起:他們找你什么事?又要重新打戰(zhàn)了嗎? 商離行搖頭道:不清楚,傅長寧身在南嶺,卻能同時殺害眾多凡人,吸其精魄,未必沒有魔族在暗中相助。 謝留塵想了下,也道:有道理,傅長寧養(yǎng)傷五十年,魔族就休兵五十年,傅長寧一朝復(fù)原,魔族就立刻發(fā)兵,說他們沒有暗中勾結(jié),鬼才信呢。 商離行笑道:剛逃離幻象,又遇魔族來使,清閑的日子總是奢求啊。 謝留塵接過信函,將它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認(rèn)真看著上面端正的人族文字,字跡磊落端和,儼然有大家之風(fēng),落款處寫著鐘漣二字。 謝留塵憶及當(dāng)年的小鐘漣為了躲避學(xué)習(xí)人族文字而藏身假山的事情。他心中一動,站起身,拍拍身上草屑:我跟你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們在趕往南嶺邊界的路上,海邊停著幾艘黑色巨艦,船上烏泱泱不知站了多少魔族之人,約莫一算,近有上千人。船頭遙遙站立一名面容俊俏的魔族,目光深沉如炬,始終凝視內(nèi)陸方向。 邊界散修在接到魔族來信后,即刻將信函發(fā)回給秋水門總部,除幾人留在海邊名為陪客實為監(jiān)視外,眾人都不敢直面魔族主事者,只躲在營帳內(nèi)遠(yuǎn)遠(yuǎn)探頭圍觀。 商離行二人趕到這里時,邊界眾散修齊齊在心中松了口氣。 鐘漣將手一揮,眾魔軍停船靠岸,擁著他下了巨艦。 商離行站在岸邊,遙遙拱手:鐘公子,多年未見了。不知此事魔族出動大軍來到南嶺,是何用意? 鐘漣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而后目光轉(zhuǎn)到他身邊的謝留塵身上,相隔五十年,他的氣勢早非當(dāng)年的無知稚童可比,那目光犀利深沉,使謝留塵生出一種當(dāng)年陰鷙的左護法重生的錯覺。他往商離行身邊湊近一步。 鐘漣道:將赤霞洞主交出來,否則魔族大軍,踏平南嶺。 商離行目光一閃,道:什么赤霞洞主,商某并不認(rèn)識,秋水門中也沒有一個叫赤霞洞主的,鐘公子怕是找錯人了。 鐘漣迎著呼嘯海風(fēng),身板紋絲不動,眼睛望著謝留塵,卻是對著商離行淡淡道:那女人害死我父親,潛逃北陸多年,我日前得到消息,那女人現(xiàn)在就藏身南嶺,若不將人交出,魔族不日將發(fā)兵出征南嶺。 他句句不離攻占南嶺,商離行聽得明白,此次魔族遠(yuǎn)來南嶺,為父報仇是假,借機攻打南嶺是真,但他身為秋水門門主,也不能任由崔明若被魔族所虜。他道:商某雖在南嶺,卻也聽聞閣下父親身亡之事,聽說魔族左護法是被族中人所害,鐘公子為父報仇,怎么會想到來我南嶺找人呢? 鐘漣終于將目光轉(zhuǎn)到他身上,陰沉沉地望著他,商離行坦坦蕩蕩與他對視。鐘漣率先移開目光,眼中閃過厲色,朗聲道:動手! 巨艦上的魔兵重甲加身,在旁待令多時,此時聽聞號令,一擁而上,將商離行二人圍在海岸邊。 謝留塵上前一步,將商離行護在身后,喝道:你們要做什么?不準(zhǔn)動我商師兄! 只聽身后不遠(yuǎn)處的營帳中接連傳來叫嚷聲,又被魔兵呼喝之聲所掩蓋。原來在他幾人說話之時,其他巨艦上的魔兵偷自下船,循著邊界小道,繞到營寨,將邊界眾散修擒拿下來。 邊界散修本就不多,根本比不過上千魔兵,魔族又是有備而來,轉(zhuǎn)瞬之間,局勢全掌握在魔族手中。 商離行見自己二人被魔兵團團圍住,又聽得耳邊眾散修此起彼伏的喊叫聲,臉上未見驚慌之色,面色不改道:鐘公子,商某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和平,您如今主動抓捕我門中散修,是不將和平契約放在眼里了。 鐘漣木著臉道:將人交出,一切好商量,交不出,就休怪我翻臉無情。 商離行道:此契約是當(dāng)年魔族左護法與我所立,實屬得來不易,破壞和平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鐘漣聽得他父親名號,臉色一暗,道:契約上寫明是有生之年不得妄動干戈,如今我父已亡,這契約便已經(jīng)不起效了,我身為魔族主事者,是戰(zhàn)是和,都是我說了算。 他這話說得有些任性,不像個一族之主的模樣,商離行暗暗一笑,道:抱歉,商某不能將人交出。 鐘漣道:既然商門主拒不交出殺人兇手,他微微擺手,眾魔兵會意,在商離行身前讓出一條空路,空路盡頭是巨艦所在方向。鐘漣道:就請商門主上船一談。 謝留塵急得不行,一上魔船,便為人質(zhì),哪里還有回來的可能,他張開雙臂,將商離行護在身后,同時死死盯著巨艦邊的鐘漣。 與他焦急心態(tài)不同的是,商離行認(rèn)為事情還未到最嚴(yán)重的的一步,此次他代表南嶺人族前來與魔族交涉,不傷一兵一卒而退兵是為上策,因此,他不愿輕易動手。他淡淡道:謝師弟,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回去吧,將此事傳回秋水門,何所悟他們會知道怎么做的。繞過謝留塵,徑直走向魔族巨艦的方向。 謝留塵將他拉住,大喊:我不要! 商離行深深看他,拂袖撣開他的手,謝留塵怔怔站著,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商離行身姿飄逸,款款走在邊界海灘上,身后是謝留塵憂郁神色與眾散修被制服的哀叫聲。他朝著巨艦走去,越來越近,在將要踏上巨艦之時,一道清麗女聲撞入海邊眾人耳中:慢著! 眾人回頭一望,只見海面之上,崔明若一身艷紅勁裝,駕著一艘搖搖擺擺的小舟,在獵獵風(fēng)聲中高聲一喝,鐘漣,當(dāng)年殺害你父親的兇手是我,你要報仇,找我一人便可,引起兩族爭端,你居心何在? 謝留塵也看到她,驚喜道:崔jiejie! 崔明若對著他嫣然一笑,又朝著魔族大軍所在方位提聲道:放過門主!我跟你走! 謝留塵急道:不行啊,崔jiejie你別上他的當(dāng),他們就是想找借口撕毀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