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學(xué)長將出國日期定在了后天，明天要陪老爺子還得整理行李，所以就把聚會定在了今天。

    原本看起來都很正常沒多大離別情緒的幾個人，到了飯桌上灌進嘴里的酒就跟灌水一樣，一杯接著一杯，嚇得路微涼拿手蹭了蹭顧子夜的胳膊，擔(dān)心道：“他們這樣喝真的沒事嗎？”

    今晚，這么多人里面看起來最正常的顧子夜也免不了多喝了幾杯，這會頭有點暈，沒怎么聽清楚路微涼說的話，于是將身體靠近了她幾分，頭靠著她的頭，聲音誘人：“怎么了？”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間，路微涼只覺得癢癢的撩人心扉，鼻尖還傳來酒味，看來他也有些醉了，這樣的顧子夜與平時是不一樣。她突然很想要看他喝醉酒時候的模樣，于是偏頭，卻不想她的唇竟與他的唇擦過，軟軟還帶著紅酒的香甜，嚇得她掃了眼在場的人，見他們沒現(xiàn)趕緊坐直身子，手放心臟所以在的位置，感受著它的跳動有多劇烈。

    “沒事，不用擔(dān)心，喝醉了直接開個房間讓他們睡覺?！?/br>
    很甜的唇還帶著酸梅汁的余味，顧子夜將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環(huán)住她的腰，竟安靜地做起了旁觀者看著三個斗酒的人。

    “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啊，出國這么大的事情現(xiàn)在才告訴我們，說好的四劍客呢，你就這樣拋棄了我們？”

    顏智狠狠地?fù)ё】仔牟弊?，心里別提多難受，本來畢業(yè)了大家就各奔前程了，見面的時間也不多。這家伙倒好，干脆直接玩出國，要知道這可不是隔一個省或者一個城市的距離，而是隔了一個洋啊，還有時差。

    “這杯酒，你必須喝，罰你拋兄棄義?！?/br>
    “喝酒歸喝酒，把你的爪子拿開。”

    一口悶完杯子里的酒，孔宣掰開了顏智的爪子，穩(wěn)住鼻梁上快掉落的眼鏡，別還沒出國人就死在他手里了。

    顏智逼完酒滿意了，秦濤站了起來，眼眶還有些紅，舉起酒杯：“哥，別的咱不說了，感情深，一口悶?！?/br>
    喝多了還真是，靠坐在椅子上，孔宣突然有些后悔答應(yīng)這場聚會，不就是出個國，怎么搞的跟生離死別一樣，還是一群大男人，越喝酒味越不對勁，喉嚨里酸酸的。

    “喝，哥等你游戲研成功上線的好消息?！?/br>
    “十月份，等我消息?！?/br>
    “好小子，加油，哥看好你?！?/br>
    孔宣摸了摸秦濤的腦袋，他是他們四個里最小的一個，當(dāng)然也是最長不大的一個。他替他高興的同時，也羨慕他能夠堅持自己的愛好并得到家人的支持，雖然成績差的一塌糊涂了點，也一路掛科補考到畢業(yè)，但這也是一種人生。

    “等哥回來，我們再一起打游戲。”

    “好，”秦濤擁抱住孔宣，用自己最大的力氣，順便揭秘，“送你的手表里我安了一個定位，一個人出國在外不比在國內(nèi)，有什么事call我們。”

    “嘖嘖嘖，你們說什么悄悄話呢，不知道的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呢。”

    顏智撲了上去，硬生生地插入兩人的中間，笑著道：“今天我媳婦不在，所以我可以勉為其難的加入你們。”

    末了，顏智還不忘拉上顧子夜，憤憤地看他：“老二，你不加入嗎？”

    顧子夜的手搭在路微涼的椅背上，晃動著手里的酒杯，笑容虐人，“我媳婦在，所以不用勉為其難?！?/br>
    “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兄弟，誰還沒個媳婦?！笔盏狡溆鄡蓷l光棍的目光，顏智趕緊賠笑改口，“媳婦算啥，兄弟第一，來喝酒?！?/br>
    男人之間的離別不像女人，他們或許不會有眼淚，不會把悲傷明顯的表現(xiàn)出來，他們時常會把所有的情感融入酒里，一切故事放在心里，而后酒醒又歸于平靜。

    因為喝酒的緣故，顧子夜和路微涼要么打車要么做公交回去，剩下不醒人事的三人這會呼呼大睡躺在房間里的大床上。

    “學(xué)長，你還好嗎？”

    十指相扣，路微涼偏頭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顧子夜，今晚他也喝了不少的酒。

    “別出聲，讓我抱會?！?/br>
    情緒沒有波動那是不可能，畢竟他和孔宣認(rèn)識了那么多年。不過，這場分別是遲早的，也很正常，孔宣的父親是外交官，即便父親陪伴他的時間很少，但他的內(nèi)心里還是以父親為驕傲的，甚至他的父親是他從小追逐的步伐。

    路微涼環(huán)住顧子夜的腰，靠在他的懷里，靜靜地聽著他胸膛里的心跳，一下又一下?lián)崦暮蟊?，希望用她的方式能夠?qū)趕走他此時心里的情緒波動。

    “搬到我公寓里住，嗯？”調(diào)整好情緒，顧子夜手指撫了撫她的臉，低頭凝視著她。

    突來的一句話使得路微涼來不及反應(yīng)，她抬頭與他的視線對上，“讓我想想好不好？”

    “別緊張，也不要覺得有壓力，我的想法是你住在我的公寓里，我才能放心出去工作，不用每天擔(dān)心你一個人住出租屋安不安全?！?/br>
    路微涼點了點頭，任由他牽著她的手，身旁是她喜歡的人，但她不能保證自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不會回到過去。

    “學(xué)長，我們怎么回家？”喝了酒，車肯定是開不了了。

    “坐公交怎樣？”

    好像還沒有陪她坐過公交，而且這點人也不多，風(fēng)也很舒服，適合醒酒。

    “好呀，”路微涼抬頭看了一眼前方不遠(yuǎn)處站牌的名字，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路線，現(xiàn)有直達(dá)的公交，超級開心，“學(xué)長，有直達(dá)公交?！?/br>
    “嗯呢，所以……”顧子夜將兩人緊握的手放在胸口，帶著迷醉人的笑，“我就把自己放心交給你了?！?/br>
    怎么辦，這樣的笑心臟承受不了了，路微涼覺得顧子夜再來那么一下她肯定會把持不住親他的。

    上車后，顧子夜將頭靠在路微涼的肩上，看著城市的斑斕夜景，微開的窗戶有股風(fēng)從耳邊流過，也帶來了她的梢特有的香味，明明還是那個夜景，今夜卻特別的美，他所乘坐的無目的列車也有了終點。

    “明天我要去外地出趟差，后天中午回來。”

    路微涼收回投往窗外的視線，看他：“孔宣學(xué)長也是后天的飛機，會不會趕不上送他？”

    “他說了誰也不許送，今天這個聚會他也是被顏智那家伙纏得沒辦法。”

    “那我要給你準(zhǔn)備什么？”

    一般電視里和小說里好像都有男朋友出差，女朋友為他們準(zhǔn)備行李什么的。

    “有，”可惜不能將她打包塞進口袋里，“明天就在公寓里住著，我想回來就能看到你?！?/br>
    沒想到高冷的顧學(xué)長現(xiàn)在說起情話來這么地順口拈來，路微涼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笑著將目光投向車窗外，與他在一起的日子，哪怕就這么坐著公交都是開心的，真好。

    早晨的送別吻有些熾熱纏綿，甚至是有點瘋狂，以至于此刻走在去上課的路上路微涼都覺得唇部都是麻麻的，腦袋也有些暈乎乎地。

    忽地，手機響了，是短信提示的聲音，她打開看了眼，一字一句仿佛他就在她的耳邊呢喃，密密麻麻地纏住了心房。

    顧子夜：怎么辦，還沒上飛機我就開始想你了。

    路微涼：imissyoutoo.

    如愿收到短信，顧子夜才心滿意足地將手機關(guān)機，接過空姐遞過來的毯子，閉目休息。

    顧子夜不在，時間仿佛流逝的慢了再慢，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視頻聊天，路微涼還不爭氣地睡了過去，早上醒來時見視頻沒關(guān)，她趕忙麻溜地爬了起來，從懶人支架上拿下手機，對著視頻里出聲道：“學(xué)長，你起床了嗎？”

    視屏那邊傳來腳步聲，不一會便看到了拿著牙刷的顧子夜，他將手機放在了洗漱臺上，涑好口洗完臉才拿起手機，“昨天咖啡店很忙嗎？”

    想著自己還沒洗臉，頭也亂糟糟地，路微涼趕忙拿過枕頭蓋住，只露出一雙眼睛，答道：“還好，我就半天的班。”

    顧子夜隔著屏幕，點了點她的額頭，“昨晚我可是看了一晚，現(xiàn)在才想起來遮是不是有點晚？”

    聽到顧子夜的話，路微涼倒是忘了問他看到了什么，反而有點擔(dān)心熬夜他的身體吃不消，“你昨晚又沒睡嗎？”

    “這會你不該問我昨晚看到了什么嗎？”

    “遲早都會看到，早看到總比晚看到好。”

    她自認(rèn)為自己的睡像還是可以的，基本是晚上什么姿勢，早上醒來還是那個姿勢。

    看了看表，顧子夜將手機找了個東西支撐好，偏離屏幕換褲子，而后邊扣襯衫的扣子邊道：“我等會還有個會，你記得吃完早餐再去上課，冰箱里我準(zhǔn)備了牛奶和面包。下課了你在教室里等我，我去接你吃午飯。”

    “好，祝你順利拿下項目?！?/br>
    “如果你能親我一下，我想會更順利?！?/br>
    拿過筆記本和資料，顧子夜往門口走去。

    有些害羞卻也希望他真的順利拿下項目，于是路微涼小聲道：“那你把臉湊近。”

    接收到隔著屏幕的吻，顧子夜手指撫摸著路微涼的臉，“等我回家?！?/br>
    每個人的一生會面臨很多選擇，有的是遵從內(nèi)心做出的選擇，有的是外界強加而又不得不做的選擇?？仔麑W(xué)長便是第二種，而恰恰在他明明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之后，上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聲想讓他再做一次選擇。

    早上去學(xué)校，路微涼見到孔老教授的時候老爺子還是好好的，可等第三節(jié)課下課，便聽到有人說他被救護車送往了醫(yī)院。

    出于擔(dān)心，也出于孔宣學(xué)長即將趕往國外，路微涼向班長請了個假，飛奔趕往醫(yī)院，得到的結(jié)果如想象中的一樣。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再加上老人家心事重什么都放在心里，經(jīng)過生日這件事扛不住了，倒下了。

    爺孫倆人相伴那么多年，那份感情有多重要，那份對彼此的牽掛有多深，路微涼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這次真的生點什么不好的意外，她想孔宣學(xué)長肯定會懊悔自己一輩子，她不希望這樣的事生。

    孔宣學(xué)長的飛機是十二點，這會已經(jīng)是十一點了，他的手機又提示已經(jīng)關(guān)機。路微涼心里著急，只能先打車往飛機場趕，上車之后跟顏智學(xué)長交待情況，讓他聯(lián)系孔宣學(xué)長。

    再快再快，一路上路微涼都在催促著司機師傅，她真的怕孔宣學(xué)長會上了飛機。

    航班的播報聲傳來，站在拖著行李的人群中，路微涼左右前后地掃描著孔宣學(xué)長的身影，卻沒有現(xiàn)他，手機里傳來的也仍舊是冰冷重復(fù)的機械女聲。

    難道，就這樣了？

    路微涼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是多管閑事亦或是插手別人家的家事，可自身感情的缺失遺憾，讓她本能地也是下意識地不希望別人和她一樣。畢竟出國什么時候都可以去，可親人不一定能等得起。

    “微涼你怎么來機場了，是來接老二的飛機嗎？”

    猛地轉(zhuǎn)身，路微涼看到提著行李的孔宣，有些沒緩過來，“學(xué)長，你的手機怎么打不通？”

    “沒現(xiàn)關(guān)機了，這會才充滿電開機，有看到你和顏智的來電短信提示，是有什么事嗎？”

    “學(xué)長，教授住院了，醫(yī)生說情況不是很好?！?/br>
    孔宣原本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滑落在了地上，雖然他的面色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但路微涼還是看到了他撿外套的手在顫抖，過了許久他在站直身子抬頭看她：“你說的對，遵從內(nèi)心的選擇，人才會真的開心。”

    所以他才猶豫了很久，沒有過安檢。追逐父親的步伐固然重要，可是與爺爺比起來，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跟著孔宣學(xué)長回到醫(yī)院，路微涼又再次目睹了孔宣學(xué)長與他母親的爭吵，這一次尤為的激烈。這一次他的母親似乎是妥協(xié)了，也有些疲倦了，無力地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長凳上，即便是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她，對于這樣的情況也是無能為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路微涼蹲在離他們母子倆的不遠(yuǎn)處，等著顧子夜。

    收到路微涼的短信，顧子夜幾乎是剛下飛機就往醫(yī)院這邊趕了，步伐帶著小跑就在差點擦過時，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路微涼。他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地走到她的跟前蹲下，“怎么在這蹲著了？”

    路微涼訥訥地抬頭，聲音有些啞，“學(xué)長，剛才他們吵架了，很厲害的那種，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你做的很好，也許這次對他們來說是個契機，一切都將會往好的方面去展?！?/br>
    老爺子的這次病，也許對于這個聚少離多的家庭來說是個機會，每個人都向好的方向轉(zhuǎn)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