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他與相蘊和才不是單純的君臣關系,他們是知己,知己! 知己分隔兩地,聊得當然家常事,而不是君臣之間只能談生硬無聊的軍政事。 真相離自己只差一步之遙,扈從眼皮微跳,屏住呼吸,“那您之前愁眉緊鎖——” “你才愁眉緊鎖?!?/br> 這句話比剛才的話更不中聽,商溯沒有好氣地打斷扈從的話,“我之前是覺得不應該這么冷淡與相蘊和道別,應該多與她說幾句?!?/br> “......” 好家伙,我們白擔驚受怕了,原來您琢磨的不是軍事而是壽昌公主! 扈從極其一言難盡。 還別說,這是他家三郎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位刻薄的貴公子萬事不掛心,流芳后世也好,千秋霸業(yè)也罷,都很難激起他的在意,他唯一上心的,只有那位似陽光般燦爛溫暖的小公主。 “散了,都散了?!?/br> 從商溯營帳中走出的扈從驅散周圍等著他消息的人,“什么事都沒有,三郎只是想公主了?!?/br> 而被他掛念著的小公主,彼時迎來楚王的又一波沖陣。 一封封戰(zhàn)報從戰(zhàn)場送到她的書房,她看著上面觸目驚心的傷亡,又一次清楚明白楚王比她想象中更難纏,更明白商溯為何說哪怕是她父母與席拓親至,也未必能贏楚王的話。 這的確是一位天選將才,如果沒有越挫越勇的她的父母,沒有商溯的逆天的戰(zhàn)事才能,那么亂了百年之久的神州大地絕對會在楚王的兵鋒下恢復一統(tǒng),可也正因為有她父母與商溯的存在,這位絕世將才才會兵敗自刎,空留一段傳奇。 而現(xiàn)在,這位將才的正面對手是她。 相蘊和深吸一口氣。 穩(wěn)住,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wěn)住心態(tài)。 打仗除了打將士與兵法,更要打士氣與人心,如果連她都自亂陣腳,底下的人又如何應對楚王與楚軍? 相蘊和抬手掐了下眉心,緩緩睜開眼。 “啟動備用方案。” 相蘊和緩聲說道。 她雖要強,但從不頭鐵,如果沒有必勝把握,她絕不會為了面子而與楚王死磕到底。 對于前世慘死于亂世中的她來講,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只要活著,便一切都來得及。 遭受重創(chuàng)的相軍開始有條不紊撤退。 “王上,相軍敗了!” 將軍們大喜。 楚王鳳目輕瞇,“不,她不是敗了,她是佯敗,而后誘敵深入,誅殺本王于寧平?!?/br> “王上,那我們不追了?” 將軍們心頭一跳,臉上的喜色蕩然無存。 “不,我們要追。” 楚王指腹摩挲著馬韁,凌厲鳳目眺望著遠處不斷撤退的相軍,輕嗤一笑,胸有成竹,“她詭計百出又如何?本王有何懼哉?” 不怒自威,睥睨天下。 這位江東之主是真正的上位者,不需要華麗的詞匯,也能激起將士們的心頭熱血,為他征戰(zhàn)天下,為他血染疆場,為他——百死無悔! “王上所向披靡!” 伴隨著一聲聲吶喊,楚軍再次咬上相軍。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最終決戰(zhàn),當楚軍再次撲上來的時候,前來截殺楚軍的相軍打出相豫與姜貞的王旗,王旗周圍是遮天蔽日的將旗,那些跟著他們出生入死多年的將軍們殺氣騰騰,再一次追隨他們沖上戰(zhàn)場。 大決戰(zhàn)的開始往往以計謀占上風,但打到最后,便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剩下拼各自的將士與軍心士氣,拼誰能熬得過誰,在這座大型絞rou場上活下去。 臨近傍晚,如血的殘陽鋪滿三軍主帳,將刀劍林立與寒甲如霜染上一層艷麗的紅。 相蘊和立在營帳內,抬眸看著深深淺淺的一片紅。 主帳內如血的是殘陽,戰(zhàn)場上卻是真的血,比這里更刺目,也更滿目瘡痍。 她眺望著只剩下一片血色的戰(zhàn)場,那里的廝殺已到了最后關頭,數以萬計的將士失去性命,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楚王沖鋒陷陣的能力無人能及,她的兵馬堅持到現(xiàn)在已是一種奇跡,哪怕阿娘阿父斬斷了楚軍的糧草供應,但行軍所帶的糧草也足以讓楚王沖破沖沖圍堵,殺到她面前。 “楚王來了,快攔住楚王!” 當勢不可擋的一支楚軍踏破層層布防沖上來,營帳外的將士們臉色微變,頃刻間形成防御陣型。 刷地一聲,姜七悅反手持陌刀,擋在相蘊和面前。 另一邊是雷鳴與嚴三娘。 這些單兵戰(zhàn)斗力最高的將軍們,此時全部圍在相蘊和身邊,只等楚王沖陣而來。 “來得正好!” 姜七悅一雙眼睛亮晶晶,眸光里滿是躍躍欲試,盯著不斷逼進的楚王的軍隊。 相蘊和搖頭輕笑。 生死的廝殺對于七悅來講,仿佛是孩童之間的過家家,越激烈的戰(zhàn)爭越能激起她的興致。 ——她不是嗜血好殺,她只是單純的以戰(zhàn)斗為樂。 第95章 第 “手持陌刀的女將便是姜七悅?!?/br> 遠遠看到姜七悅護在相蘊和面前, 副將對楚王說道。 楚王微頷首,瞇眼看向姜七悅。 他聽過姜七悅的名字,也知曉她的本事, 所以早早做了應對的措施。 對于一個天生神力的人來講, 正面硬碰硬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能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 是因為他比莽夫會動腦子。 “放箭?!?/br> 楚王一聲令下。 楚軍紛紛架起□□。 這是楚軍不為人知的大殺器, 也是楚王在與皇叔盛元洲聯(lián)盟時便從盛元洲手中要過來的東西——鄭地獨步天下的弩/箭。 梁王雖有諸侯之才,卻無稱霸之能,盛元洲的三言兩語便說得他心潮澎湃, 自帶兵馬與糧草投入盛軍陣營,心甘情愿為盛元洲沖鋒陷陣, 直到自己被算計得險些喪命,才終于回過來味, 而后改旗易幟,又投入相軍的旗下。 似這種見風使舵的庸碌之人, 楚王向來瞧不上, 更不會讓自己成為梁王這樣的人。 他心懷天下, 志在九州, 江東之地只是一個開始, 一個助他一統(tǒng)天下的基石, 終于有一日,他會橫跨長江, 問鼎九五。 心中有著宏圖霸業(yè), 自然不會被盛元洲輕易招攬, 更不會因為盛元洲開出了好處,便成為盛元洲的部下, 供盛元洲驅使。 ——他與盛元洲的結盟,是建立在他與盛元洲完全平等甚至他隱隱壓盛元洲一頭的基礎上。 最開始時,盛元洲自持身份,雖拋出結盟的橄欖枝,但并未真正花心思拉攏他。 可隨著相軍逐漸占據上風,盛軍節(jié)節(jié)敗退,以至于連梁王都背棄盛軍投入相軍的陣營時,盛元洲便不能再穩(wěn)坐釣魚臺,只好答應他的要求,將弩/箭的圖紙與工匠送到江東之地。 他與盛元洲的結盟要求有兩個,一是他的軍隊完全獨立,不必配合盛元洲行動,二便是要鄭地的強/弩,為自己建立一支讓相軍防不勝防的特殊軍隊。 得到弩/箭圖紙與工匠后,他并未聲張,只悄悄命人把弩/箭做出來,然后秘密打造一支軍隊,成為自己在與相軍作戰(zhàn)的最后關頭讓相軍防不勝防的一擊必殺。 這件事保密到連許多部下都不知道這支軍隊的存在,只有被他選中統(tǒng)帥這支部隊的將軍才知曉強/弩的事情,所以哪怕相軍的斥衛(wèi)雖然厲害,但強/弩軍的事情也沒有被相軍的斥衛(wèi)探聽到。 更別提他向來有訓練特種部隊的傳統(tǒng),什么沖陣營陷陣營之類的軍種讓人應接不暇,某一日突然又多了其他軍隊,相軍并不會覺得意外。。 有特種部隊的傳統(tǒng),再加上他的有意混淆視聽,以至于相軍的斥衛(wèi)并未打探出他訓練了一支強/弩軍隊,并且在這次的戰(zhàn)役中以殺手锏的地位投入使用。 不為人知的秘密才是秘密,能讓人出乎意料的,才能發(fā)揮特種部隊的最大作用。 楚王鳳目輕瞇,視線落在被眾人護衛(wèi)著的相蘊和身上。 似是感應到他的目光,在一眾魁梧將軍里略顯嬌小的女將微抬眉,一雙溫柔寧靜的眸子向他探了過來。 那是一雙與姜貞完全不一樣的眼,姜貞眉眼凌厲迫人,她則恬淡柔和,像是天邊一抹皎皎白月光,與她對視久了,會無端讓人躁動不安的心緒平靜下來。 這樣一個人能統(tǒng)帥三軍? 讓一眾驍勇善戰(zhàn)的悍將為她沙場飲血? 楚王眉梢微抬,眸色不辨喜怒。 “嗖——” 弩/箭劃破長空。 見識過盛軍強/弩軍隊厲害的姜七悅脫口而出,“楚軍怎么會有盛軍的強/弩?” 雷鳴臉色微變。 嚴三娘心頭一驚。 在與盛元洲作戰(zhàn)時,盛元洲的弩軍讓他們吃盡了苦頭,在射程遠遠落后盛軍的情況下,進攻與撤退都是用人命來填,死了不知多少將士,才終于贏了盛軍,將鄭地納為他們的勢力范圍。 當然,這個贏是慘勝。 鄭水的決堤讓周圍土地變成一片澤國,五年之內不可能恢復元氣,而災后重建需要花的銀兩與人力,更是不可估量。 正因為花費了大力氣去賑災救民,所以在應對楚軍的事情上便格外吃力,兵力不足,糧草不足,甚至有時候連糧草也是捉襟見肘,各種物品的不足導致他們的軍隊很難與楚軍在正面戰(zhàn)場上取勝,若不是商溯屢出奇計,他們根本撐不到現(xiàn)在。 可楚王并非傳聞中只有莽夫之勇的楚王,而是一位心思極為縝密的梟雄,竟瞞過他們的斥衛(wèi)偷偷訓練了一支弩軍,這讓他們如何應對? ——他們完全措手不及,甚至很少做這方面的備戰(zhàn)措施。 弩/箭如雨落下,護在相蘊和周圍的親衛(wèi)頃刻間倒了一片。 “保護公主!” 一片慌亂中,眾將的聲音此起彼伏。 長距離射/出弩/箭裹挾著厲風而來,所到之處非死既殘,當射/箭之人的力氣足夠大時,特制的弩/箭甚至能穿透一個相軍的身體,然后釘在他身后的相軍身上,穿rou串似的收割著相軍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