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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反派在線閱讀 - 嫁反派 第31節(jié)

嫁反派 第31節(jié)

    她取了車上的披風(fēng)裹住瑟瑟的身子,疲乏地靠著馬車壁。

    攤開手掌,只見兩道的紅腫鞭痕交錯,紫紅的破皮處滲出些許鮮血。

    到底酸澀了鼻根,虞靈犀輕輕碰著掌心破皮的地方,咬著唇不吭聲。前世今生兩輩子,哪怕是最落魄的時(shí)候,她也不曾受過這般厲害的皮rou之苦。

    可她不后悔狠心落下的鞭子,這兩鞭打醒了她自己。

    她曾心懷僥幸,卻忘了一個極端扭曲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是后天一蹴而成的。

    她不能再把前世的瘋子與現(xiàn)在的少年割裂,寧殷就是寧殷。

    對付寧殷,只能比寧殷更瘋。

    回到虞府,爹娘已經(jīng)聽聞了薛岑墜湖的消息,于是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換了干爽的衣物,虞夫人拉著虞靈犀的手掌上藥,望著寶貝小女兒掌心的紅腫,心疼得直皺眉。

    虞靈犀思緒熨帖,趴在案幾上朝虞夫人眨眼道:“湖里太黑,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阿娘別擔(dān)心,已經(jīng)不疼啦?!?/br>
    虞夫人紅著眼眶,撫了撫小女兒的鬢發(fā)。

    小女兒自小體弱嬌氣,平時(shí)磕碰一下都會哭鼻子,可自從去年秋大病一場醒來后,她便一夜成長了許多。

    明明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溫柔堅(jiān)忍,反倒更叫人心疼。

    “你呀,還是這么冒冒失失的?!?/br>
    虞夫人溫柔地纏好紗布,將她的指尖抱在掌心,忽而喟嘆道,“若是能有個知根知底的暖心人一輩子護(hù)著你,娘也就知足了?!?/br>
    “女兒不想讓別人護(hù)著,只想在爹娘身邊?!?/br>
    虞靈犀明白虞夫人的言外之意,半晌,終是輕而堅(jiān)定道,“阿娘,我對薛二郎只有兄妹之情,并無男女之意?!?/br>
    虞靈犀走后,虞夫人又獨(dú)自在廳中坐了許久。

    直到肩上一暖,虞將軍的大手將她擁入懷中,剛毅的臉上現(xiàn)出幾分柔情:“夫人,還在這想什么呢?”

    虞夫人回神,舒展眉頭莞爾道:“我在想歲歲素來身嬌體弱,為了救薛二郎,竟然敢跳入冰冷的池水中?!?/br>
    說到這事,虞將軍亦是淺淺一嘆:“我也沒料到,歲歲會為薛岑做到如此地步?!?/br>
    “可是歲歲方才卻說,她對薛二郎只是兄妹之情?!?/br>
    虞夫人苦惱,“你說歲歲到底怎么想的呢?”

    “別的不說,薛岑那孩子倒是個實(shí)心的。”

    虞將軍思索許久,沉聲道,“而今東宮虎視眈眈,實(shí)在是不能拖下去了?!?/br>
    女兒的終身大事,卻被東宮逼得匆匆決定,這無異于一場豪賭。

    虞夫人嘆了聲:“要是歲歲能有個真正兩情相悅的郎君,就好了。只要能豁出性命護(hù)住她,讓她平平安安的,哪怕是家世門第差些,我也認(rèn)?!?/br>
    “現(xiàn)在想這些已是無用。兩害取其輕,將歲歲嫁給一個真心愛她的人,總比嫁給一個不愛她的好?!?/br>
    虞將軍寬慰道,“睡吧,明日我?guī)q歲去薛府一趟,看看對方的態(tài)度再說?!?/br>
    ……

    第二日,虞靈犀準(zhǔn)備了藥材禮品,和虞將軍一起趕去薛府拜謁。

    畢竟薛岑墜湖的事與她有關(guān),兩家又是世交,于情于理,她都要登門探望一番。

    出門下臺階時(shí),她下意識伸出右手,想要搭著侍從的胳膊上馬車。

    誰知眼角余光一瞥,卻瞥見了一條戴著牛皮護(hù)腕的熟悉胳膊。

    視線順著胳膊往上,便是寧殷那張不容忽視的俊美臉龐。

    昨夜的事就像沒發(fā)生過,他依舊面色平靜地站在階前,侍奉她出行歸府。

    虞靈犀的指尖一頓,然后若無其事地?fù)Q了左手,搭上另一邊青霄的手臂。

    她的左手昨夜挨了兩鞭,曾經(jīng)纖白細(xì)膩的手掌此時(shí)卻纏著粗糙的白色紗布,格外觸目。

    寧殷眸色黑沉,昨夜的鞭影仿佛烙在他的心間,揮之不去全是她顫抖破皮的掌心。

    可虞靈犀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一聲不響地搭著別的男人的手臂上了馬車,又一聲不響地離去。

    他緩緩放下手臂,良久佇立。

    還在生氣啊。

    薛府。

    虞靈犀剛下馬車,便在薛府門前遇見了個老熟人。

    薛府管家躬身賠笑道:“抱歉,趙姑娘,我家二公子尚在病中,不便見客?!?/br>
    趙玉茗頗為關(guān)懷的樣子,從丫鬟手中接過兩包藥材,交給薛府管家道:“既如此,這些就請管家轉(zhuǎn)送給二公子?!?/br>
    轉(zhuǎn)身見到虞靈犀,趙玉茗怔了怔,隨即避開視線向前道:“姨父,靈犀表妹?!?/br>
    打了個照面,薛府管家恭恭敬敬地將虞家父女請進(jìn)了大門。

    薛府的獸首門扉在眼前合攏,趙府的丫鬟啐了一聲:“狗眼看人低,憑什么他們就能進(jìn)去!”

    趙玉茗盯著關(guān)攏的門許久,蹙眉道:“紅珠,不許胡說?!?/br>
    薛府很大,正廳沒有珠光寶氣、浮雕彩繪,看似簡樸大氣,但實(shí)際上每一根橫梁、每一處漆柱,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料,光是這一處正廳便抵得上別處貴胄整座宅邸的價(jià)錢。

    四面書畫精絕,翰墨飄香,處處彰顯百年望族的泱泱氣度。

    “二meimei!”

    廳外傳來幾聲壓抑的低咳,是薛岑聽聞虞家父女前來拜訪,匆匆披了件外袍便跑了過來。

    薛岑還病著,面色略微憔悴,但依舊清雋。

    大概來得匆忙,他沒有束發(fā),只在發(fā)尾松松系了根竹青的飄帶,更顯出幾分溫潤的書生氣來,含著笑意問:“虞將軍呢?”

    “在與令尊洽談,讓我自己隨意轉(zhuǎn)轉(zhuǎn)?!?/br>
    虞靈犀起身,醞釀了一會兒方問,“岑哥哥沒事吧?”

    她說的是昨晚墜湖之事。

    “嗆水太多,昏沉了一夜,見到二meimei就好多了?!毖︶卮?。

    他越是寬容大度,虞靈犀心中便越是愧疚。

    “對不起,岑哥哥?!?/br>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認(rèn)真道,“若非受我所累,若非我去晚了,你就不會遭遇這些?!?/br>
    薛岑一怔,隨即柔和眉眼道:“和你無關(guān),二meimei莫要自責(zé)?!?/br>
    他握拳抵著唇輕咳一聲,方略微喑啞道:“其實(shí),我很慶幸你昨夜逾時(shí)未至,沒有撞上歹人。若是連你也遭遇危險(xiǎn),我才是要后悔一生?!?/br>
    那是虞靈犀承受不住的情義。

    她正思索該如何坦白婉拒,薛岑卻望見了虞靈犀纏著繃帶的左手,登時(shí)一滯:“你的手怎么了?”

    虞靈犀搖搖頭,將手負(fù)在身后,“沒什么?!?/br>
    “是因?yàn)榫任沂軅膯幔俊毖︶劾锏男奶埏@而易見。

    大約太過著急,他忽的猛烈咳嗽起來,侍候的仆從立刻端茶順氣,半晌才讓他平復(fù)下來。

    他病得這樣厲害,卻依舊溫和誠懇,處處為別人考慮。望著他虛弱的模樣,虞靈犀幾度啟唇,又悻悻閉上,打好的腹稿一時(shí)找不到機(jī)會說出口。

    回到將軍府,又下起了綿綿細(xì)雨。

    剛彎腰鉆出馬車,便見一柄暗青油傘橫斜過來,為她遮擋住了頭頂斜飛的雨絲。

    虞靈犀提裙抬頭,對上寧殷浸潤著雨光的眸子。

    她抿了抿唇,而后踩著腳凳躍下,躲入了胡桃撐起的紙傘之下。

    那股清淡的女兒香僅在寧殷的傘下短暫駐留,便溜得干干凈凈,風(fēng)一吹,了然無痕。

    虞靈犀沒有回頭看寧殷的神情,只知他大概在雨里站了很久。

    她不會傷害寧殷泄憤,卻也不能這么輕易地原諒他,否則嘗到了甜頭,下次他只會變本加厲。

    寧殷只說不會殺她。

    可寧殷不知道,將欺騙和利用的手段用在對他好的人身上,本身就是誅心之痛。

    這些,都要他自己慢慢想明白。

    哪怕是想明白那么一丁點(diǎn)兒,這場豪賭就有了一線渺茫的微光,可以支撐她堅(jiān)定地按照計(jì)劃走下去。

    連著數(shù)日潮濕,總算雨停了。

    空氣恢復(fù)了舒爽的干燥,是個難得的晴朗天氣。

    東宮那邊一直沒動靜,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大動作之前的寧靜。

    虞靈犀有了片刻的喘息,猜想緩了這幾日,小瘋子的極端心性應(yīng)該平靜下來了。

    大概,應(yīng)該,或許……能和他好好談?wù)劇?/br>
    便索性屏退侍婢,去了一趟后院。

    剛轉(zhuǎn)過游廊,便見一襲暗色武袍的寧殷站在階前,正負(fù)手抬頭,饒有興致地望著院中一株花期繁盛的玉蘭樹。

    白玉蘭開在他的頭頂,落在他的腳下,如云似雪,將岑寂的少年框入天然的畫中。

    一時(shí)間,虞靈犀仿佛回到了前世,那個瘸了一條腿的攝政王也曾這樣站在花樹下。

    樹下埋著厚重的鮮血,滋養(yǎng)一樹粉霞燦然。

    虞靈犀定了定神,放輕腳步朝他走去。

    寧殷頭也不回,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似的,淡淡道:“小姐又肯理我了?”

    果然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又冷又嗆。

    唔,真是前世熟悉的口吻。

    只不過,面前的少年比前世的攝政王而言,到底差了點(diǎn)道行。

    “在看什么?”虞靈犀在他身邊站定,玉蘭花香沁人心扉,干干凈凈。

    寧殷勾著沒有溫度的笑意:“看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