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生死之間
馬敬臣走到城頭將刀鞘頓在女墻上,放眼看了一下城下戰(zhàn)場,自言自語道:“狗急跳墻,突厥人要玩?zhèn)€魚死網(wǎng)破了?!?/br> “劉冕在哪里?”身邊響起女聲。馬敬臣驚愕的回頭一看,那對母女居然都站在了他的身邊。 馬敬臣不禁樂得一笑:“怎么,不縮在盾牌后面了?看看也好,開個眼界??粗?,一會兒不用我說,你們也能知道劉冕在哪里。記著,那個沖得最快、殺得最狠、整個戰(zhàn)場核心都圍著他轉(zhuǎn)的那個人,就是劉冕!” “那豈不是很威風(fēng)?”黎歌看著身邊的鮮血和尸體有點膽戰(zhàn)心驚,這時卻又有點興奮的低聲道。 “是啊,很威風(fēng)的?!瘪R敬臣搖頭訕笑“提著腦袋玩命,不威風(fēng)、就得死?!?/br> 一名唐軍的尸首從三人身邊拖過,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馬敬臣低頭看了一眼,表情木然的說道:“這個兄弟來充軍前剛剛成了親,還沒來得及進洞房?!?/br> 芙玉和黎歌緊緊靠在一起,目送著那具尸體被拖下城頭,臉上一陣陣白。 “他算不上可憐。”馬敬臣漠然的一笑,仰頭看向那一方戰(zhàn)場“戰(zhàn)場這個地方,人命不值錢。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一切都能看穿。什么恩啊怨啊仇啊恨啊,全他娘的是放屁。一刀撲下來,脖子上碗大一個疤,什么都不剩了?!?/br> 母女二人的身子輕輕哆嗦了一下,分明感到一陣寒意籠罩全身。 “芙玉,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瘪R敬臣轉(zhuǎn)過頭來,少有的擺出了嚴肅的表情?!澳銥榱俗约杭傧氲某鸷藓鸵患核接愠瞿敲炊嗍虑?,真地值得嗎?你的遭遇的確可憐,可是比起今天陣亡的將士們來說。好了不止百倍。至少你還活著。十年前,我地蘇蘇懷著我的孩子,被十幾個突厥人然后劃破了肚皮。那時候,我還正在長安當(dāng)御林軍,負責(zé)保護突厥來的貴賓使團。哼,當(dāng)時如果不是有人把我打暈了綁著,我真的會殺光那里所有的人?!?/br> 說到這里,馬敬臣停頓了一下。眉頭深深的皺起,思緒完全回到了當(dāng)年的情景:“那一年。我二十三歲,蘇蘇十七歲。十二年了,我每天都沉浸在無邊的痛苦與憎恨之中。直到前幾天我死過一次后我才明白。人活著,不光只是為了仇恨與痛苦??v然殺光了所有地突厥人,我的蘇蘇也不會活過來。劉冕告訴我說。如果蘇蘇在天有靈,會希望我活得快樂、平安。于是我決定,好好活下去,珍惜自己。因為我不僅是為了我自己活著,更是為了蘇蘇還有我們地孩子?!?/br> 芙玉低著頭靜靜的聽,沉默無語。 黎歌卻是已經(jīng)掉下了眼淚輕輕的抽泣,低聲道:“蘇蘇太可憐了馬大叔,你要珍重自己好好的生活。這樣他們在天之靈才會安息!” 馬敬臣無所謂的笑了一笑:“這話該說給你娘聽。芙玉,你活了這把年紀了。怎么還不如你女兒省事呢?” “我”芙玉噎了一聲,仍是沉默無語,眉頭卻是皺得更緊。 馬敬臣不再搭理她們了,走到一邊將幾名偏將叫到了一起,分派他們帶人清理城頭、戒嚴城中和出城助戰(zhàn)。參與守城戰(zhàn)地兵卒也有三五千人。如今突厥人沒有攻城了,應(yīng)該最大程度的發(fā)揮人力優(yōu)勢,盡快奪取城外野戰(zhàn)的勝利。 母女二人站在一邊不敢隨意動彈。黎歌輕聲道:“娘。這個馬將軍好似不那么草包啊其實,他也是一個用情極深的男人。只是平??雌饋矸攀幉涣b罷了??床怀觥T瓉硭彩莻€傷心人呢!” 芙玉嘆了一口氣,舉頭看向戰(zhàn)場,沉默無語。 眼前的戰(zhàn)場之上,瞬間都有無數(shù)人在死亡、在殘廢。芙玉靜靜的站在那里表情雖然沉寂,可是心卻像是在被撕扯一般,驚起一陣陣怒濤。她想道,人哪,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這些男人們,誰不曾有妻兒老小,誰不是一家之頂梁大柱?漢人也好,突厥人也好,他們就這樣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死了、殘廢了,要讓那些家人們怎么想? 這才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菅哪!好死都不如賴活著,比起他們來,我真的太幸運了??墒瞧@十多年來,我不斷的給自己編織著羅網(wǎng),將我網(wǎng)羅在仇恨與之中,越陷越深而不可自拔。 對這些戰(zhàn)場上地男人們來說,能活著已是最大的幸福。我們這些人似乎是活得膩了,總是在不斷的給自己找麻煩何苦呢? 活著,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芙玉摟著黎歌,將她摁在自己懷里越抱越緊。她突然有點后怕,幸好她的計劃沒有成功。否則,等著她的將是最冰冷的死亡! 如何還能站在這里,盡情的呼吸?如何還能懷抱著自己地親人,感受她地體溫? 黎歌有點摸不著頭腦:“娘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就想抱著你。”已經(jīng)親手砍翻了多少個突厥人。此刻,他已經(jīng)如同一臺麻木的機器,只在瘋狂地殺戮! 到了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沒有人有時間思索任何問題。眼前身邊全是生與死,要想活著,就要不斷的把對方殺掉! “咴”火猊馬仿佛一頭永遠不知疲倦的神獸,怒聲一嘶朝前沖撞,將一名突厥騎兵生生的撞翻在地。那匹馬也慘叫幾聲朝旁邊打了幾個絆腿險些撞倒。 很快,那個落地的突厥人再也看不到人影。無數(shù)的馬蹄已經(jīng)在他身上踩過。 唐軍兩萬,突厥人兩萬。四萬人在并不寬闊的原野上野戰(zhàn),廝殺成了一團。誰也無法放箭,除了怕傷到自己人,更有一個原因是根本沒空棄了兵器去取杯弩。 唯有一個人例外以箭術(shù)獨到而聞名的胺那契力! 他地刀始終插在刀鞘里。手上一直握著弓。他驍勇的弟弟胺那摩咄一根狼牙棒無可匹敵,在人堆里殺出一條血路,帶著他一起直撲劉冕! 那一面紫青色的將旗,在這兄弟二人眼中就象征著無邊的仇恨與憤怒! 就是那個人。殺了我們地弟弟、將我們逼入此等絕境! 二人的眼睛都紅了。帶著身邊的百余名鐵衛(wèi),亡命的朝劉冕殺來。 劉冕的方天畫戟已經(jīng)是半紅半白,月芽刀刃上居然還吊著一枚耳環(huán)那是他劈破一個突厥人的腦袋后在劃過他耳邊時,不小心掛到了月芽刃的刃尖上的。如今每每揮戟,居然還有一陣響呤聲。 那是一個空心地風(fēng)鈴耳環(huán),突厥人特有的佩飾,男人專戴。 “喝哈!”劉冕一戟刺出隨即飛快抖腕,同時使出了刺、鉤二訣。一名突厥人被當(dāng)胸扎過,方天畫戟地戟尖在他胸前掏了個空。然后月芽刃也透體而過。劉冕奮起神力挑起方天畫戟,將那名突厥騎兵的尸體高高揚起,砸向了迎面撲來的六七名突厥人。 一片人叫馬嘶,當(dāng)場砸翻兩人。落到地上的人和尸體,瞬間被無數(shù)的馬蹄所淹沒。 “將軍小心!”突然一陣大喊從身旁傳來。劉冕醒神地一個轉(zhuǎn)身騰挪,突然感覺左臂鉆心的疼中箭了! 四方繁雜,劉冕根本沒有注意到遠處人堆中有人施放冷箭,更無法像往常一樣揮起方天畫戟來格擋。 一群突厥騎兵當(dāng)中,胺那契力惱火的揚了一下弓箭:“啐!居然被他閃過沒射中腦袋!” “大哥,再射!”胺那摩咄將狼牙棒舞得風(fēng)聲水起架開了一群唐軍,大聲喊道。 契力一咬牙再搭一箭上弦,正要向劉冕施射,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左臂上插著一枚箭矢的劉冕。正人馬如電的朝這方殺奔而來! “狗賊,受死!”劉冕負了傷,雷聲巨吼。直把身旁的幾個突厥人都嚇得慌了。方天畫戟比之前更添了幾分狂暴,宛如狂風(fēng)暴雨一般左右肆虐殺人如麻! “哧啦啦!”一片片的肢體在破碎,一個個頭臚在飛揚! 契力渾身一顫手忙腳亂的放出一箭,劉冕早有注意這次輕松避過。同時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極通人性的火猊心領(lǐng)神會,后腿發(fā)力奮力向前一突。一個魚躍般地沖騰朝前撞來! 方天畫戟凌空砍出幾朵戟花。一片慘叫四起。四周圍得如鐵桶一般的突厥近衛(wèi),居然四方辟倒如同泥墻! 契力雙眼瞪大慌亂的去摸箭壺。卻是空了。于是大叫:“摩咄!” 正和幾名唐軍廝斗的胺那摩咄聽到呼喚,馬上拍馬轉(zhuǎn)過來,一眼就瞅到了劉冕。他氣沖斗牛怒氣轟轟的道:“大哥退避小弟來斬他!” 話未落音,凌空落下一聲驚雷炸吼“全都要死!” “嘩”的一聲,方天畫戟疾風(fēng)帶響朝頭頂揮砍而下。 摩咄眼睛一瞇,奮起全身力道雙手架起狼牙棒,生生的向方天畫戟迎了上去。 “砰通!”一聲巨響,方天畫戟當(dāng)空砍上了狼牙棒,一陣火星四射。周圍地將士們耳膜都要震破了,情不自禁地四下退避。 劉冕這一路來殺得極為順手,這時一戟居然被人架住禁不住有點吃驚,凝神瞟了那人一眼,牛高馬大使一根狼牙棒想必便是聽聞許久、鼎鼎大名的草原獅將軍:胺那摩咄! 左臂上一陣陣血水溢出,劉冕殺性上來了渾然不覺,勒馬跳回怒聲道:“我要殺了你!” 摩咄聽得懂一些簡單地漢話,這時也怒道:“我也要殺了你,為赤必苛報仇!” “呀受死!”劉冕頭一次負傷,少有的如此狂暴。他縱馬而起,又使了一個勢大力沉的殺招,右上到左下,對著摩咄頭肩之間斜砍而下。 對于使棒的人來說,這是一個防守上的弱區(qū)。劉冕雖然狂暴,卻沒有失去理智。實際上,他一直都在用最省力有效的辦法在廝殺。這是他前世當(dāng)了十年特種兵養(yǎng)成的習(xí)慣。 顯然,摩咄的馬上戰(zhàn)斗經(jīng)驗也是非常之豐富。他知道如果自己還像當(dāng)初一樣迎頭架上撞擊劉冕的方天畫戟,自己斜舉狼牙棒是難以發(fā)揮出足夠的力道的。假如架不住,那就會被他一戟拍翻! 同樣是使重兵器的摩咄,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做了一個決定勒正馬匹,正面迎擊! 這是一個不甘示弱、兩敗俱傷的打法! 劉冕也火了,將手中力道再度加重幾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凌空傳來,宛如震浪一般朝四周蕩開。劉冕連人帶馬飛騰起來凌空斬下,摩咄也是連人帶馬卯足了力氣向上頂住。 這一聲撞擊,如同神鬼交兵,巨大的聲響和爆炸的氣勢,將四周的人都要嚇瞢了。 包令人震驚的事情,幾乎同時發(fā)生摩咄的戰(zhàn)馬突然前蹄一軟,如同跪拜一般前向撲倒! 摩咄慘叫一聲,棄了狼牙棒飛快的翻身倒地朝旁邊滾去。 劉冕這一擊下來,連人帶馬何止千斤力道摩咄的馬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沖擊,那一雙馬腿居然被壓得折了,如今正在地上拼命的掙扎。 劉冕目如噴火的四下一掃,摩咄早已經(jīng)機敏的爬起身來,鉆進戰(zhàn)團人群之中不見了人影。 劉冕好不惱火,劃砍一戟劈破了那匹傷馬的頭臚,嘶聲怒吼道:“契力、摩咄,滾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