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也附和：“媽，那我讓石頭在我媽家多住幾天，我和志強明天接著請假陪你去！”

    祁家老大祁志強看了媳婦的眼神，也在后面跟著應(yīng)和。

    祁家小兒子祁志高最后進來，直接往屋里走去，沒說話。

    “幸好有你們夫妻倆。老二媳婦也不頂事，就知道哭！”婆婆大聲說，也不管周曉雅聽沒聽到。

    一會，公用廚房又傳來乒乓聲，然后是大喊聲：“老二媳婦？你先回來連飯都不做，我們在外面一天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給老二志廣討個公道，你趕緊出來做飯！”

    周曉雅聽到外面的聲音，早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她忙說：“媽，你們回來了，我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到家，就和嘉嘉先煮了點面條。今天也沒空出去買菜，家里只有掛面了，煮早了怕坨。您稍等會，我現(xiàn)在就給大家煮。”

    祁嘉本來有了些睡意，現(xiàn)在也被外面的動靜吵沒了。

    她在心里默默規(guī)劃：“哼，前世這個老太太拿到錢后，全部自己攥在手里，還把我和我媽趕走了。這次得想辦法讓工廠把撫恤金給我媽才行。這間屋子，不住也罷，每天和討厭的人住在一起，我還嫌難受呢？至于以后拆遷，房子雖然是爺爺?shù)拿?，但是只要戶籍在這套房子里的人，拆遷就有補償款。上一世我和mama的戶口都是拆遷后才遷出，補償款肯定也被奶奶他們吞了，但這畢竟是10幾年以后的事，還不著急?，F(xiàn)在緊要的就是拿到應(yīng)得的撫恤金，然后租房子或者買房子搬出去?！?/br>
    周曉雅煮完面，又等大家吃完刷了鍋碗瓢盆，才回自己房間。

    祁嘉假裝睡著了。

    安靜的夜里，她聽到了mama的抽噎聲。

    她默默握緊小拳頭，暗暗下定決心：mama肯定想爸爸了，我一定要帶mama離開這里，過上好日子。

    ******

    “老二媳婦，起床做飯了，吃完咱們?nèi)スS！”奶奶的大嗓門喊了起來。

    祁嘉憤憤不平，憑什么一大家人，都等著周曉雅做飯？她躺在床上，拉住mama的手，想象著小孩子應(yīng)有的樣子撒嬌道：“mama，我不要，不要你去做飯嘛！”

    周曉雅彎腰摸摸她的頭：“嘉嘉聽話，你奶奶年紀大了，你大伯母也比我年長，而且不怎么會做飯，應(yīng)該我去做飯的?！?/br>
    “那好吧，那你今天要陪我，你去哪我也要去！”

    祁嘉小胖手揉了揉眼睛，嘟起小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心想先不能和那些人撕破臉，等時機成熟了再說，絕不能讓mama白白辛苦。

    周曉雅又心疼的給祁嘉蓋了蓋被子，讓她再睡一會，吃飯再叫她起床。

    周曉雅麻利的蒸上饅頭，煮了粥，又從咸菜缸里撈出一個咸蘿卜，切成細細的絲，淋上香油、辣椒油拌好，然后回房間給祁嘉穿衣服。

    祁嘉正坐在床上自己穿衣服，本來很簡單的事，但小孩子的手腳配合起來，還是沒那么靈活，空有成人的思想，動作卻笨拙可愛。

    “嘉嘉好厲害??！今天也是自己穿衣服呢。來，坐這兒，mama幫你梳頭發(fā)?！敝軙匝艤厝岬慕o女兒梳起小辮子。

    祁嘉的頭發(fā)剛過肩膀，周曉雅給她簡單梳了兩個小辮子，發(fā)尾用彩色皮系好。

    雖然是普通甚至有點土氣的發(fā)型，但不到四歲，身高還沒一米高的大眼睛白嫩小姑娘梳起辮子，卻非常俏皮可愛。哪怕她就是隨便扎個馬尾，也萌得不要不要的。

    周曉雅牽著她的手到正屋吃早飯。

    祁家在當時，家里條件算不錯的，住房也比一般人家寬敞。

    他們住的四合院，不像一些大點的院子，里面住個七八家的都有。他們這個院子雖小，卻是只有兩家人。

    正房三間，中間一間算是一個客廳是一大家子吃飯的地方，東邊一間老兩口住，西邊一間是大兒子祁志強，大媳婦馮娟和兒子祁飛一家三口，東廂房有兩間，老二祁志廣和周曉雅帶女兒住一間，另一間老三祁志高住，他剛處了對象，估計結(jié)婚后也是住這。

    家里最小的女兒祁伶俐就沒有單獨的房間了。小時候和老兩口一間，現(xiàn)在只能在廳里靠邊放一張單人床。她在讀高三，一直住校，只有放假才回來。

    西廂房兩間和一間門房是另外一戶姓張的人家，一對老兩口帶著一兒一女，女兒已經(jīng)嫁人，兒子和媳婦同他們一起住，暫時還沒有生小孩。

    廚房是搭在院子里的一個棚子，兩家一家一半，旁邊又都堆了不少雜物。

    這樣一來，本來就沒幾平米的小院子，就更擁擠了。想在院子里放張桌子吃飯，那是不可能的。

    周曉雅給祁嘉盛了大半碗小米粥，掰了半個饅頭。

    祁嘉也不挑，認真吃了起來。

    別說，mama做的哪怕是最簡單的食物，都是美味的。

    飯后，婆婆要帶大家一起繼續(xù)去祁志廣的工廠要撫恤金。老伴祁建國表示今天不去了，祁志高剛要說不去，被他媽喊了一聲，嚇得沒敢說。

    “mama，你們?nèi)ツ?？我也去！”祁嘉故意問道?/br>
    周曉雅忙說：“你和爺爺在家吧，mama很快就回來陪你！”

    “回來什么，今天你別先往回跑，剛好把孩子也帶上，今天不給錢，我們就在他們廠里不走！”婆婆李金花喊道。

    周曉雅不敢反駁，只好拉著祁嘉，亦步亦趨的跟在婆婆后面。

    “嘉嘉累了吧？來，叔叔抱你?！逼钪靖咭幌掳善罴伪Я似饋?。

    其實除了奶奶和大伯母，家里其他人都很喜歡祁嘉，有什么好吃的都都先給她，特別是小叔叔和小姑姑，出門都搶著抱祁嘉。

    祁嘉給叔叔一個甜甜的笑容：“小叔你真好！”

    祁志高一高興，連著把祁嘉舉高好幾下，想聽祁嘉“咯咯咯”的笑聲。

    祁嘉不但沒笑，還被嚇蒙了：“kao，30多歲了還被舉高高，嚇死我了！”

    第三章

    “小叔叔，你突然把嘉嘉舉起來，嚇死我了！”祁嘉趕緊先說話。

    大家注意力都在去工廠要撫恤金上，也沒人太注意她。

    李金花看小兒子抱著嘉嘉，不高興的說：“她都快四歲了，讓她自己走，不能慣著！”

    祁志高笑笑：“咱們走的這么快，她人小腿短，再挪騰也跟不上啊！”

    周曉雅伸手想接過祁嘉，準備自己抱著。

    祁志高堅持道：“還是我來吧！”

    祁嘉確實跟不上大人的腳步，就任由叔叔抱著，反正體重就30斤，也不算重。

    他們家離工廠不遠，所以大家也沒有坐公交車，但也走了近20分鐘才到。

    “你們又來了，老jiejie，您看，我們廠也不想出這種意外，志廣是我們廠的業(yè)務(wù)骨干，我們都特別遺憾。廠里這些天也一直停產(chǎn)整改。撫恤金按標準算就是5萬元，這幾天就送到您家?！睆S長的態(tài)度還是很好的，但不想他們在門口引人注意，第一時間將他們帶到了會議室。

    “我兒子一條命就值5萬？我們一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后怎么活?。　崩罱鸹ㄈ鰸娍蘖似饋?。手上還偷偷掐了祁嘉一把，想把她掐哭。

    祁嘉突然被掐一下，也明白了奶奶的意思，但她才不會哭。

    “老jiejie，你昨天說的10萬真的不可能。志廣工資每個月220元，5萬元已經(jīng)是將近20年的工資了?！睆S長懇切的說。

    “廠長伯伯，我爸爸說要在廠里工作一輩子呢！他就是睡著了，等睡醒就回來了。爸爸說以后還要送我上大學呢。”祁嘉一雙大眼睛看向廠長，一臉天真。

    廠長低下頭，溫柔地摸了摸祁嘉的頭發(fā)：“好孩子！”

    “我們也是難??！唉，我再開會和大家商量一下，爭取在規(guī)定范圍按最高標準給撫恤金。要不你們后天再來，我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睆S長說完看向祁家人，態(tài)度變了很多。

    他又讓員工給祁嘉拿了一袋他們生產(chǎn)的餅干。

    “謝謝廠長伯伯，謝謝阿姨！”祁嘉禮貌的說。

    “唉，可惜了，這么可愛的女兒，志廣也不能看著長大了！”女員工也很感嘆。

    “廠長，那你一定要幫我們爭取，老二沒了，我也不想活了，嗚嗚......”李金花說完就假哭起來。

    廠長無奈搖頭，表示一定爭取。之后讓副廠長把他們送了出來。

    周曉雅只是站在后面，一句話也沒說。

    出門后，李金花對周曉雅翻了個白眼：“還不如孩子，連屁都不會放一個?！?/br>
    周曉雅默默低頭，也沒有辯解。

    祁嘉明白mama的想法，她mama是真心愛爸爸的。爸爸走后，mama也很久都沒走出來。mama也不想要爸爸的撫恤金，覺得這些錢是用爸爸的生命換來的，拿著太燙手了。

    其實，小叔祁志高也是一樣的想法，他不想母親用二哥的死去換錢，但他說的話，李金花根本不會聽。

    李金花一共有3兒1女，她最喜歡的是大兒子和小兒子，其次是小女兒。不上不下的二兒子，只能排到最后，簡直不像親生的。對老二媳婦和孫女，她就更看不上了。

    祁志高死后，李金花雖然也傷心，但很快就振奮起來，每天拉著家人一起，去工廠討說法。

    其實，她是想要錢，補貼老大，給小兒子娶媳婦，供小女兒上大學。

    至于二兒媳婦和孫女，只是她利用的工具，她并沒想把錢分給她們。

    ……

    “mama，我們還有錢嗎？爸爸不在，你以后是不是要去上班，不能陪嘉嘉了？”回房后，祁嘉靠在mama懷里。

    周曉雅面對婆婆的咄咄逼人可以忍讓，可面對女兒的童聲童語，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剛認識祁志高的時候，她在一家餐館做服務(wù)員，工資一個月就80元。生女兒后她就辭職了，在家?guī)Ш⒆?，沒有上過班。祁志高的工資不但要養(yǎng)他們一家三口，每個月還要給李金花50元。所以，她手里存款只有500元左右，根本不夠干什么的。

    她也想過，如果不要撫恤金的話，她帶孩子怎么生活，只能把嘉嘉送到托兒所，自己去上班了。

    “但是，志廣，對不起了，為了嘉嘉，我只能拿你的撫恤金了?！敝軙匝挪幌朐谂畠好媲翱蓿蹨I還是抑制不住流了下來。

    祁嘉看mama那么難過，心疼極了，她伸出小手，幫mama擦眼淚?！癿ama，別哭，我以后會保護你的?！?/br>
    周曉雅緊緊抱住女兒，忍住哭聲，努力告訴自己：要堅強！

    第四章

    廠長說話十分算數(shù)，不到一周，撫恤金的金額定下來了，確定是8萬元。

    李金花這次也沒有再鬧，可能覺得錢數(shù)達到她心里價位了吧。

    工廠來送錢的時候，是廠長親自來的，還帶著副廠長和出納。

    胡同里周圍鄰居也圍了一群人來看熱鬧。周曉雅站在后面，沒有往前擠。

    祁嘉可不能讓mama這個時候還躲在后面。

    她拉住mama的手，童聲童氣的喊道：“叔叔伯伯阿姨們，麻煩讓一下，讓我和mama過去一下。

    大家也不好意思再擠，讓出位置給周曉雅和祁嘉。

    “李大姐，小周，是我們廠里對不起你們，撫恤金你們收下，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難，都可以來廠里找我們。還有，后來我們又商量一下，廠里再給你們家一個工人的指標，接志廣的班，你們看誰來，定好了直接和我說?！闭f完，廠長看了周曉雅一眼。

    周曉雅還呆著，祁嘉看奶奶已經(jīng)要伸手要接錢，馬上沖到她前面。

    “廠長伯伯，謝謝您！”祁嘉踮起腳尖，接過錢抱在懷里，一大包還挺重的，她差點沒抱住。但她還是用力抱著，然后趕緊走到祁志高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