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過的兩家中就有一家是去年搭陳如松驢車的，今年另一家還去，陳如松只得又新載了一戶。

    兩家搭車的費用總共還是二兩四錢，這樣一來，兒子這次府試也并未費太多銀錢。

    有了去年的經(jīng)驗，今年父子倆準(zhǔn)備充分，至少在府城也能過得還行。

    今年并不是楊母和楊小弟作陪，楊母要照顧楊三弟家新生的孩子，楊小弟成親快一年，他媳婦如今已有三個月的身孕，都沒空來縣城。

    實際楊稔覺得不用再喊人陪著，兒子女兒都大了，壯壯在私塾，康康也好帶一些了，三歲的孩子，說話能聽明白，也能聽懂她的話，比之前好帶很多，還有牛嫂子在，牛嫂子雖看著還是瘦瘦小小的，可力氣也不小的。

    但陳如松不放心，自家在縣城沒有根基，左鄰右舍雖說關(guān)系不錯，可遇到事情，誰也不知能不能幫，還是要有家里的人來陪著。

    陳如松正愁著，楊二弟上門了。

    “二弟，你怎么來了？快進來。”傍晚聽見敲門聲，陳如松去開門，沒想到這時候會是二舅子來了。

    楊二弟隨著進門，“姐夫，我聽娘說你送小景去府城，要找個人陪著大姐。”

    “是啊，二弟你有人選？”正愁著呢，若是二弟有合適的人選正好。

    得知二弟來了，楊稔趕緊出來，也跟著問道：“是誰?。俊?/br>
    “是我自己，我如今在縣城找了個小活，只是沒住的地方?！?/br>
    若是媳婦二弟來陪著，當(dāng)然好，二舅子與媳婦關(guān)系很不錯的，陳如松很樂意，“那是最好不過的，二弟，你什么時候找到活計的？可真能干?！?/br>
    縣城大多數(shù)商鋪可都是找親戚做活，便是要收外人，也大多是縣城的人瓜分，村里人想在縣城找個活也是不容易的。

    “就去年，來縣城歪打正著找到了，不過只是一個飯館的小雜工?！睏疃懿缓靡馑嫉卣f道，雖只是雜工，但只要能在縣城干活，每月得的銀錢要比在家里租種田地好得多，他還是很珍惜的。

    “去年就在縣城干活了？你怎么也不跟姐夫說，你之前住哪？”陳如松忙問道，恐怕飯館沒給二舅子提供房間住。

    “在飯館后面的房間，原先能住，只是如今飯館生意不好，不讓住了，暫時沒給我找到住的地方?！?/br>
    楊二弟已經(jīng)在縣城飯館干了小半年了，之前是就住在飯館后面的一個小雜間，雜間堆滿了雜物，很不咋地，可只要有鋪床睡就行，楊二弟并不嫌棄。

    因著不想麻煩縣城的jiejie姐夫，他們供著讀書人，不容易，是以他一直沒告訴二人。

    每月歇息的兩日搭縣城的驢車回來，就這樣一直瞞到今年年初，得知jiejie家需要人住著陪著，他娘又不得空，正逢飯館掌柜也不樂意再叫他住了，說雜間不干凈，卻又不給他找地方住，才說出了自己在縣城干活的事。

    “你很該跟我和你姐說的，便是有住的地方，每月你總要回去一趟，搭姐夫的車不比別人的驢車好得多？”陳如松不明白二舅子為什么瞞著。

    “嘿嘿，我不想麻煩你們，姐夫你每日也忙。”jiejie在家里帶兩個孩子，姐夫在外掙銀錢，回來也要干活，送他回去再來縣城，也要不少時間。

    “有什么怕麻煩的，太見外了，你飯館在哪？我去給你拿行李。”有二舅子在家里陪著媳婦，他也就放心了，大半日無事，只怕晚上。

    “不用不用，我拿來了?！敝圆桓嬖Vjiejie一家，就是怕他們知道后來自己住的地方看，要是知道自己住的地方那樣差，絕對要他搬過來的。

    可要是搬過來，多打攪人，大外甥是要科考的，他每日晚回來，吵到大外甥看書可怎么好。

    陳如松才看清二舅子身后是背著一個包袱的，“怎么才這么點東西，如今天還冷，衣裳要多備幾件，冷著了可不好，衣裳洗了干得慢，換洗也不方便?！?/br>
    “在飯館幫忙，若是衣裳不干，我就在灶臺烘烘，很快就干了的?！彼艽┏鰜淼囊律岩簿蛢商?，在村里補丁打滿了穿著都無事，可在縣城，衣裳有兩三個小補丁還能過得去，多了就不好。

    楊稔卻不信自己弟弟能將衣服在飯館的灶臺上烘干，就算能，也沒必要，只怕是家里沒幾件像樣的衣裳，弟弟如今身上這套衣裳，還是當(dāng)初自己給弟弟賀新家送的布料。

    “總是烘干衣裳也不好，衣裳還有股味道，你姐夫還有兩套衣裳小了，待會拿給你穿，在飯館干活，人要清爽些才好?！?/br>
    楊二弟連忙推脫，“不用的，姐，我從家里帶來就是，姐夫的衣裳再改小些小景也能穿。”

    在楊二弟心里，供讀書人的人家都是艱難的，雖然從沒聽過jiejie姐夫說難，可想想也知道不容易，jiejie姐夫家里也就幾畝田地，不說難只怕是不想爹娘cao心。

    大弟或許還有些任性，二弟卻是極為懂事的，一直就知道心疼爹娘，心疼jiejie，從來不多事。

    楊稔最心疼懂事的人，溫聲勸道：“小景是讀書人，外面的衣裳要穿長衫，你姐夫的衣裳他不好穿，別拒絕了，你搬來，jiejie還要麻煩你干活呢?！?/br>
    “那好，姐，我如今學(xué)了兩手飯館師傅的手藝，到時給你露兩手?！绷硗庖惶滓律岩呀?jīng)有三個補丁，撐不了多久，既然姐夫有不穿的衣裳，大外甥也穿不了，楊二弟也就不推辭。

    “好啊，姐最喜歡吃好吃的，我去幫你鋪床，你跟你姐夫說說話。”這會不早了，再過大半個時辰就要歇息了，得早些給弟弟鋪好床。

    之前小弟住的是東廂房空著的那一間，如今二弟來，剛好能住，只是被子這些收起來了，鋪好就行。

    在jiejie家住了幾日，楊二弟才發(fā)現(xiàn)，jiejie家是真的不難，每日吃的飯菜很不錯，很舍得，沒有因為供著讀書人而十分節(jié)儉，他每日從飯館回來，還能有一份推脫不了的極好的晚飯。

    jiejie家過得好，多他一個也沒什么，他每日輕手輕腳的也沒打攪到大外甥看書，楊二弟才放心地住下。

    楊二弟住了半月后，就是三月中旬了，雖去過一次，可陳如松還是決定早些出發(fā)，是以這就要去府城了。

    楊稔還是如去年一樣給父子倆求了平安符，兩把刀也帶上，東西準(zhǔn)備齊全。

    看著驢車慢慢往前走，楊稔心里還是很擔(dān)心，雖比去年少了一丁點，但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

    父子倆去了府城，家里又是得楊稔來安排，壯壯每日去私塾，康康一個孩子，牛嫂子也能照看到，是以沒有楊母幫帶，楊稔也能空下來去賣米糕，也不用二弟陪著，縣城都很熟悉。

    如今的攤子算是固定，去年也賣了大半月，附近幾個攤子也沒動都是熟識，街市只要交了租金，就沒有聽到有鬧事的，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不過每日磨粉還是要拜托二弟，沒有驢車，光憑楊稔自己，還是不太能磨得動，從前或許可以，如今被自家男人慣著，重活都沒怎么干，輕活都少做了，手上的力氣不大。

    二弟要比小弟能吃苦，之前磨磨楊小弟還會說幾句累，二弟沒有喊過累。

    第90章 爹病了

    大半月過后, 陳如松架著驢車回到縣城，這次到家早，上午就到了, 家里只有牛嫂子帶著康康在家, 媳婦不在，還在外面賣米糕。

    “你洗漱了去歇會，我去找你娘?！标惾缢蛇@會精神振奮，暫且還睡不著, 干脆就去找媳婦分享喜悅之情。

    小景到底還小, 路上顛簸睡不好，這會正困頓著, 于是點頭。

    正悠閑賣著米糕的楊稔, 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想到這幾日自家男人也該回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的，就是自家男人。

    陳如松越走越近，楊稔露出笑來，“回來啦？”

    陳如松點頭，“是，這次是大早上回來的, 上次我和小景在放榜當(dāng)日就駕車回了, 這次是第二日早上出發(fā)的?！?/br>
    “怎么樣？小景考過了沒？”男人和兒子平安歸來, 楊稔就關(guān)心起兒子這次府試的結(jié)果。

    “考過了，排在中間。”陳如松滿臉笑意。

    “太好了，小景可真棒，考過了, 那小景如今就是童生了。”第二次就能考過，也是很不錯的，楊稔很高興。

    “是，接下來就是院試?！笨纪昵懊鎯蓚€，后面這個院試才是重頭戲，今年是沒得考了，明年才舉辦。

    “我來賣米糕，你回去吧?！毕眿D忙了這大半月，也辛苦了。

    楊稔搖頭，“你才剛回來，駕車好幾日，該歇息歇息的?！?/br>
    “我不累，既然你不想回去，咱倆一塊賣吧。”久了沒見媳婦，說實話，陳如松也是挺想念的，夫妻倆一塊說說話也好。

    夫妻倆賣完米糕，回到家里，陳如松去磨粉，楊稔則和牛嫂子一塊帶著康康。

    想到兒子考過了府試，楊稔朝自家男人詢問道：“小景成了童生，是一件大喜事，要不要請人吃一頓？”

    陳如松思索片刻后搖頭，“不用了，就咱們自家吃一頓好的就是，等小景考上了秀才再辦一場好的。”

    請人吃飯很費錢，這次是童生，就算有禮錢收也回不了一半，若是兒子考上秀才，就該辦了辦一場才好。

    “那好，待會壯壯就要放學(xué)了，既然你回來了，就去接他吧，你和小景去府城時，他還念叨著呢?！弊詮娜チ藢W(xué)堂，壯壯rou眼可見的懂事了，比康康還好帶，甚至來說都不怎么用看著，徐先生很會教孩子啊。

    二兒子知道想念他爹和他哥，陳如松心里高興，“好，我這就去。”

    自家男人出門后，楊稔心里浮出一個想法，不知壯壯還認(rèn)識他爹不？

    小孩子忘性大，二十來日沒見，楊稔還真有些不確定了，別待會不跟自家男人走，她跟壯壯說過的，如果不是爹娘和牛姨來接，都不要跟著走，認(rèn)不出自家男人，到時僵持著多不好。

    心里有些擔(dān)心，楊稔打算過去看看，“牛嫂子，你帶著康康，我也去看看，就怕壯壯不認(rèn)識他爹了?！?/br>
    牛嫂子覺得不會，不過東家的決定她向來不反駁，“好?！?/br>
    交待之后，楊稔快步往私塾走去，到達(dá)時，還沒放學(xué)。

    “你怎么也來了？”陳如松有些疑惑。

    楊稔也不隱瞞，“我怕兒子久了沒見你，不記得你的樣子了?！?/br>
    陳如松覺得不會，“不至于，也就二十來日。”

    那可不一定，剛剛康康看見自家男人可沒多驚喜，還是自己跟她說這是她爹，康康才露出笑臉甜滋滋的喊人的。

    “待會就知道了，若是認(rèn)不出也是正常的，孩子的忘性大。”楊稔先給兒子找補。

    一刻鐘左右，私塾放學(xué)了，一群孩童跑了出來，壯壯四處尋找熟悉的身影，終于看到了他娘。

    他一邊跑去一邊喊道：“娘?！?/br>
    “壯壯，這是誰？”楊稔笑著問道。

    壯壯睜大眼睛，“爹？”

    陳如松露出笑，“我就說壯壯不會忘記他爹的?！?/br>
    “記性還算好。”兒子比女兒記性好，難道是因為啟蒙了，她要不要給女兒也啟蒙一下，雖不用科舉，多識些字也好，讀書還能變聰明呢，況且家里兩個讀書人，女兒總不能差太多。

    晚飯準(zhǔn)備的很豐盛，都是小景愛吃的菜。

    楊二弟回來時，看到院子里有驢車，就知道姐夫和大外甥回來了。

    得知大外甥考過了，如今已是一名童生，他也很為大外甥高興。

    “剛好飯館掌柜的給我找了一個住處，姐夫就回來了，我這兩日就搬去住了?！痹趈iejie家，總是占了便宜，不說多的，每晚吃的那么好，即便幫了jiejie磨粉，他也心虛。

    何況jiejie已經(jīng)給了他好幾身衣裳了，都說是姐夫穿不上的，看著都新的很，楊二弟很怕jiejie對他太好，讓姐夫不高興，姐夫雖大度，可只怕也不會喜歡jiejie對娘家弟弟這么好。

    “你搬什么，在姐夫這住的不好？”陳如松不贊同，飯館給小二住的地方能有多好，絕對比不上自家舒服。

    二舅子在自家住，也就每日多煮一碗飯罷了，岳母對媳婦這么好，他是記在心里的，當(dāng)初二嫂娘家也說疼二嫂，可二嫂有孕即將生產(chǎn)還是他媳婦陪著的，二嫂她娘也就來看過幾次。

    而他岳母卻能抽出時候來看媳婦，快生產(chǎn)時更是搬來照顧，二舅子是岳母的兒子，只看岳母的份上他也該多照顧二舅子。

    “不是，在姐夫家住得很好?！睏疃懿恢撛趺凑f，他剛剛說的飯館掌柜找了住處是說謊的，這會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著說。

    自家男人都留人了，楊稔這個當(dāng)jiejie的當(dāng)然更希望留著弟弟，“既然住的好，就別搬了，你那掌柜也不會給你找多好的住處，就在jiejie姐夫家住著，每日你回來還有口熱飯吃。”

    “可是平白住著我做不來。”楊二弟誠懇道。

    “哪里平白住著了，日后家里有活也是要你干的，沒有白食給你吃?！敝赖艿芎竦溃瑮铒簿瓦@樣說。

    聽到j(luò)iejie說有活要他干，楊二弟拒絕的心搖搖欲墜，在jiejie家住的這些日子跟之前在雜房住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雜房有腐朽的味道，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堆放著，總是充斥著一股子難聞的味。

    而jiejie給他安排的房間，干干凈凈的，比雜物房大上不少，沒有別的東西堆積，被子也是剛洗過，是太陽的味道，厚實，晚上睡著暖乎乎的，很舒適。

    能過好日子，楊二弟也不想去過苦的，既然jiejie姐夫都不嫌他，他就答應(yīng)下來，日后從飯館回來，多幫著做活。

    每月回去時多帶一些家里的東西來，這縣城樣樣要買，jiejie一家每月也要不少銀錢，能幫著省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