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臺子的四周還圍豎著一圈高高的觀眾席。 觀眾席應(yīng)當(dāng)是后期搭建的,因為和臺面的材質(zhì)不同,是用原木和金屬建造的。 臺面的材質(zhì)則更像是玉石? 一整塊渾然天成的青藍色玉石? 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會存在這么大一塊完整的玉石呢? 離得太遠,月鎏金看不仔細,也就有些拿不準主意,但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太陽的照耀下,那塊光滑的臺面會反射金燦燦的流光,仿若一片澄澈潔凈的湖泊,又像是一塊鑲嵌在大地上的圓形翡翠。 “下方那個青藍色的圓形玉臺子就是天道臺么?”月鎏金好奇地詢問梁別宴。 梁別宴點頭:“應(yīng)當(dāng)就是,和九重天當(dāng)年的那座天道臺一模一樣。但那不是常規(guī)質(zhì)地的玉石,而是堅硬的金玉,哪怕是九重天雷劈在上面也不會留下絲毫痕跡?!?/br> 月鎏金又問:“天道臺是天道創(chuàng)造出來的,那天道又是怎么創(chuàng)的?總不會是讓自己從地底下生長出來吧?” 其實她也就是這么隨口一問,哪知,竟然獲得了梁別宴的肯定回答:“就是它自己從土里冒出來的?!?/br> 月鎏金:“……”搞半天還是自然生出來的農(nóng)作物呢? 說話間,兩人就已經(jīng)從天道臺的上空飛了過去,換個角度再看,平整光滑的青玉色臺面上竟若隱若現(xiàn)地浮動著一行淡金色的流光字跡:【神裔開天門之日,修羅界解封之時】 看來那只狡猾的小蠟燭這還真的沒有欺騙他們,天道臺上真的浮現(xiàn)著預(yù)言。 月鎏金卻再度陷入了沉思中,一邊琢磨著這句話,一邊問梁別宴:“神裔和天門都好理解,可卻又都不確定……你覺得預(yù)言中的天門會在哪里?神裔又會是誰?” 梁別宴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過后,回答說:“在神族還沒有被滅族,九重天尚未經(jīng)受戰(zhàn)火洗禮的那個年代,從仙界通往九重的那條路,被稱之為通天之路,躍入九重的那座山門,被稱之為天門。” 月鎏金愣住了:“那你這個死老頭子為什么不早點說?咱們?yōu)槭裁床恢苯尤ハ山缯姨扉T?” 梁別宴:“因為上古時期的那個九重天早就變成九重大學(xué)城了,哪里還會有天門?更何況天門即便是在上古時代也是只存在于九重之境中,本就和仙界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 月鎏金:“……”我竟無話可說。 梁別宴又詳細解釋道:“天道不會無緣無故地在修羅界內(nèi)創(chuàng)設(shè)天道臺,天道的行事風(fēng)格又向來遵循因果原則,所以既然它將天道臺設(shè)置在了修羅界內(nèi),那就可以假定修羅界就是九重天,而天門又只存在于九重天內(nèi),所以可以推導(dǎo)出天門只存在于修羅界內(nèi)。” 月鎏金大概弄懂了這個道理:天道臺和天門是一套組合拳,左拳和右拳不可能生長在兩幅身體上。 想了想,月鎏金又問:“在你還是九重太子的時候,什么人才有資格開天門?” 梁別宴:“得到天道認可的人。”又進一步地解釋,“對于沒有被天道認可的神族來說,天門有形無實,可以看到但觸摸不到,甚至無法接近。但對于已經(jīng)被天道認可的神族來說,天門是既有型也有實的,看得見也摸得著,所以才有資格開天門?!?/br> 月鎏金再度點頭,思索著說:“咱們之前在無憂城的那個相思幻境中就曾分析過,你雖然沒上過天道臺,但你也曾被天道認可過,所以你的那塊本命玉一只是活玉,可你又身死過一次,天道又那么的刻板小心眼,所以直接把你的賬號清空了,即便你后來又復(fù)活了,也得重新積累經(jīng)驗值,所以你的那塊本命玉也就跟著死了,除非你再打一場王者局,再度獲得一次天道系統(tǒng)的認可?!?/br> 梁別宴聽得哭笑不得:“看來你最近沒少陪著小銘打游戲?!?/br> 月鎏金:“哎呀我也不想打呀,但是小銘說他上學(xué)太忙沒時間打,非讓我?guī)退卿涃~號刷經(jīng)驗。我也很勉為其難的!” “……” 一個字都不信。 在吃喝玩樂這方面,你們祖孫倆就沒有不一致的地方。 梁別宴無奈一笑:“行,你繼續(xù)往下說?!?/br> 月鎏金言歸正傳:“但你的那塊本命玉并沒有死透,自行認了小銘為主,還用殘存的力量保護了小銘一次,然后才徹地死透了。至于桐桐嘛,壓根兒就和那塊本命玉沒有過接觸,而且桐桐出生的時候上古神族已經(jīng)徹底消亡了,沒有人能夠給她打造本命玉,所以她也沒有屬于自己的本命玉,也就是說,其實你們?nèi)齻€真神后裔現(xiàn)在誰都沒被天道認可過,誰都沒有資格去開天門?!?/br> 梁別宴進一步地分析道:“若是換個角度思考的話,現(xiàn)在我們?nèi)水?dāng)中,唯獨只有小銘擁有屬于自己的本命玉。想要被天道認可,就必須持本命玉上天道臺接受天道的考驗。也就是說,現(xiàn)在也只小銘有資格登上天道臺,去接受天道的考驗?!?/br> 月鎏金一怔:“那開天門的重任不還是壓到我外孫兒的身上了?開門之前還得先讓我外孫兒去經(jīng)受天道的考驗,被天道認可了才行,不然就開不了門?” 梁別宴:“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是這樣?!?/br> 月鎏金的眉頭當(dāng)即就擰了起來:“那怎么能行呢我們銘銘才十八歲還小呢哪能肩負這種重任啊?那萬一沒經(jīng)受得了天道的考驗被雷劈了怎么辦?多嚇人呀?多危險呀?” 越想,越覺得后患無窮。 月鎏金可舍不得讓她的寶貝大外孫兒吃一丁點兒苦頭,斬釘截鐵地命令梁別宴:“不行,絕對不行!等找到小銘之后你就趕緊把你的那塊破玉給要回來,你去上天道臺,不能讓他上!” 怎么他不能被雷劈我就能被雷劈了? 梁別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地問了句:“你怎么就不擔(dān)心我會被雷劈呢?我還只有半幅骨頭呢!” 他也不是不愿意替外孫兒上天道臺,就是覺得這差別待遇有點太明顯了,一點兒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月鎏金卻振振有詞:“你這個負心漢連死不怕還怕被雷劈?” 梁別宴:“……” 龍行速度飛快,不到半天的時間,梁別宴就馱著月鎏金飛到了修羅界禁地附近。 地圖上顯示,與禁地中的云層區(qū)域緊鄰著的那條山脈名為“子今”。 子今山脈的占地面積極其曠闊,其內(nèi)部地形地勢更是崎嶇復(fù)雜,自高高的上空往下俯覽,能清楚地看到子今山脈是由一座又一座鱗次櫛比的青山銜接組合而成,曲折離奇起伏不定,仿若波瀾壯闊的海平面。 在子今山脈的西北區(qū)域,還斜橫著一道天塹壕溝,如同被神明的斧頭在地面上狠砍了一刀。 狹長的壕溝兩側(cè)盡是高聳入云的懸崖峭壁。 此時正有一隊浩浩湯湯的人馬在穿越那條深邃的天塹壕溝。 為首的,是一位身穿青色長衫,耳戴銀色配飾的俊美男子。 這隊人馬當(dāng)中,有一部分是御器飛行,有一部份則是身騎靈獸而行,跟在隊尾的最后一部分則是步兵陣。 所有人都將自己的武器握在了手中,嚴陣以待。 顯然是一隊正在行軍的人馬,不是在撤離戰(zhàn)場,就是在朝著戰(zhàn)場移動。 為首的那位俊美男子并沒有御器,騎著一頭白色的天馬。 天馬非馬,外形更酷似一頭白色的魁梧大狗,但頭臉卻是漆黑的,后背生著一雙霸氣的七彩羽翼,既可當(dāng)作陸地坐騎,也可飛至空中。 此時已是黃昏,天邊晚霞無限好。 月鎏金看到了那條天塹壕溝,也認出了秦時和幾位舊部下,但卻沒選擇去相認。 千年未見,改變的東西太多,貿(mào)然重逢,不一定是好事。 又或者說,她近鄉(xiāng)情怯了,怕改變的東西太多,所以才不敢相認。 梁別宴自然也認出了秦時和另外幾人,努力忍耐了一會兒,卻還是沒忍住,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了月鎏金一句:“他不是死了么?” 月鎏金沒好氣:“你什么意思?只許你自己重回于世,不許人家再窺天光?” 梁別宴冷哼一聲:“聽聽,再窺天光,多好的遣詞造句,只要一提到你的那右護法,滿肚子的壞水兒瞬間變墨水兒?!?/br> 月鎏金:“……”論陰陽怪氣,就沒有人能比得上你這個死老頭子! “那是因為本尊的肚子里本來就只有墨水!”月鎏金氣急敗壞地反駁道,“再說了,你什么時候見過本尊干壞事兒?本尊怎么就滿肚子壞水兒了?你這人說話都不負責(zé)任!” 梁別宴淡淡地,冷冷地回了句:“鱗片上的油你給我擦干凈了么?” 月鎏金:“……”呃,沒有,都快忘了這事兒了。 再垂眸看一眼那幾塊龍鱗,蹭再上面的那層油都已經(jīng)凝固泛白了。 月鎏金尷尬地吸了吸鼻子,開始假裝自己很忙地左顧右看。 梁別宴又冷冷地哼了一聲:“到了人家那里就是文韜武略,再窺天光,到了我這里就開始耍無賴,臟手抹油!” 月鎏金堅決不允許自己喪失道德的制高點,振振有詞地反駁道:“本尊什么時候跟你耍無賴了?本尊不都說了嗎,是因為本尊現(xiàn)在很虛弱,沒有多余的靈氣去調(diào)動儲物戒里面的東西,本尊不是故意噠!” 然而,她的話音才剛落,下方的山脈就傳來了一陣極其劇烈的地動之聲。 應(yīng)聲低頭一看,大地顫動,山石翻滾,飛禽四散。 一切的起源界來自于那條天塹壕溝。 在那支正在行軍的隊伍的正前方,一顆巨大的石頭腦袋迅速從土地中冒了出來,沒過多久,地面又產(chǎn)生了一陣更劇烈的晃動,伴隨著兩側(cè)峭壁上的巨石掉落,一只龐大堅實的深灰色石頭手臂驟然破土而出,如同雨后春筍似的豎臂向上,五指噴張,頃刻間整條石頭胳膊就全部冒出了土壤,而后掌心朝下重重往地面上一摁,再度造成了一場更加劇烈的地動山搖。 緊接著,那個石頭巨人就借助著手掌撐地的力量迅速從地底下爬了出來,磅礴魁梧的身型竟然比兩側(cè)懸崖峭壁還要更高出一些。 單是一只腳,就足矣將天塹中的所有人踩踏殆盡。 在這位巨大的石人的襯托之下,那隊人馬簡直比螞蟻還要渺小。 沒想到,禁地的異動竟然將山石地公驚醒了。 秦時的神色猛然一凝,當(dāng)即大喝一聲:“全員撤退!” 然而他的聲音才剛落地,隊伍后方就傳來了一聲充斥著絕望的驚呼:“后面還有一只!” 秦時回頭一看,這才看到來時的入口處竟然還冒出來了一只山石地母! 一公一母,前后夾擊,危機四伏。 縱使摔全軍拼死一搏,也難逃覆沒之結(jié)局。 月鎏金自然也將這遭突如其來的變故盡收于眼底,當(dāng)即就將銀月刀從儲物戒中調(diào)了出來,不假思素地從龍背上一躍而下,同時不容置疑地勒令梁別宴:“你去收拾后面那只!” 梁別宴:“……”嗯,讓你拿紙給我擦個鱗片就是身體虛弱不能調(diào)動靈氣,現(xiàn)在右護法遇到危險了,就不虛弱了,一下子全好了,不光能拔刀了還能御空飛行了。右護法可真是靈丹妙藥呀。 梁別宴氣急敗壞! 但妖尊大人的命令,又不能不從。 長長地嘆了口氣之后,梁別宴不情不愿地朝著位于隊尾的那只地母閃擊了過去。 尚未接近那只山石地公,月鎏金就已經(jīng)將手中的銀月高舉了起來,同時將海量的靈氣注刀,源源不斷地加持著刀身的威力。 即將落至地公頭頂?shù)哪且豢?,她果斷手起刀落,氣勢凌厲地砍向了地公的頭頂。 刀氣如虹,肆虐又磅礴,從地公的前額開始貫穿,如同威猛雷電似的一路劈砍向下,頃刻間便將其連頭帶身一分為二! 但山石地公的危險并不在于它是死是活,而在于它的身形磅礴遮天蔽日,隨隨便便動動手腳,就能將無數(shù)人碾壓至死。 通天高的兩半石身皆開始搖搖欲墜,全都有朝前砸倒的趨勢。 為了加快自己的速度,月鎏金化為了鳳凰,竭盡全力地朝著天塹底部飛馳而去,落地的那一刻重新化為了人形,在地公石身即將砸向踏天教眾人的那一刻抬起了雙臂,化靈氣為巨行護盾穩(wěn)穩(wěn)地抵住了地公的磅礴身體,咬緊牙關(guān)振臂一推,直接將其仰面推翻了過去。 伴隨著又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地公的石身轟然倒塌,塵土飛揚之間,將半條天塹堵了個水泄不通。 月鎏金長長地舒了口氣,雖然有點兒累,畢竟那個大石頭人真的很沉,死沉死沉,推翻它相當(dāng)費勁兒,但是,為了維護教主的尊嚴,月鎏金還是故作輕松地拍了拍雙手,然后,腰身筆挺,相當(dāng)瀟灑地朝著后方眾人轉(zhuǎn)過了身去,衣袂翻飛,長發(fā)舞動,氣宇軒昂。 本是沒打算這么快和故人見面,但既然不期而遇,那就說明是天意,與其畏畏縮縮優(yōu)柔寡斷,不如痛快一些,熱情一些,主動一些,也不枉當(dāng)年的那份舊情。 對上秦時充斥著震驚的目光的那一刻,月鎏金就將雙手負到了身后去,微微揚起了下巴,得意洋洋地勾起紅唇的同時,還挑了挑眉梢:“小秦時,這么多年沒見,想不想jiejie呀?” 無論隔了多少年,秦時在她的眼中,永遠是那個才剛剛化形沒多久,體瘦春衫薄的青澀小少年。 秦時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月鎏金,整個人看起來呆如木雞,卻漸漸紅了眼眶,內(nèi)心五味雜陳,激動,喜悅,苦澀,心酸,還有些委屈。 委屈她遺忘了他這么多年,委屈她才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