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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家屬院 第40節(jié)

    薛岑臉上的神情明顯慌亂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鎮(zhèn)定。

    “單星回?”薛岑的招呼顯得不冷不熱。

    單星回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從她手里拿走了沈歲進的衣服。

    薛岑尷尬地解釋說:“我看這里有件外套誰忘這了,準備拿給老師做失物招領?!?/br>
    單星回不戳破她的謊言,淡淡的問:“你不知道這衣服是誰的嗎?”

    薛岑目光躲閃,把視線轉到化妝臺前的椅子上,試圖用疑問的語氣說:“沈歲進的?”

    單星回玩味的笑了一下,和她擦肩而過準備離開,低沉說:“下回,你對沈歲進有什么不滿,可以沖著我來,但別欺負她。她不是玩不過你們,只不過不想陪你們玩這些手段?!?/br>
    薛岑譏笑了一聲:“她不爭,總有人替她爭,最討厭她那種裝作接地氣的樣子了,什么都不開口,卻有的是人替她摘星星摘月亮?!?/br>
    單星回停下腳步,皺起眉,擰頭鄭重問:“你是不是對沈歲進有誤解?”

    薛岑面對班級里這位自帶氣場的學霸,不知不覺氣焰矮了三分,可出言卻依舊憤懣不平:“這次歌手大賽一個班級出兩個名額去預選,本來我預選已經(jīng)上了,結果沈歲進半途興起說要參加大賽,班主任就找我談話,讓我把名額讓給沈歲進……那時候開始,我的腦子就總是不斷浮現(xiàn)出沈歲進那副無論何時何地都神采奕奕的樣子……整個學校的領導和老師誰不捧著她,她的世界大概永遠都只有高興的事,永遠沒有‘得不到’這三個字?!?/br>
    單星回面對女孩突如其來的剖白,陷入了沉思,很久不作聲。

    沉寂了半晌,他鎖眉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發(fā)生,而是身在那個環(huán)境那個位置,身邊的人只想讓她看到萬事萬物美好的那一面?!?/br>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就只配看到丑陋的一面?”薛岑逼仄反問。

    “別想岔了,人生能自己決定的事很少,出生在哪,遇見什么人什么事,大部分都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你們出生在北京已經(jīng)比我們這些非京籍的普通人享受了太多的資源傾斜,按照你說的,那我們這些十八線小縣城出身的,豈不是不配活著了?人比人氣死人,薛岑你真要這么想,除非你回到封建帝國當皇帝,統(tǒng)領天下、萬人之上??僧敾实垡灿胁煌纯斓臅r候,還得受臣子掣肘。既然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決定,那么注重過程的享受,會比一味計較得失更讓人釋然。既然唱歌這條賽道太擁擠,換去跳舞也不錯,沒必要在一條道上爭得頭破血流,人得學會跟自己和解?!?/br>
    在班上一向話少的單星回,除了每學期開學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薛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么多話。

    薛岑沉吟道:“單星回希望有一天你被迫失去擁有的時候,也能心平氣和地為自己開解同樣的話。你就偏心沈歲進吧!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插班來的好成一個人?”

    單星回無所謂的擺擺手:“我專注做我自己的事兒,盡量不礙著別人,別人嫌我礙眼,我識趣就是了。偏心是有,你說我和你不熟,沈歲進算我發(fā)小,我這人腦子沒毛病啊,干什么偏心你?人之常情吧?!?/br>
    “你們男的都愛捧沈歲進的臭腳,長得好看了不起!”

    “長得好看是了不起啊,丑八怪演電視劇主角你愛看?再說我住沈歲進隔壁,她腳臭不臭我最清楚,人家每天洗腳呢!”

    “你!——”薛岑被嗆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單星回玩世不恭的說:“都是同學,也別計較那么多了,這事兒怪不到沈歲進頭上。真要怪,得怪老師,是老師把你換下來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把火撒在沈歲進身上也不對。這事兒咱們老班辦得不地道,沒道理讓沈歲進背了黑鍋。而且沈歲進之前還覺得你倆關系挺不錯的,想不明白怎么你突然背后給她捅刀子。要不這樣,你有什么科目菜的,我免費人rou幫你輔導?沈歲進的數(shù)學可是我一手輔導起來的,這回月考分數(shù)都快趕上我了。權當給你賠罪了?”

    薛岑奇道:“我說沈歲進怎么數(shù)學成績突飛猛進,上個學期期末考我和她還是一樣的分數(shù),這個學期她就跟自行車換跑車一樣,數(shù)學這科都快奔滿分去了?!?/br>
    單星回昂起驕傲的下巴,沒給她透底之前自己英語菜,還得靠沈歲進幫忙補習的事兒,拍板釘釘?shù)溃骸斑@事兒那可就算翻篇了,老師整出來的一個烏龍,咱們誰也別往心里去。”

    年輕氣盛,這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薛岑也不知道著了單星回的什么道,眼下還真就不計較被沈歲進擠掉名額的事,反而有閑心追問起:“沈歲進今晚唱什么曲子啊?”

    “《飄雪》?!?/br>
    “下課鈴聲那個《飄雪》?”

    “對。”

    “靠,服了!”

    還嫌他們這群苦逼的學生沒聽夠呢。

    兩人一起走出化妝間——

    單星回:“你剛剛想對沈歲進的外套做什么來著?”

    薛岑:“畫點東西?!?/br>
    單星回:“畫什么?”

    薛岑:“畫臭腳啊?!?/br>
    單星回:“你還有這能耐?”

    薛岑:“不知道了吧,我爸打小就送我去上國畫班,咱們班的黑板報一直就是我出的呀!”

    兩人剛從主席臺的地下室出來,迎頭就撞上了來找單星回的陸威。

    陸威一副活見了鬼的樣子,嚇得不輕,愣了好半會才緩過神來:“沈歲進已經(jīng)開唱了……”

    “聽見了?!笔煜さ南抡n鈴聲前奏已經(jīng)在cao場的音箱里播放而起,意味著此時已經(jīng)輪到沈歲進登臺。

    “你們忙,我回自己的位置上看晚會?!毖︶⑿﹂_溜。

    陸威見人稍微走遠了點,才驚魂未定地盯著單星回追問:“你沒事兒吧,和她攪和到一起?你不剛才還說她在化妝間外頭,挖坑整沈歲進嗎?要死……!”

    被沈歲進知道單星回和她的仇家一起有說有笑,姑奶奶還不把單星回當柴火給劈了。

    單星回搭搭他的肩,“招安聽過沒有?”

    “招安?!”

    “敵在暗處我在明,暗虧吃了一回,防得住第二回 ,難免防不住第三回。化敵為友,轉干戈為玉帛,咱們沈公主才能把這日子給過踏實太平了。我這是為沈歲進鏟除道路障礙,鋪就康莊大道呢。”

    陸威聽得云里霧里,文縐縐是想氣死他這個沒文化的啊?

    將信將疑啐罵道:“媽的,我怎么覺得你是在背著沈歲進泡妞?!”

    ******

    好好的元旦匯演,輪到陸威的街舞,一下子畫風全變,變成了陸威的個人大型表白現(xiàn)場。

    “誰給他配麥克風的?”校長在臺下第一排的正□□席上急的直擦汗。

    “快快,快把他的麥給摘了!”教導主任發(fā)虛的瞟了校長一眼,已經(jīng)從位置上跳了起來。

    “陳珍妮,我的舞獻給你,我能把自己也獻給你嗎?。俊标懲谂_上跳的酣暢淋漓,結尾動作以一個丘比特拉弓開箭的姿勢結束。

    底下的學生已經(jīng)開始躁動起哄,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出了“陳珍妮”這三個字,于是“陳珍妮、陳珍妮”的口號在舞臺下面的人浪里排山倒海一般,起來一波又一波。

    陸威還想再說兩句,可惜教導主任已經(jīng)氣勢洶洶地殺到舞臺上,猶如獵鷹把陸威身上別著的小話筒精準定位,再一個眼疾手快搶摘了下來。

    “安靜、安靜!”教導主任一看臺下黑壓壓按不住的人頭,腦殼隱隱作痛。

    底下哪是一群學生,那是一群祖宗?。?/br>
    話說重了不行,說輕了又沒人聽。

    教導主任在臺上悄悄鉗住陸威的胳膊,暗地里搗了搗陸威的后腰,求爺爺告白奶奶地低聲哀求:“威威,別惹事兒,給你丁叔叔一點兒面子,咱們學校不允許談戀愛的風氣四處散播!”

    陸威笑嘻嘻地貼著丁主任的耳根說:“丁叔叔,我下去也行,但今晚的事兒你得保證不跟我爸我媽他們打小報告。”

    死崽子,眾目睽睽之下還敢討價還價,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答應他讓他上臺跳街舞。

    心里這么想,教導主任老丁嘴上卻爽快地答應:“成,你快下去,別耽誤后頭的節(jié)目,馬上要公布今晚歌手大賽的名次了?!?/br>
    陸威下臺之前,還跟山大王巡山似的,沖臺下頻頻揮手,擺出一副領導視察的派頭,教導主任跟在他身邊,倒像極了替他在前面開道的小兵。

    陸威一下來,還沒來得及去找陳珍妮邀功,就被在臺下等著的沈歲進叫住。

    “陳珍妮被你嚇跑了。”

    “我擦,不會吧……”

    沈歲進拍了拍他的肩頭,“你跳舞的時候,我一直替你觀察陳珍妮?!?/br>
    陸威慌了,眼睛也往初三的座位席那邊瞟,“她跑哪兒去了?”

    沈歲進指了指cao場的西門。

    陸威拔腿就跑:“一會散場我要是沒回來,你和星回就先走,我去芝麻巷找你們。”

    沈歲進臊他:“你今晚還惦記羊rou串呢!陳珍妮都跑了,你能追回來算我輸?!?/br>
    好好一個驚喜變成了驚嚇,全校所有人都在底下瞎起哄,聲嘶力竭地大喊“陳珍妮”,也不事先問問當事人覺得臊不臊。

    沈歲進好笑地看著陸威活寶一樣追出去,這時臺上主持人已經(jīng)開始播報——

    “本次校園歌手大賽二等獎:沈歲進、吳佳輝、鄧小超,有請獲得二等獎的同學上臺領獎……”

    這個結果似乎有些令人大跌眼鏡,學生們的掌聲仿佛都帶著一絲絲猶疑,好像不太相信沈歲進才拿了二等獎。

    說好的內定一等獎是沈歲進呢?

    一早就有流言傳出來,這次的歌手大賽冠軍,除了沈歲進絕不會是其他人。

    這樣的結果,打破了大家的對謠言的迷信。

    風向開始倒頭,甚至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底下悄悄議論——

    “第一名誰啊?今晚也沒覺得誰比沈歲進唱的好啊!”

    “瞎說什么大實話,我還以為大家都聾了,聽不出今晚沈歲進唱的最好?!?/br>
    “沈歲進唱的也就還行吧,決賽那首英文歌還搶調了?!?/br>
    “搶調也唱的比別人好啊,別人唱的更歪瓜裂棗!”

    “這第一名牛x啊,連沈歲進都敢踩,在附中還想混下去嗎?”

    “聽說這次歌手大賽,第一名有保送附高的加分項……”

    “校長膽子真大,有加分項還敢給沈歲進小鞋穿……”

    大家議論到后面,居然已經(jīng)開始破天荒的為沈歲進鳴不平了。

    頂著眾人探究疑惑的目光,沈歲進一派清明地走上舞臺領獎。

    校領導為沈歲進頒獎的時,頗為心虛的不敢和沈歲進對視,水晶獎杯握在手里,跟燙手山芋一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雙手遞給了沈歲進。

    校領導的笑容里帶著絲絲入扣的尷尬。

    底下誰也沒瞧出校長給沈歲進頒發(fā)獎金時的別扭。

    單星回一早就等在舞臺側邊,等校領導們串珠一樣走下舞臺,他就見縫插針地上去給沈歲進獻花。

    “不錯啊,五十串羊rou串到手!”單星回簇擁著龐大的粉玫瑰,借花獻佛,為沈公主獻上今晚最拉風的鮮花。

    沈歲進驕傲地接過花,舞臺的燈光打得尤其亮,像她的笑容一樣璀璨明目。

    這個二等獎,她拿的比一等獎還要高興。

    兩人一起下了舞臺,這時舞臺上的主持人已經(jīng)播報起了冠軍的獲獎情況。

    沈歲進回到臺下自己的位置坐好,單星回給她擰了一瓶礦泉水,又把巧克力的包裝紙撕開了一個口子遞過去給她。

    “游一鳴,冠軍是他?”人群中爆發(fā)出不小的驚呼。

    今晚的賽況堪稱冷門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