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宋梨默默退后半步,避免少年發(fā)火時波及自己。 在往后退的時候不忘拉了下身邊的杜滿,省得這位不會看人臉色的莽夫被點心砸了滿臉。 “?” 拽他干什么? 杜滿奇怪看了眼宋梨。 ……行吧,這人是真的不會看人臉色。 宋梨選擇明哲保身,只自己退到一邊。 三。 二。 一。 宋梨在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 但她想象中的盛怒卻沒有發(fā)生,不僅沒有發(fā)生,那位本該把點心砸在離得最近之人臉上的刻薄公子此時像是瞎了一樣,拿起不甚精致的筷子,夾起一塊點心送到自己嘴邊。 點心并非入口即化,口感只能說一般般。 ——庖廚是上不了戰(zhàn)場的老兵擔(dān)任的,做東西的手藝著實算不上好,只能勉強(qiáng)說能吃。 這樣的東西對于少年來講是豬食。 可盡管如此,但少年卻面色不改把點心吃下,仿佛不是眼睛出了問題,連帶著味覺都一同消失了一般。 “???” 今日的顧家三郎莫不是旁人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一瞬間,宋梨想讓杜滿去摸商溯的臉找人/皮/面具的痕跡。 半合眼做老僧入定狀的老仆眼皮輕輕一跳,視線落在商溯身上。 少年面無表情吃著點心,瀲滟鳳目卻在看相豫與相蘊(yùn)和。 名揚(yáng)天下的反賊不拘小節(jié),悠然躺在搖椅上,身邊坐著他的小姑娘,小姑娘一邊招呼著他,一邊看著反賊臉上的香膏,父與女的溫暖治愈隔著案幾他都能嗅得到。 “三郎有如此經(jīng)世之才,不知師承何處?” 反賊大大咧咧問著他。 商溯收回視線,聲音冷淡,“我沒有師父?!?/br> “沒有師父?” 反賊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踩了他的雷,真心實意夸贊著,“那就是家學(xué)淵博——” “我天生如此,無師無父。” 商溯不耐打斷相豫的話。 相蘊(yùn)和秀眉微蹙。 相豫哈哈一笑,“少年英才,可敬可畏?!?/br> “這一萬多盛軍雖已投降豫公,但仍有三萬盛軍在路上,豫公還是不要高枕無憂的好?!?/br> 商溯道。 被他這么一說,杜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那三郎,咱們應(yīng)該怎么辦?” “此話應(yīng)當(dāng)問豫公?!?/br> 商溯態(tài)度極為冷淡,“你事事都問我,你家主公是我,還是豫公?” “???” 不是,前幾日你也不是我主公來著,但你不也告訴我怎么做了嗎??? 杜滿被他刺得一頭霧水。 相豫悠悠一笑。 果然還是年輕,被人踩了痛腳之后,連裝都不愿意再裝。 ——很好,這種人會被他乃至他女兒拿捏得死死的。 相豫絲毫沒有把少年的刻薄話放在心上,大手一揮,制止杜滿的繼續(xù)發(fā)問。 “阿滿,三郎遠(yuǎn)道而來,舟車勞頓,先讓三郎好好休息?!?/br> 相豫道,“我還有軍務(wù)在身,便不陪三郎了。” “慢走不送。” 商溯頭也不抬。 宋梨皺了皺眉。 她知道顧家三郎小心眼,但不至于小心眼到這種程度吧? 大哥只是說錯了一句話,三郎用得著拿這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對待大哥嗎? 相豫卻無所謂,爽朗一笑,伸手揉了揉相蘊(yùn)和腦殼上的小揪揪,“這幾日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方城的事情交給阿父?!?/br> “恩,辛苦阿父了?!?/br> 相蘊(yùn)和乖巧點頭。 商溯別開眼。 余光瞥到商溯的動作,相豫笑了一下,又捏了捏相蘊(yùn)和的小揪揪,過了一會兒才起身離去。 偌大院子只剩下相蘊(yùn)和商溯并著老仆與幾個親衛(wèi)。 商溯微蹙眉頭舒展開來。 溫馨的父女關(guān)系像是一面鏡子,照得他有些無所適從,相豫起身去了議事廳,他才覺得自己無所適從的別扭感好了一些。 “你會彈什么曲子?” 商溯問相蘊(yùn)和。 少年對自己父親不敬,相蘊(yùn)和不想搭理商溯,相豫剛剛離開,她臉上的乖巧笑意便淡了下來,“要你管?!?/br> “?” 怎么突然生氣了? 商溯有些不解,“不是你說你想讓我教你彈琴嗎?” “我現(xiàn)在不想學(xué)了?!?/br> 相蘊(yùn)和整理衣物,站起身來,“琴有什么好的?不能吃不能穿,還不能保護(hù)自己?!?/br> “阿父說得對,學(xué)琴還不如去學(xué)武,最起碼能保護(hù)自己不被人欺負(fù)。” “???” 這是什么跟什么? “站住?!?/br> 被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這樣甩臉色,商溯有些生氣,“是你——” 但話未說完,便見相蘊(yùn)和已起身往外走,未說話的瞬間咽回肚子里,起身便去追相蘊(yùn)和。 “你怎么突然生氣了?” 商溯追在相蘊(yùn)和身后,“我什么時候得罪你了?” “你在方城被圍,我便教杜滿來救你?!?/br>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覺,此時他的聲音放得很軟,“你說要學(xué)琴,我便來教你——” 這話無疑是火上加油,相蘊(yùn)和停下腳步,回頭便懟少年,“打住,我什么時候需要你來救我了?” “沒有你,我一樣能退盛軍?!?/br> 相蘊(yùn)和突然停下腳步,商溯追得又急,差點迎面撞上去,身后的老仆眼皮微抬,伸手揪住商溯衣領(lǐng)。 商溯堪堪停下。 這個距離與小姑娘有點近,他往后退了半步,保持著安全距離,才開口說話,“在方城調(diào)兵遣將的人是你?” “對,是我?!?/br> 相蘊(yùn)和下巴微抬,粉雕玉琢的小臉閃過一抹驕傲。 她可是偷學(xué)商溯的人,怎會連這點盛軍都對付不了? 商溯微頷首,贊同相蘊(yùn)和的說法,“哦,那你的確能退盛軍。” 不劫營,只以戰(zhàn)馬綁樹枝,把兩萬先行軍嚇退,待相豫攻取葉城的消息傳來,盛軍一樣不戰(zhàn)而退。 ——他們行的是圍魏救趙之計,沒打算與相豫硬碰硬,葉城失守,他們的計劃便是失敗,與其等相豫帶領(lǐng)大部隊前來攻打他們,不如自己先退兵,省得損失慘重。 “......” 這人壓根不知道她為什么在生氣。 “你為什么對我阿父不敬?” 相蘊(yùn)和直接問道。 商溯愣了一下。 “為什么不說話?” 相蘊(yùn)和追問,“我阿父何時得罪你了?你為什么這么對他?” 商溯慢慢回神,嘴角一點一點抿住了。 ——他著實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若不說話,我便當(dāng)做你討厭他。” 一向好脾氣的小姑娘在父母的事情上從來不讓步,氣鼓鼓與商溯道,“討厭我父母的人,我才不要交朋友?!?/br> 商溯心頭一跳,脫口而出,“我沒有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