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所有事情在我眼里都不太真實，就算被擄進山寨，我也沒有該有的那么慌張，反而像是在游戲人間，”曲盈袖神色間有些木然，“直到我親眼目睹杏兒的死亡?！?/br>
    “那天他們剛剛劫掠了一支過路的商隊，回來之后一直很興奮，把杏兒叫了過去……”曲盈袖緩緩道，“我發(fā)現(xiàn)杏兒的時候，她身下一直在流血，山寨里根本沒有大夫，我試著給她止血，但不知他們到底對她做了什么，血一直止不住。她就在我懷里，氣息一點點微弱下去?！?/br>
    “山寨里女人很少，杏兒只要把我供出來，就能分擔她一份壓力。但她沒有把我說出來，被折磨的時候沒有，到死都沒有?！?/br>
    “她死后我才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她最開始就幫過我，剛開始有人懷疑我的時候，她在土匪面前幫我遮掩，說我是她曾經(jīng)的姘頭，他們才沒有繼續(xù)懷疑我是女子?！?/br>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迫切地想救一個人，想為她做什么，卻沒能做成?！?/br>
    “我逃出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報了官。”

    “以往我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什么事，我連皇帝的婚都敢逃，因為我從沒有考慮過后果，我從沒有想過，我逃了，你就要替我入宮。我的人生太容易，仿佛做什么都沒有代價，是我錯了?！?/br>
    “我回來了，無論如何，我犯的錯誤，不該由你來替我承擔?！?/br>
    曲紅昭握住她的手，眼神里似有悲憫：“你長大了?！?/br>
    第57章 悔悟與自省

    “姐, ”曲盈袖靠在她懷里問，“你有過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嗎？”

    “有過，戰(zhàn)場之上, 總有太多無可奈何?！?/br>
    “那要如何排解呢？”

    “無從排解, ”曲紅昭那一瞬間的神色堪稱冷漠, “只能帶著遺憾活下去。”

    曲盈袖從她懷里退出去, 怔怔地看著她。

    “怎么？很驚訝？”

    “嗯。”

    “你以為我無所不能？”

    “……”曲盈袖沉默。

    曲紅昭失笑：“我從來不是無所不能，你也不是, 沒有人是?！?/br>
    曲盈袖又默然片刻, 才開口道：“回來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想明白了嗎？”

    “離府之時, 我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 皇帝召我入宮, 我又不想嫁他，那就逃了嘛，”曲盈袖有些出神，“神奇的是, 我當時完全沒有思考過此事會有什么后果, 頂多想到父母會很生氣很生氣……后來，在民間, 我得知你入了宮, 我的第一反應，也是覺得父親出了個餿主意。但我沒有想過, 為什么他要這樣做，為什么你要這樣做?！?/br>
    “……”

    曲盈袖苦笑一聲：“但答案不就在眼前擺著嗎？你們是怕皇帝陛下降罪侯府。我想明白了以后，反而開始困惑, 為什么我離府的時候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呢？”

    “大概是因為一直以來，你都活得太容易。”

    “你說得對，”曲盈袖附和了她，“我的家世，我的容貌，讓我受過太多太多優(yōu)待。在京里，我每次出門的時候，總有很多人奉承我，有男有女。我脾氣大，人人都要忍讓我?guī)追?。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時間久了，我便飄飄乎不知其所以然，卻忘了，這份地位，是定北侯府祖輩積累下來的，是我親jiejie在戰(zhàn)場上拼殺來的，獨獨和我自己的本事沒有半分干系。”

    “盈袖……”

    “我把所有的一切當成理所當然，”曲盈袖神情落寞，“……我錯了。”

    “此事……父親怎么說？”曲紅昭問。

    曲盈袖苦笑：“父親一個文弱書生，氣得當場拎起棍子就要上家法。若不是怕陛下還要召見我，我現(xiàn)在就得躺在床上見你了?！?/br>
    “你這頓打是逃不過了?！?/br>
    “我知道，”曲盈袖點頭，“我自作自受，父親的反應我不意外，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不打我不罵我？我小時候欺負表妹你都要揍我的?！?/br>
    “盈袖……你已經(jīng)過了需要我靠揍人來糾正你的行為的年紀了，以后如何行事，要你自己考慮了?！?/br>
    曲盈袖眼淚又落了下來，哭著來拉她的袖子：“姐，我知道這一次我犯了大錯，你別放棄我?！?/br>
    “我不是要放棄你，”曲紅昭給她擦了擦眼淚，“只是你該為自己的行事負責了?！?/br>
    “我知道，”曲盈袖點頭，“我會去求見陛下，他若要治我的罪，我也無話可說……只要不連累侯府，我就該感激他了?！?/br>
    曲紅昭存心嚇嚇她：“陛下若要砍你的頭，我這個做jiejie的定然會給你收尸的?！?/br>
    曲盈袖卻不怕她的嚇唬：“姐，不說我了，說說你吧，這段時間，你在宮里過得如何？”

    “還不錯?！?/br>
    “真的？”

    “真的，大家都對我挺好的?！?/br>
    曲盈袖不信：“你是不是怕我自責，才報喜不報憂？”

    曲紅昭給了她后腦勺一巴掌：“我還怕你自責？我巴不得你好好反省一下。”

    曲盈袖垂眸，美人螓首蛾眉，恍然如畫：“這段時間要扮我，真是難為你了?！?/br>
    “還好?！鼻t昭沒好意思說，自己壓根沒費心去扮演，而是直接用自己的風格取代了她。

    曲盈袖撥弄了一下她頭上的釵環(huán)，遲疑道：“陛下他……有沒有……”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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