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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御紅塵(修真)在線閱讀 - 分卷(134)

分卷(134)

    謝留塵將妖力灌注指尖,石壁應(yīng)力而開出洞口,石塊化作齏粉,簌簌飛揚,煙塵遍地。

    他再提掌一擊,石壁轟然破裂,徹底粉碎成一堆碎石塊,露出后面一個黑魆魆的洞口。謝留塵心中一定,持劍走了進去。

    他一進去,才明白為什么商離行寧可自己深陷險地,也要救他。

    這實在是一個無法以常理理解的幻象。

    他徜徉其中,只見前后左右,頭頂腳底,到處是光怪陸離的景象,悲歡離合,有哭有笑,身處其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已經(jīng)分不清了。

    傅長寧究竟從哪里學(xué)來的蠱惑人心的本事,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這一趟沒能救回商離行,他也不準(zhǔn)備出去了。

    就死在這里也好。

    他閉上眼睛,不愿在聽耳旁或哭或笑的聲音。

    走到不知多久的時候,變換的幻象又換了幾輪,出現(xiàn)在周身的,是一陣熟悉又親近的氣息。

    謝留塵驀地睜開眼,望向暗處一道朦朧的身影,驚喜道:師尊,是你嗎?

    謝留塵慢慢走過去,想確定是不是真是玄思真人。

    那人反倒往暗處躲了過去。

    師尊?謝留塵有一千個疑問想問出口,但又深怕自己認(rèn)錯了人,只是小心翼翼地自旁邊繞去。

    那人卻始終沒有回復(fù)他,只是沉默著走向其中一方幻象。

    謝留塵急忙跳上前去:師尊?彼此距離更近,熟悉的氣息喚醒舊日記憶,謝留塵更加確定這人是玄思真人。他想了幾想,謹(jǐn)慎地跟了上去。

    玄思真人卻一直不言不語,走在他身前,帶他穿過春夏秋冬、花開花落的幻境。

    穿過一片白光后,身前霍然一亮。

    眼前幻象薄弱,不再具有蠱惑的作用,幻象中閃爍著青藍交加的陣光,是無波幻象的入口。

    謝留塵舉目四望,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歡喜:師尊,商師兄就在這里嗎?

    他轉(zhuǎn)過頭,聲音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臉上。

    身旁空無一人。

    謝留塵試探性叫了一句:師尊?

    空蕩蕩的,無人應(yīng)答,這里只有他一人。

    仿佛那道將他引到幻象入口的身影只是自己的幻覺。

    仿佛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什么玄思真人。

    但謝留塵心中卻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覺,而是確確實實的玄思真人。

    玄思真人為何出現(xiàn)此處,他是被傅長寧所囚禁在此,還是已經(jīng)被傅長寧控制識海,聽他號令。

    謝留塵一無所知。

    而相比于神秘莫測的玄思真人,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救出商離行。

    傅長寧設(shè)下諸天幻象,無波無界,哪里才是商離行藏身之處?

    三千大道,三千紅塵,便有三千法門,他該由何處去找起?

    傅長寧說商離行會去哪里,他作為設(shè)陣者也不清楚,也即言入陣之人會出現(xiàn)在哪方幻象,皆由入陣者自己的心意決定。

    他站在幻象入口,突然笑了起來。

    商師兄,你從前總說我不夠懂你,那這次就讓老天來見證,我們是否真的心有靈犀吧。

    他們注定同甘共苦。

    在各色陣光照耀下,他神情安詳,懷著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進其中一個幻象。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濤翻涌,吹動衣袍獵獵,吹不動焦灼尋找的心。

    他在各色幻象中穿梭而過,苦苦追尋商離行的身影,又是幾天幾夜。

    也不知尋覓多久,他撥開一層黑沉沉的云霧,見到盤坐其中的商離行。

    那一瞬間,他歡喜地連手中修明劍掉落也未察覺。

    謝留塵驚喜大喊:商師兄!

    他連跑帶奔沖過去,因為尋了太久,沖得太猛,導(dǎo)致雙腿一時發(fā)軟,跪坐在商離行身前。

    商離行穩(wěn)穩(wěn)坐在浮云間,身軀如松柏般挺直,雙眼閉合,臉上神情安詳,唇色卻異常慘白。

    謝留塵大力搖他:商師兄,商師兄,你醒醒!

    呵在他劇烈的搖動下,商離行發(fā)出一聲低沉長吟,而后眼皮緩緩睜開,眼神無波無瀾地望過來。

    扶住他臂膀的雙手動作一僵。

    謝留塵一怔。

    他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眼神,那樣冷淡又死寂,像看待一個陌生人。

    哪怕當(dāng)時說對自己沒感覺了,商離行也沒有用過這樣的眼神看他。

    謝留塵伸出雙手,微顫著撫上他臉:商師兄,你怎么了?

    傅長寧究竟對他做了什么,什么幻象致使他變得如此冷漠。

    像變了一個人。

    商離行眼神始終無絲毫變化,謝留塵咬牙切齒道:傅長寧太可惡了,我真想現(xiàn)在就去把人給宰了!

    他俯下身,作勢要將商離行背起,商離行靜止的動作倏然一變,無情地推開他。

    謝留塵怔愣抬頭:商師兄?

    脖頸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是秋水劍正格在他脖頸上,謝留塵有些手足無措:你要殺我?

    秋水劍光湛湛生寒,印出商離行死水般沉寂的面容。

    謝留塵咽了一口津液,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商師兄,現(xiàn)在的你到底還存有幾分自己的意識?他伸手握住秋水劍劍鋒:你是真的想殺我嗎?

    商離行與他眼神相對,眼中痛苦之色一閃而過,謝留塵敏銳捕獲,慶幸般大喊:商師兄,你快清醒一下!不要受了壞人的蠱惑!

    商離行面露茫然,持劍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動。

    謝留塵步步緊逼:如果是清醒狀況下的你對我出劍,我躲都不會躲,因為我自知欠你的太多,你要對我下手,我也認(rèn)了,可是現(xiàn)在的你受了傅長寧蠱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殺了我,醒來之后痛苦的是你。

    他猛然一喝:商師兄,你快點醒來!

    商離行表情松動,瞳孔急縮,而后抽回秋水劍,閉眼倒下。

    商師兄!謝留塵飛奔過來,及時將他扶住,背著商離行,沖出幻象之境。

    腥臭之味重新回到鼻間,他們再次落到墓xue下的石洞,謝留塵背著商離行,朝著秋水門的方向拔足奔去。

    傅長寧并未出來阻止。

    他想不懂,傅長寧是好心放過他們了,還是另有盤算?

    商離行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失常至此?

    不過對于現(xiàn)在的他而言,根本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心如擂鼓,氣喘吁吁,奪命逃亡一般回到秋水門,未見到散修身影,先大吼一聲:白jiejie,你快來看一下!

    秋水門散修聽到他的叫聲,奔出門口,一陣sao亂,將他們二人迎進門去。

    人仰馬翻中,白萱挺著小腹,在何所悟攙扶下,匆匆趕來。

    謝留塵將商離行背到房中,放下人后,慌張地對白萱道:白jiejie,商師兄他中了幻象之術(shù),你快救救他。

    白萱柔聲道:別急,讓我看一下。為商離行把脈,又試探性叫了一聲:門主?

    商離行眉頭緊鎖,眼皮沉沉闔著,似乎什么都聽不見。

    白萱再為他檢查一會兒,突然道:謝師弟,你先出去吧。

    謝留塵緊張問道:怎么了?

    他嚇得抓住商離行的手,不肯放開。

    白萱搖搖頭:沒那么可怕,別擔(dān)心,出去吧。

    謝留塵只好頂著何所悟冰冷的目光,跟他一起出了房門。紀(jì)清聽聞,也趕了過來,問道:怎么了?門主出什么事了?

    何所悟杵在門邊搖頭,神色不善地指著謝留塵:問他。

    謝留塵垂眸道:我們?nèi)チ酥芗掖澹龅搅四莻€破壞中洲地勢的傅長寧,商師兄為了保護我,被傅長寧所害,進入幻象之境中。

    何所悟面色頓沉,露出了我就知道又跟你有關(guān)的表情。

    紀(jì)清聽得不明不白,還想再問個清楚,但覷得謝留塵失落神色,又將話吞回肚子,輕聲慰道:別擔(dān)心,門主一向足智多謀,善于轉(zhuǎn)敗為勝,他沒那么容易出事的。

    謝留塵聽他安慰的聲音低柔,更加不好意思,低著頭道:每次出事,都是連累商師兄為我犯險,你們可以罵我的,真的。

    紀(jì)清低嘆道:門主愿意救你,我們做門人的哪里有資格過問?

    謝留塵停頓一下,咬著唇,搖頭道:其實我對不起你們的不止這件事,不過,我現(xiàn)在還不能說。

    何所悟冷哼一聲。

    紀(jì)清失語:這,謝道友在開玩笑了。

    三人就此沉默,直到白萱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推門而出。

    三人圍了上去:怎么樣了?

    白萱目光在三人身上繞過一圈,最后停在謝留塵身上:謝師弟,這段時間門主就有勞你照顧了。

    謝留塵慌道:他還沒清醒嗎?

    門主什么時候清醒,要看他自己的主意了,白萱露出一個笑容:至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隱遁五十年的禍星臨世,戰(zhàn)事將至,我與何所悟要去處理門中事務(wù),先失陪了。

    白萱拉著何所悟,朝著院門走去。何所悟與她對視幾眼,沒有反抗地被她拉著走了。

    謝留塵早在他們離去的那一刻便沖進房間,守在商離行身邊。

    紀(jì)清一個人在院中站了一會兒,片刻,自言自語道:嗯,我也該進去看一下。

    房中,商離行盤腿坐在床上,除了閉著眼,臉色有些蒼白外,便與常人無任何區(qū)別。

    紀(jì)清走進來,坐在謝留塵身邊。

    兩人沒有說話,都盯著商離行看。

    謝留塵回味白萱離去前說的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商離行,看著看著,突然嘴角翹了起來。

    似乎是看破了什么,他沒有再為商離行的處境而擔(dān)憂,而是轉(zhuǎn)過頭,饒有興致地對紀(jì)清道:我前段時間回秋水門,沒見到你。

    紀(jì)清聽了他拉家常的話,先是一怔,旋即苦笑道:我,昨日才回來的。

    他說得很自然,但笑得極其勉強,謝留塵一下子就發(fā)覺了,關(guān)切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怎么臉色比以前差了許多?

    紀(jì)清怔然撫上自己的臉:是嗎?

    謝留塵道:是啊,又將視線轉(zhuǎn)回商離行身上,商師兄的臉都沒你白。

    紀(jì)清依舊干巴巴道:是嗎?

    他低垂著臉,黯然道:我只是,昨晚又夢見小妹了。

    謝留塵道:別傷心,雖然你沒有親人了,但是你還有商師兄他們哪。

    紀(jì)清搖頭,莫名低嘆一聲。

    謝留塵實在捉摸不透他如女子一般纖細(xì)的心思,奇怪問道:怎么,商師兄不好嗎?

    紀(jì)清道:好,可是他心道:不一樣,終究是不一樣的。

    謝留塵見他低著頭,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思念自己的meimei,語氣羨慕道: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紀(jì)清低著頭道:小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謝留塵支著手臂想了一陣,道:有兄弟姐妹真好,我也有一個jiejie,按照血緣關(guān)系,那個人應(yīng)該是我的jiejie,但是我從沒見過她。

    紀(jì)清嘆道:親人是你在世上的唯一羈絆,有親人的地方,才是家。

    謝留塵點頭道:那也是。

    紀(jì)清陪他坐了一會兒,話不投機說了幾句,走出了院子。

    他低垂著頭,一個人慢慢踱至河邊小橋,拾級而上,迎面走來一個穿著湛藍衣衫的青年男子。

    紀(jì)清忙掩住自己的臉,轉(zhuǎn)身要走。

    那人在身后叫住他:紀(jì)清,別走,我看到你了。

    紀(jì)清只好停下,轉(zhuǎn)頭對那人干笑道:真巧。

    他有心演戲,曲空青也裝作不知,走過來,道:是啊,真巧,每次我來南嶺,剛好你就出門去了。

    紀(jì)清沉默了,曲空青凝視著他,大咧咧笑道:哈哈,你看你,就是不會撒謊,演戲也不演個徹底點,明明就是躲著我,我只好走了又回,特意繞回來堵你。

    紀(jì)清揪住自己的衣角,下意識辯白:沒,沒有,我沒躲著你。捏著衣角的指節(jié)泛了白,抱,抱歉

    曲空青斂了笑意:道什么歉?你什么意思?

    紀(jì)清鼓起勇氣,稍稍抬頭,看著曲空青近在咫尺的笑臉,心中暗嘆躲了五十年還是躲不過去,終究還是要將話說個明白。他道:這些年,你每半年就要來秋水門一趟,你的來意,我清清楚楚,也很感激你對我的好,可是我,不能見你。

    曲空青挑了挑眉,問道:為什么?

    紀(jì)清道:我看到你,就會想起當(dāng)年我的meimei,我過不了自己心里這一關(guān)。

    曲空青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為了紀(jì)柔他奇怪地看著紀(jì)清,喃喃道:我還以為,還以為,五十年了,你早就放下了

    紀(jì)清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別說五十年,哪怕便是再過五百年我都想不開!她死在我手里,死前跟我說哥哥我好痛,求你殺了我。你知道我那時是何等想法?

    他對著曲空青慘然一笑,淚珠斷線般滾落:我的meimei死了,而我只能無助地抱著她,看著她在我懷里慢慢停止呼吸,我那時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她去了

    曲空青當(dāng)即將人摟進懷里:紀(jì)清,你冷靜一點。

    紀(jì)清被他緊緊抱住,多年來的隱忍、思念,化作一陣酸澀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