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 這眼神似乎有些不對?怎么越看越嘲諷? 相豫劍眉微動。 “啪——” 詢問的話尚未說出口,浴室入口的門便被姜貞合上,他走得急,險些一頭撞在房門上。 “......” 都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相豫完全忘了自己換衣服出來時看到姜貞端坐時的急得跳腳,在外面啪/啪拍著門,“讓我進去!” “你剛才都看我了,憑什么不讓我看回來!” 門后的姜貞搖頭輕笑。 ——在外面威風八面的梟雄,在她面前跟毛頭小子似的。 俯身試了下水,水溫剛剛好,姜貞解開衣甲,赤身下水。 門外的相豫仍在敲門,翻來覆去說著那幾句話,偶爾會冒出幾句其他的,左不過唏噓嘆息,感嘆他們的小阿和變化著實大,讓他這個當父親的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是對的。 若不是他的人出了問題,前世的阿和怎會過早夭折在亂世里? 而阿和的死也成了他們之間感情破裂的導火線,讓他們在未來的歲月里不死不休。 她將他身邊之人屠了個干凈,而她在意之人也被他所殺,最后只剩下兩個孤家寡人,一杯毒酒結(jié)束他們兩個大半輩子的恩仇。 前生恩怨兩消,今生回到原點。 是刀劍相抵,還是攜手與共,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前塵往事洶涌而來,姜貞的思路卻越來越清晰。 她從不是自苦的性子,畫地為牢讓自己飽受煎熬。 如今一切尚未發(fā)生,那便是不曾發(fā)生,前路多荊棘磨難,仍需她與豫一起走。 當然,若未來的豫仍走上那條老路,她亦不會困于往日恩愛,不能自抑。 汝劍利,我劍未嘗不利1。 她雖為女子,但亦可為九州天下真正的主人。 姜貞笑了一下。 門外的相豫抓耳撓腮在等候,姜貞沒有洗太久,將身上巡視之際染的塵埃洗干凈,便披上衣袍往外走。 大概是在外面敲了太久,這會兒有點累,門外沒有再傳來相豫的聲音,姜貞耳朵微動,抬手打開房門。 “豫——” 姜貞聲音戛然而止。 浴室外間的小榻上,高大魁梧的男人懷里抱著引枕半躺著,仍保持著看向浴室門的方向。 ——很顯然,男人是累極了,才會等她等到睡著了。 姜貞眉頭跳了跳。 方城距谷城頗遠,八百里加急也要十幾日的時間,相豫十天便從方城趕到谷城,是沿途換馬不換人才有的速度。 阿和尚能在馬背上小憩,帶著阿和一路狂奔的他卻要時刻注意著路況,這么一路跑下來,身體能撐到現(xiàn)在已是一種奇跡,如今終于見到她,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抱著引枕打起了瞌睡。 姜貞莞爾。 姜貞走上前,親了親相豫的額頭。 “豫,去屋里睡吧?!?/br> 姜貞道。 睡得迷迷糊糊的相豫含糊說著話,“唔,你洗完了?” “親一下,好久沒親了?!?/br> 半睡半醒間,相豫去親姜貞的臉。 姜貞沒有躲,任由略顯粗糙的唇落在自己臉頰,早間剛刮過的胡子此時又長出青色胡茬,扎得她有些癢癢的。 “好了?!?/br> 她制止相豫的動作。 抬手一攬,將相豫抗在自己肩上,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 “......” “?。。 ?/br> “放我下來!” 相豫徹底醒了,揮舞著手腳掙扎著,“讓別人看到像什么樣子?” 但姜貞遠不是弱不經(jīng)風的嬌女郎,而是一位戰(zhàn)場廝殺的女將,他的掙扎她并未放在心上,只輕笑著說道,“你以為我的人都跟你一樣沒眼色?” “在過來找你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全部出去了?!?/br> “不愧是你,比我會調(diào)/教人?!?/br> 相豫動作微微一頓,肅然起敬。 院子里沒親衛(wèi),相豫不掙扎了,被人扛在肩頭,便就勢俯身湊在姜貞面前,在她臉上印上一吻。 “真好?!?/br> 相豫發(fā)出一聲滿足嘆謂,“你還在,阿和也在,世界上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br> · 小別勝新婚,相蘊和沒有去打擾兩年未見的父母,只在親衛(wèi)的帶領(lǐng)下去了后院安置。 這一路雖不用自己來騎馬,但她也被顛簸得不輕,好不容易來到谷城郡守府,見到自己多年未見的阿娘,母女倆親親熱熱說話時尚不覺得累,等阿娘走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哪哪都是疼的。 ——千里奔馳是個力氣活兒,她這小身板著實有些扛不住。 看來將軍們不大長壽都是有原因的,刀口舔血也就算了,還要時不時突襲夜襲,鐵打的身體也遭不住這樣的折騰。 以后要多勸勸阿娘與阿父,不要看自己年輕便逞強,以后年齡大了,這些年輕時候逞的強都會在身上討回來。 相蘊和一邊在心里碎碎念,一邊揉著自己的腰。 莫名覺得哪怕沒有阿娘的那杯毒酒,以阿父的身體,怕也是撐不了多久。 她還記得阿娘阿父給她遷墳造陵,讓她成為史上第一個身為公主卻擁有帝王才有的依山建陵的陵墓時,阿娘看上去氣色頗為不錯,阿父卻不大好,兩鬢微白,已有了蒼老的痕跡,遠不如同行的阿娘精神。 阿娘祖上皆長壽,遺傳了祖上的好基因,哪怕年輕時沒少打仗,但賴以家族基因好,她是個頗為長壽的帝王,比阿父多活了三十多年。 阿父便沒這么好運氣了,祖上都是短命鬼,直系親屬里活得最長的是他母親,滿打滿算六十九,遺傳到他身上,也沒幾日的好年頭,再加上以千里奔襲而著稱的打法,他能長壽才是見了鬼。 這樣不好。 以后得多養(yǎng)護身體,讓自己健健康康。 ——如果沒有被阿娘毒死,好歹還能多陪阿娘幾年不是? 相蘊和迷迷糊糊地想,慢慢進入夢鄉(xiāng)。 這幾日著急趕路,一路疾馳下來身體仿佛被掏空,相蘊和睡覺睡得特別沉。 雷鳴與趙修文知曉小姑娘累得太狠,便也沒有喊她,只吩咐庖廚熱著她的飯,等她醒來再去吃。 相蘊和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正午的陽光順著窗柩漫進來,盈滿一室盛夏的光亮。 天已經(jīng)大亮了? 怎么沒人喊她? 以后要跟梨姨好好說道說道,阿父忙得腳不沾地,她哪能安心躺在床上睡懶覺? 她雖年齡小,但也能做不少事,把睡懶覺的時間去幫阿父的忙,能讓阿父省很多事呢。 相蘊和揉了揉眼,從床上爬起來。 周圍一切皆陌生,金絲楠木的博物架,半人高的鎏金瑞獸吐著熏香,寸金寸縷的紗幔搖搖晃晃,晃得她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阿父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錢了?! 這可不是如今偏居一隅的阿父能有的房間配置。 相蘊和愣了愣。 “噓——” 廊下傳來堂兄趙修文刻意壓低的聲音,“小阿和還在睡,晚一會兒再喊她。” 相蘊和反應(yīng)過來了。 這的確不是阿父能有的,而是阿娘擁有的——這里不是方城,是阿娘新打下來的重鎮(zhèn)谷城。 她當真是累慘了,睡蒙了,連這件事情都給忘了。 相蘊和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被自己剛睡醒時的蠢逗笑了。 “修文哥哥,我睡醒了。” 相蘊和起身穿衣,對廊下的趙修文道。 廊下傳來一聲輕笑,“我吵到你了?” “沒有?!?/br> 相蘊和穿好衣服,簡單把自己的發(fā)挽了兩個鬢,走到門前打開房門。 熱烈的盛夏陽光撲在她身上,她忍不住瞇了瞇眼,“這個點了,我也該醒了?!?/br> “醒了就好,快去洗漱,我讓人給你送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