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屬院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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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老爺子,實在把兒子和兒媳婦寵壞了。 游大林也就結(jié)婚前,正經(jīng)去上過幾天班,結(jié)了婚,媳婦兒娶到手,廠子也就不樂意去了。 胡錦繡是家里的幺女,自小就被父母和哥哥jiejie們寵得性子嬌軟。 游大林不服他老子,胡錦繡倒很聽她公公的話,也正是這聽話,害苦了她自己。 但凡她潑辣強硬一點,也不至于這么多年一直由著游大林胡來,等游老爺子撒手人寰,她想好好管一管丈夫的時候,游大林就是那翅膀硬了的rou鷹,她這個小雞雛給游大林當下酒菜都不夠。 胡錦繡性格軟糯,游大林這些年把家底賭了個精光,甚至偷渡去澳門,還帶回來個一起吃她rou喝她血的女人。 胡錦繡只消瞥那女人一眼,就知道這女人之前是做什么營生的。 都說做皮rou生意的女人,眼里只有錢,沒有情,可游大林那張能說出花兒來的嘴,不知道是怎么哄得這女人,跟著他死心塌地的,甚至還生下了一個小孽種。 小孽種才三個月,聽說發(fā)高燒驚厥住了院,小孩住院,錢花的可不就跟淌水一樣么,于是游大林和那女人便把主意打到了胡錦繡這。 胡錦繡已經(jīng)把家里剩的為數(shù)不多——坐落在崇文門的一幢獨棟別墅,低價賣給了公家單位作為辦公場所。 好不容易挨到兒子這學期結(jié)束,胡錦繡把京大家屬院的老房子拾掇了出來,準備搬進去,誰知道游大林這惡鬼,陰魂不散地跑到這里來又打又砸,要把她和兒子最后的庇身之所都賣了,好讓他和他的姘頭還有小雜種,一家三口逍遙去。 胡錦繡想起這些年的種種,悲從中來,不禁依偎在吾翠芝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他好狠的心,一鳴就不是他的孩子么?他只顧著醫(yī)院里那個小的,怎么也不想想,這么些年,是誰一直喊他一聲爸?這是要把我們娘倆逼到流落街頭的份兒上,他才肯罷休??!” 吾翠芝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安慰說:“這房子當初游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了一鳴,他就是一張嘴說破到天邊去,這房子和他都沾不著半毛錢關(guān)系,他想叫你們娘倆賣房子,哼,想得倒美,簡直癡人說夢!” 胡錦繡迷蒙著淚眼,忽然被她點醒,四肢百骸突然也漸漸有了力量,捏緊拳頭說:“對!我怎么沒想起來爸生前就立下的遺囑……?” 那還是游大林第一次賭了大的,被討債上門的幾個流子押回了家,游老爺子一氣之下,干脆找了京大法律系的一個老教授,兩人是老相識,老教授看在游老爺子的面子上,當時還真有模有樣地起草了一份關(guān)于京大這間平房小院產(chǎn)權(quán)歸屬的文書,上頭可是白紙黑字寫著:百年之后,這套房子,歸孫子游一鳴所有。 吾翠芝一聽,不想胡錦繡竟懦弱糊涂到這地步,就連當初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事兒,她都能忘得一干二凈。 吾翠芝心急如焚地問:“那張字據(jù)你還留著么?” 胡錦繡在記憶里,模模糊糊的搜尋:“不出岔子的話,應該還在老屋里,我得回家翻翻,公公生前有一個不用了的箱籠,里頭還有些他沒燒掉的舊衣服,好像是放在那兒?!?/br> 段汁桃也心焦地說:“游大林這會兒不會還在院子里吧?可別叫他給翻出來了!” 說得眾人把心驟然一緊。 吾翠芝緩緩道:“剛剛一鳴和他打起來,這孩子到底也成人了,在游大林那吃不了什么虧,倒是游大林,結(jié)結(jié)實實地被一鳴掄了幾拳頭?!?/br> 眾人又把視線齊刷刷地投向游一鳴。 往日靦腆內(nèi)斂的游一鳴,緊抿著嘴唇,把頭垂的更低了,只有手里的拳頭,越握越緊。 “爺爺?shù)南浠\我知道放哪,我回去找?!庇我圾Q不咸不淡的說。 胡錦繡馬上不答應:“萬一他還沒走,到底是你的老子,你怎么好打他,天下只有老子打兒子,沒有兒子打老子的……” 吾翠芝簡直恨鐵不成鋼,心窩子像煮開了一鍋沸水,道:“你啊,真是糊涂到家了!他能打孩子,就不許孩子還手么?要是我家老張敢這么把強子往死里揍,老娘我第一個掄了菜刀要了他的命!你倒好,非但不護著孩子,還要教孩子和你一起受罪……是朵棉花,捶在上面,還知道反彈回來,你呀你,錦繡,你可真不知讓我說什么好……” 段汁桃聞言也是一陣無語,這可真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瞧瞧游一鳴那孩子,十幾歲的光景,正是男孩子最活力張揚的時候,少年的那股不知天高地厚的銳氣,竟在他身上暮氣沉沉,恍如老態(tài)龍鐘,心如沉潭的將死之人。 段汁桃暗暗搗了搗單星回,說:“你和一鳴一起去,真碰上什么事兒,兩個人互相有個照應?!?/br> 沈歲進和薛岑馬上接嘴說:“我和他們一起去?!?/br> 段汁桃嚇了一跳,姑娘家家的,怎么好讓她們?nèi)タ从执蛴謿⒌膱雒?,何況沈歲進這樣一個金玉堆里供出來的大小姐,真磕了、碰了,就是對沈家也不好交代。 吾翠芝知道這里頭的輕重,這廂正為難該怎么勸住兩個丫頭,不成想,堂屋的門口已經(jīng)站了個人影—— “我去會一會那游大林。” 徐慧蘭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門口,就連一向機警的花卷都沒察覺出動靜。 吾翠芝一合計,惡人還真得有個女夜叉去磨。 徐慧蘭作為女領導,說一不二的手段,手起刀落讓人聞風喪膽的威名,家屬院里的女人們早有耳聞。 剛剛,段汁桃在巷子里大聲吆喝的時候,徐慧蘭就注意到了隔壁院子里的動靜。 兩家的矮墻基本就是個擺設,隔壁說話稍微大聲點,都逃不出她的耳朵。 倒不是她心熱要去上趕著幫胡錦繡處理家務事,而是沈歲進想摻和進去,她舍不得。 聽了半晌的墻根兒,只怕那游大林不是什么善茬,回頭孩子搭進去了,沈海森不得急瘋了? 徐慧蘭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換下了拖鞋,穿上了牛皮靴子,身上卻還裹著法蘭絨睡袍。 沈歲進:“徐阿姨,我和你一起去。” 徐慧蘭:“你和女同學都留這,一鳴和星回跟著我去。我不遑稱自己是什么練家子,但好歹也是部隊大院里頭長大的姑娘,那男的真敢對我動手動腳,我有的是巧勁兒治他?!?/br> 沈歲進一雙眼珠子,差點就冒出了膜拜的星星。 這時候的徐慧蘭,是發(fā)著光的,這光還有溫度,是那種讓她感受到正直品格在一個人身上發(fā)光發(fā)熱的熨燙。 這一刻,沈歲進不想叫她徐阿姨了,而是想叫她徐偉光,偉大又光義! ***** 游大林這邊早已經(jīng)把屋里翻了個底朝天,什么值錢不值錢的,就連屋里女人的胸罩他都要抖落抖落,看看里頭是不是藏了什么錢。 游一鳴還沒踏進自家院子,就觸目到一片狼藉。 院子里、棚子里、客廳里,徹底被翻了個稀巴爛。 游大林一邊翻東西,一邊嘴上罵罵咧咧:“媽的這個賤貨,是看老子沒把她賣去窯子,扭扭捏捏藏得倒是利索,爹生前那么多值錢的東西,她給老子藏得一件不剩!” 這話說的,全然忘了這些家當,是他自己一件一件輸光、賠光的,反倒埋怨起胡錦繡這個鬼婆娘,把他家里值錢的家當,全藏了起來。 游一鳴的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堵著,發(fā)瘋一樣抄家的熟悉身影,這個如鬼魅一般難纏的魅影,喚起了他記憶里的童年噩夢。 每回,他在外面輸?shù)纳礁F水盡,回到家,就開始把外面的不如意發(fā)泄到家里。 不是發(fā)酒瘋,就是砸東西。 更可恥離譜的是,他還帶著嫖客上門,意圖讓別的男人去受用自己的老婆,好從中掙幾個賭本兒。 想到這,游一鳴的心口就不由泛著一陣陣惡心,記憶里那股惡臭氣息,像生了蛆的臭rou一樣,讓他的胃涌上酸水。 這個畜生,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些惡心的嫖客,曾經(jīng)對他做了什么……! 對一個人的厭惡,生理的極致,是聽到這個人的名字,都會不由的顫抖惡心想吐。 游一鳴面如白墻,心痛地看著母親辛苦一上午,才稍微料理整齊的新家,眼下已成了一灘爛泥。 “這家是被抄了家,還是遭了土匪啊!咱們新中國也成立了幾十年吧?土改破四舊的時候,也沒見著誰□□能嚯嚯到這份兒上!”徐慧蘭一雙鷹眼,盯著那個正欲抬腳踹臉盆架的身影。 “別踹,這可是這屋里唯一值錢的東西了!古董噯!” 哪里冒出來的娘們? 游大林正要踹下去的腳,被她的那句“古董”給喝住了。 他揚起頭,不管來人是誰,只是較真地問:“這真是古董?” 徐慧蘭譏笑一聲:“可不是古董嗎,萬兒八千年后,這可是地地道道的古董!” 游大林被耍的噴頭大罵:“哪里來的婊/子,和你的嘴一樣賤!” 徐慧蘭反口冷笑:“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誰,污蔑誹謗國家公職人員,在場的可都是證人,走,你和我上派出所去說道說道!” 一聽要去衙門,游大林登時慌了神,仔仔細細的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英氣干練的眉目,神態(tài)在在,站姿還頗為英挺,確實不怒自威,有幾分領導人的韻味。 可沒見過哪個吃公糧的,穿著睡衣來執(zhí)法??? 再一看徐慧蘭身后,竟是站著剛剛那個敢和自己嗆聲對打的小畜生,游大林立即明白過來,這女人恐怕是小畜生搬來的救兵。 游大林有心試一試她的深淺,撒潑無賴道:“你算什么公職人員,你有工作證嗎你!這里是老子的家,老子還沒告你擅闖民宅!” 徐慧蘭目放冷箭,在游大林身上來來回回凌遲,“這房子公證處有備案,早就不是你的了。再說,我是不是公職人員,也犯不著和你在這較勁,你和我上一趟派出所,不就知道了?” 游大林面色一凜,果然,這女人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這房子早就被胡錦繡那個賤人兜手轉(zhuǎn)掉了。 原本還想找一找這房子的房契,老頭生前有好幾個收納東西的箱籠,游大林隱約記得,這屋里應該還留了幾個,只是一時半會不知道被胡錦繡藏到了哪個屋去。 聽這女人說房子已經(jīng)公證過,游大林也沒心思繼續(xù)找房契了,就把心思掐在游一鳴身上。 他心生一計,一改之前的囂張無賴,耐著性子裝作慈父,好聲好氣地對游一鳴招著手,“來,一鳴,爸和你說個事兒?!?/br> 游一鳴哪還搭理他,人畜不分的東西,也配他喊爸? 游大林見他站在原地無動于衷,只好上演苦rou計:“這回爸真不是拿錢去賭,你弟弟,才三個月大,你去醫(yī)院瞅瞅就知道,那么點兒大的孩子,躺在保溫箱里,渾身插滿了管子!那可是你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你就真這么狠心見死不救?” 徐慧蘭臉上的rou筋都跟著抽了抽,她活到這把年紀,職場上什么刀槍沒見過,再卑鄙下流、虛情假意的花腔,她都能面不改色地聽下去。 “你弟弟還小,爸這么些年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這孩子還這么小,他有什么錯兒?等爸和你媽死了,你弟弟就是這世上你最親的人!等你老了,兒女不孝的時候,你弟弟還能給你養(yǎng)老送終,將來,可都指著這孩子敬你愛你,你怎么就和一個孩子過不去呢?” 一口一句你弟弟,好像這野種是和他從一個媽的肚子里生出來的。 游一鳴也是恨毒了他,實在被他那副卑鄙的嘴臉弄得哭笑不得。 游大林這一通話說下來,這孩子病了沒錢治,仿佛成了是他游一鳴和那個三陪生出來的孽種,他倒成了這孩子的爹,上趕著指望這連奶都還沒斷的孩子,將來能給他養(yǎng)老送終? 游大林這人不僅蠢,還壞到了骨頭縫里,饒是徐慧蘭的心理素質(zhì)已經(jīng)練就了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神功,都沒臉再聽下去。 “你可拉倒吧!自己在外頭整出來的野種,這會兒倒想起認祖歸宗,也得瞧瞧一鳴這孩子答應不答應???你在外頭和那姘頭逍遙快活,連個孩子都養(yǎng)不活,一轉(zhuǎn)身,倒是推了個干凈,怎么就成一鳴不救這孩子了?再者說,有你這么當?shù)膯??兒子都沒成家立業(yè),你就先咒起將來的子孫不賢不孝!你干脆揮刀自宮,當個活太監(jiān),自己先斷子絕孫吧!” 徐慧蘭動起怒來,巴不得把游大林這無賴抽筋剝骨了。 游大林心覺徐慧蘭這娘們不好惹,便不和她搭腔,像只難纏的螞蟥一樣,繼續(xù)往游一鳴那鉆:“一鳴,你倒是給我句話,這弟弟,你救還是不救?” 徐慧蘭叉起腰,護在游一鳴身前,像只護崽的老母雞,就差迎頭把游大林一頭撞死,“你非得逼著孩子做什么?打孩子的是你,求孩子的是你,逼孩子的也是你,你一個身長八尺的大男人,有本事靠自己的手腳去掙,別在你兒子這擺什么老子的譜兒!你就是擺譜,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當?shù)臉樱 ?/br> 這話是臊他連給人當?shù)疾粔蚋瘛?/br> 游一鳴心如死灰,盯著游大林,一字一句地說:“讓他死了吧,一個孽種,野合的雜碎,憑什么他該過好日子?” 是啊,憑什么? 這些年他所遭受的,無論是親眼目睹這個家一步步走向敗落,亦或是無休無止的打砸罵、債主和癟三們不斷上門恐嚇、潑油漆討債,又或是那些遭受□□的可怖夜晚,他承受了這么多,憑什么還讓他去救一個小雜種? 他連自己都救不活…… 這話徹底毒到了游大林的心眼子里去,他沒想到,那個打小生性膽小內(nèi)向的兒子,時至今日,能這樣輕飄飄地說出這樣歹毒的話。 游大林震驚之余,仿佛放棄了最后的掙扎。 恍惚間,他開始認真打量這個看似熟悉,實則陌生的兒子。 青春期的男孩,身高已經(jīng)抽條得有一米七幾高,但因為常年營養(yǎng)不良,過分削瘦的背顯得有幾分駝。眉目是不像他的,像極了他那懦弱又不頂事的妻子,永遠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叫人看了就覺得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