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學(xué)向芹就往郁溫這邊跑，“解放啦解放啦?！?/br>
    郁溫禮貌提醒，“試卷都帶了嗎？”

    放三天假，各科老師發(fā)的試卷攢一起都快趕上一本書了。

    向芹瞬間垮臉。

    郁溫笑。

    向芹“哼”一聲：“不跟你一起走了，我爸媽來接我了，明天去我外婆家，后天找你玩啊。”

    郁溫說好。

    向芹走后，郁溫看一眼還在做題的葉全，跟著也坐下了，她也想避開人/流。

    然而郁溫做題做得太沉浸，再次抬頭班里已經(jīng)空了，她看著空蕩蕩的教室，愣了一下，又扭頭看一眼窗外，也幾乎沒什么聲音了。

    完了。

    要關(guān)燈了。

    郁溫還挺害怕一個人關(guān)燈關(guān)門的，立刻加快速度收拾東西，等一轉(zhuǎn)身，誒？

    “步西岸？”郁溫意外，“你怎么還沒走？”

    步西岸蓋上筆帽，“這就走?！?/br>
    郁溫松了口氣，“那一起吧？”

    步西岸點(diǎn)頭“嗯”一聲。

    他起身往外走，手里空蕩蕩，郁溫問她：“你不帶東西嗎？”

    步西岸指了指自己的外套口袋。

    男生好像不管外套還是褲子口袋都很多。

    郁溫“哦”一聲，出門。

    步西岸負(fù)責(zé)關(guān)燈，鎖門。

    其實(shí)現(xiàn)在這個時間不算晚，可能是明天放假，住校的急著回家，學(xué)校一下子空很多。

    晚風(fēng)很輕，月光很淺，兩個人明明有著身高差，卻能保持腳步同行。

    郁溫目光落在地上兩個人的影子上，高高低低，像云掉在地上，她有點(diǎn)可惜沒帶相機(jī)，也忽然想起來，“哦，對了，之前拍的照片洗出來了，一直說給你帶過來，總是忘記?！?/br>
    步西岸說沒事。

    他說話的時候只看著前方，也不扭頭看她，郁溫心想平時總是莫名其妙對視，真的跟你說話你又不看我。

    她在心里嘆氣。

    出了校門，步西岸終于主動一次，“你家里人沒來接你？”

    郁溫說：“家里人有事，我打車?！?/br>
    她指了商場方向，“我要去那邊?！?/br>
    步西岸沒說話，只抬腳跟上。

    郁溫問：“你也去這邊嗎？”

    步西岸低“嗯”一聲。

    就在郁溫打算說好巧的時候，忽然不知從哪傳來一聲悶哼聲。

    郁溫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她看到本來神情淡淡的步西岸臉色嚴(yán)肅起來。

    “怎、怎么了？”郁溫問。

    步西岸偏頭，看向了旁邊的巷子。

    那里很黑，也顯得很深，像一口深淵。

    步西岸站在巷口，人未動，影子卻先一步探了進(jìn)去。

    就好像，他本能地，會走進(jìn)深淵一般。

    很莫名一瞬，郁溫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脫口喚他的名字，“步西岸？”

    第十五章

    步西岸一瞬回神, 垂眸，目光落在了手腕處。

    步西岸膚色并不算暗，只能說健康，更何況他是男生, 活得糙, 不講究, 也不在乎。

    在他的襯托下, 郁溫肌膚則顯得愈發(fā)細(xì)膩，她人瘦, 手指也細(xì)，搭在他手腕上沒怎么用力。

    可她握的是他的脈搏。

    起伏間，仿佛心跳也被控制。

    他偏頭，對上郁溫的眼睛，她眼睛里有一點(diǎn)光, 只有一點(diǎn)，但是周圍環(huán)境很黑，顯得她眼睛很亮。

    “怎么了？”她問。

    晚上風(fēng)偏涼，人體溫度低, 手腕處卻guntang, 血液循環(huán)貫穿，全身都跟著熱起來。

    步西岸動動手指, 最終搖頭說：“沒事?！?/br>
    郁溫松開手, “那我們走吧?！?/br>
    步西岸挪開目光, 邁步離開。

    郁溫后知后覺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可能有點(diǎn)逾越了，她想解釋, 又覺得現(xiàn)在好像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比較好, 更何況她解釋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 本來就是突如其來的想法。

    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沒解釋。

    而因?yàn)樗莫q豫，兩個人一路沉默，直到郁溫坐上車，她站在上帝視角回味一下剛剛的沉默氛圍，又想想沉默之前的“牽手行為”。

    ……好尷尬。

    步西岸該不會誤會吧？

    郁溫忍不住探出車窗看一眼商場的方向，步西岸還沒走，沉默的夜晚里，他站在路燈旁邊，瘦瘦高高，光影模糊了他的臉龐。

    直到車子駛遠(yuǎn)，步西岸才淡淡收回目光。

    他摩托車不在這里的停車場，在另一個方向，還要走回去。

    再次路過窄巷巷口時，月亮不知何時被濃云遮住，淺光不在，路燈也顯得寡淡，巷子里則更深一度。

    “呼——”

    呼吸聲在安靜的夜晚很明顯。

    步西岸面無表情盯著深巷看幾秒，抬腳走了進(jìn)去。

    越往里，呼吸聲越明顯。

    但也很弱，很淺，伴隨著很輕很虛的□□。

    很快，步西岸停下，他居高臨下，俯視。

    墻角躺著一只狗。

    很小一只。

    應(yīng)該是剛出生沒多久。

    應(yīng)該是五天。

    它察覺到步西岸，虛弱地睜開眼睛，它爪子上有血洞，很小，但又很明顯，它想動，又疼得□□。

    忽然，它開始急促地呼吸，爪子筋攣一樣顫抖。

    步西岸盯著看了很久，看到它閉上眼睛。

    三月十四。

    真快，又一年到了。

    到家已經(jīng)很晚了，步西岸剛要洗漱，爺爺忽然從堂屋出來，他喚：“西岸?！?/br>
    步西岸“嗯”一聲。

    爺爺問：“洗完手去上香。”

    步西岸說好。

    上香的時候爺爺在旁邊，地上有蒲團(tuán)，步西岸沒用，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兩手交握執(zhí)香，抬至額頂，閉眼。

    三炷香插在香爐后，步西岸拿紙擦了擦立在爐后的照片，照片是高美凝年輕時的照片，也是她遇見步華庭前一年。

    人都說遺照應(yīng)該選擇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于是高美凝選了一張還沒遇到步華庭時拍的。

    可能在她心里，她美好的人生，是從遇到步華庭那一刻開始逐漸走向衰敗。

    照片常年都是干凈的，步西岸擦幾下又放回了原處。

    家里的香買得不好，剛點(diǎn)就辣眼睛，步西岸眼睛被熏得漸漸溢出紅血絲，聲音也嗆得有點(diǎn)啞，他說：“早點(diǎn)睡?！?/br>
    爺爺坐在旁邊，低著頭，擺擺手，示意步西岸先去睡。

    步西岸知道爺爺心里難受，本來就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還是沒什么血緣關(guān)系的黑發(fā)人，他想上柱香都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上。

    步西岸看他佝僂的后背，最終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回屋了。

    第二天步西岸一大早去店里，因?yàn)槭羌倨?，一上午有點(diǎn)忙，中午飯都是隨便扒拉兩口，下午又繼續(xù)忙。

    臨晚上，蘭蘭過來找成成玩，玩累了就找個凳子坐下，捧著臉看步西岸忙，看著看著，她忽然問一句：“哥哥，郁溫jiejie還來找你玩嗎？”

    步西岸本來在擰扳手，聞聲差點(diǎn)扭了手腕，他一松手，干脆歇著往地上一坐，兩只手搭在膝蓋上。

    蘭蘭愛干凈，嘟囔：“又坐地上，你多大了。”

    步西岸漫不經(jīng)心一笑，反問：“你多大？”

    “我七歲啊?！碧m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