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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dāng)年鐵甲動帝王(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80)

分卷(80)

    一個園子還有兩種景致。

    狄其野近來愛翻顧烈的族譜,在意到了姓氏:這姓倒是少見?

    許是南逃的鮮卑族人后裔,祝北河想了想,沒有下定論,也可能是從打馬草原來的。

    進(jìn)入分山而開的山谷,滿目蘭草就映入眼簾,幽香隨風(fēng)送來,有好詩情的大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作詩的渴望,推敲起字句來。

    谷中搭了寬臺,君臣入席而坐,動動腦袋就可以觀賞蘭花,案幾已經(jīng)擺上了瓜果糕點茶水甜湯。

    自然是顧烈居首,顧昭和狄其野一左一右,伴在顧烈身側(cè)。

    祝北河原先只安排了顧昭,姜揚(yáng)看過之后,讓他加上了定國侯,說是王子性子沉穩(wěn)謹(jǐn)慎,還是狄小哥和陛下有話可說,祝北河一想么也對,就給添了張邊幾。

    入席之后,狄其野才對顧烈感慨:你們從一個姓氏就能大致推斷出是從哪兒來的,這叫源遠(yuǎn)流長?

    顧烈卻說:除了有人記載的宗室,民間記載,有真清楚的,也有胡亂扯名人大家做祖宗的,若是較為特殊的姓氏,還可能做得準(zhǔn),其余的,三五代內(nèi)也還做得準(zhǔn),越能往上數(shù)越不可信。

    狄其野聽了搖頭笑:你下回別說我較真,你這叫半斤八兩。

    顧烈也笑了笑,沒說什么,手掌輕抬,讓伺候的侍人把自己和狄其野面前的葡萄給撤了。

    這里的葡萄也不好吃?狄其野不明所以,故意揶揄他。

    顧烈掩了唇,煞有其事地低聲說:其實,寡人夢見,你被葡萄噎了喉嚨。

    要不是滿座大臣,狄其野真想拿白眼翻他。

    顧烈端起酒杯開席,說了些眾卿辛苦等語,讓眾臣不必拘束,不用坐在席中,自行游樂吧。

    沒多久,不少大人就去花叢間潑墨斗詩了。

    顧昭有近衛(wèi)和伴讀跟著,也去聽聽各位大臣的文采。

    也有大人們不浪費這些瓜果酒水,說笑吃喝,亦是自得其樂。

    吃著喝著,一抬頭,陛下和定國侯不見了。

    姜揚(yáng)喝遍群臣無敵手,正想找陛下喝兩杯,于是問近衛(wèi)陛下去哪兒了?近衛(wèi)拱手答:陛下想在林間走走,定國侯陪著去了。

    不明真相的大人們紛紛感嘆,陛下和定國侯真是君臣典范吶。

    姜揚(yáng)心想這什么君臣典范,這分明是夫唱婦隨。

    顏法古正在點豆子算吉兇,正算到關(guān)鍵處,姜揚(yáng)捏走三粒豆子吃了下酒:假道士,來,喝酒。

    顏法古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祝北河小聲問他們:我是不是該跟上去?

    畢竟他是主辦,若是陛下有個什么想吃的想看的,也不知近衛(wèi)能不能及時解決。

    沒等姜揚(yáng)開口,顏法古先答了,這就好比七夕相會,你就是個搭橋的喜鵲,老實飛著得了,湊上去干嘛?

    乍聽好像有道理,細(xì)想似乎有哪里不對。

    祝北河琢磨起來:我覺著這話有哪兒不對。

    姜揚(yáng)趕緊招呼:喝酒喝酒。

    高大的密林仿佛和外面的艷陽天是處在兩個不同的季節(jié),林間不僅是涼爽,甚至有分寒涼,聽得見響亮的鳥鳴聲,似乎是鷂鷹這樣的猛禽。

    顧烈和狄其野在林間走走停停,這風(fēng)景地貌,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攻打翼州的時候。

    那時狄其野剛明白自己對顧烈的好感,跟開屏孔雀似的非在顧烈面前表現(xiàn),又是親自跳濁水量沙,又是帶病連夜攻城。

    顧烈忽然伸手,往狄其野額前試了試。

    狄其野好笑問:干什么?

    顧烈對他眨眨眼:思及翼州舊事,試試你發(fā)不發(fā)熱。

    我又沒著涼,狄其野想起那些蠢事本就不好意思,這下子還有些惱怒。

    顧烈悶聲笑笑,握著狄其野的手肘,領(lǐng)著他繼續(xù)往前走。

    這一場賞花飲宴,算是君臣盡歡。

    此生,韋碧臣已是殘害公子靂的惡仆高望之徒,自然沒人拿他來標(biāo)新立異。

    顧烈在回宮的馬車上想起,還又問了一次狄其野:你覺得,韋碧臣此人,該如何評價?

    狄其野把文書都壓在自己手邊,堅決不讓顧烈在搖晃的馬車?yán)锟醋?,聽了這么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漫不經(jīng)心地回:他與我何干。把他罵你的那些,改一改,反過來用在他自己身上,正好。

    笑什么?

    顧烈沒答話,在簾幔的掩護(hù)下,握住了狄其野的手。

    *

    禮部將賞花飲宴中,各位大臣所作的詩詞蘭畫,刊印成了一部小冊子,題為《蘭園詩畫》,還邀顧烈賜了字,一時傳為美談。

    京城中大戶人家?guī)缀跞耸忠粌?,欣賞朝中眾位大臣的筆墨,其中,在群臣和民間都備受好評的,是去年新科探花卓俊郎畫的蘭草,就連對古畫一竅不通的狄其野,都看得出畫得相當(dāng)俊逸出塵。顧烈不僅給了賞,還送了個蘭君的雅號,任誰都看得出,陛下對卓俊郎很是青眼相待了。

    有些重臣可惜得直嘆氣,要不是家中姑娘死活不肯嫁,嫌卓俊郎長得丑,現(xiàn)在早都抱上孫子了,陛下的賞賜能少?

    結(jié)果沒兩天,卓俊郎就被言官給參了。

    科舉后,這些名列前茅的庶吉士,都被點了翰林入翰林院,他們的職責(zé),除了在議事時為陛下提供建言集思廣益之外,就是修書撰史,為皇室侍讀等。

    總的來說,就是朝堂清流后備役。

    卓俊郎被參,就是因為修史這事。

    大楚滅燕而建朝,那么為燕朝修史的職責(zé),就落到了大楚身上。

    其實燕朝的史很好修,有個暴君在前,有個無能叛國的亡國之君在后,還對楚顧欠下了夷九族的血債,就算燕朝前期尚有可圈可點之處,怎么寫,也不會犯大錯誤。

    那卓俊郎為何被參?還是因為顧麟笙當(dāng)年奉命攻打風(fēng)族的糾葛。

    卓俊郎參考了前朝史官記述和地方記載,還托人到了風(fēng)族去探問,最終將事情如實記述,畢竟嚴(yán)格說起來,還是暴君的錯,而且既然奉命修史,自然得不愧于心、不愧于悠悠后世。

    這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參他污蔑帝王先祖,是存了反心,是對陛下不滿,是動蕩楚朝立國之基。

    連著三頂大帽子一扣,卓俊郎就算自認(rèn)無愧于心,也登時跪在了朝堂上。

    顧烈仔細(xì)一看,這言官還是個老熟人。

    前世楚初五年,狄其野臨死前的那場未央宮飲宴中,跳出來擠兌狄其野,被狄其野反口罵得暴跳如雷的,就是這位杜大人。

    當(dāng)時狄其野怎么還口的來著?對了,他說:這位是剛參了我言行放浪,不堪王侯的杜大人?我久不上朝,不大記得杜大人的音容笑貌。

    前一陣,想要個地方實缺,托人求到了敖一松那里,敖一松又求了狄其野,最后被顧烈一言否決的,也是這位杜大人。

    憑良心說,這位杜大人,不是前世攀咬狄其野攀咬得最狠的,但誰讓他在狄其野臨死前強(qiáng)要出頭,讓顧烈記得是清清楚楚。

    這位杜大人好不容易找著了拋頭露面的機(jī)會,他可是為了陛下祖父顧麟笙喊冤,誰都不敢反駁他。此時面上是一派慷慨激昂,見卓俊郎跪了下去,更是眉飛色舞,心里覺得這回是十拿九穩(wěn),陛下必然會記得他。

    他哪里想得到,陛下記了他兩輩子。

    顧烈忽然點了狄其野,問:定國侯以為,此事怎講?

    狄其野抬頭看他,顧烈面色如常,也就是面無表情,可狄其野總覺得顧烈像是有些不悅,顧烈明明知道他對這件事是什么看法,現(xiàn)在問來,大約是想讓自己給卓俊郎撐腰。

    于是狄其野拱手一禮:陛下,臣以為,卓俊郎無錯,這位杜大人,倒是居心叵測,妄圖以驚悚之辭行誣告之舉。

    狄其野這話,讓很多朝臣不大明白,尤其是楚顧家臣出身的大臣們。陛下對卓俊郎的偏袒是板上釘釘,定國侯順上意也無可厚非,但直接說卓俊郎無錯,這未免膽子也太大了?這不等于說,風(fēng)族確實是被顧麟笙強(qiáng)行趕走的?陛下怎么能忍?

    他們正疑惑,卻聽顧烈開口了。

    定國侯所言極是。

    杜大人登時慘白了臉。

    顧烈看著眾臣,緩緩說道:祖父當(dāng)時身為燕臣,他不奉暴君之命,就是逆臣,他奉暴君之名,就鑄了大錯。祖父放了風(fēng)族一馬,讓他們逃去打云草原,算是補(bǔ)過。

    卓俊郎奉旨修史,如實記錄,寡人怎么可效君之舉,反過來責(zé)備他?

    言官有舉事之責(zé),這本無錯。然而,若是認(rèn)為卓俊郎修史修得不妥,直接指出便是,到底有沒有心存反意,那是確實查明他修得不妥,自然有御史臺接著查。

    他這么說,無非是想用驚悚之辭,借機(jī)生事,攪黑同僚的名聲。其用心險惡,定國侯所言,一點都不錯。

    此風(fēng)絕不可漲。

    顧烈看向抖得跟小雞似的杜大人,命道:去了他的官袍,別肖想怎么踩著同僚做官了。你先回鄉(xiāng),學(xué)學(xué)如何做人吧。

    群臣跪地,心服口服道:陛下圣明!

    *

    卓俊郎逃過一劫,而且陛下的處理深得人心,群臣交口稱贊,卓俊郎自然是更為忠心,顧烈琢磨著,該找機(jī)會將他調(diào)到地方歷練了。

    十月初一過,天氣是一天涼過一天。

    狄其野不怎么高興,因為冷,顧烈挺高興,因為不用他抱著,狄其野晚上睡著了,自己會往他懷里鉆,乖得很。

    到月底,嚴(yán)家的行商隊回來了。

    第113章 稀奇古怪

    有了對杜大人的敲打在先, 群臣都以為, 陛下是要整治言官, 不讓他們多嘴。

    可接下來,顧烈又接連賞了四五位言之有物、舉事有功的言官文臣。其中,不乏挑刺駁斥朝政的言論。

    這下子, 群臣心里都清楚了,陛下不是不讓說話,是不讓亂說話, 只要說得有理就行。

    于是朝野風(fēng)氣越發(fā)清明, 尤其是入朝不久的新任官員,敢說話的多了, 胡亂攀咬同僚的少了。

    顧烈是有心為之,效果頗令他滿意, 而且還帶來一個意外之喜,那就是參定國侯的折子少了許多。

    畢竟狄其野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宮里, 群臣基本上只能在早朝看到他,而狄其野在朝堂的發(fā)言,雖偶有驚人之語, 大體上都代表了顧烈的意思。

    故而, 其實群臣找不出太多理由去參他,參來參去都是老三樣:權(quán)勢大、住宮里、不夠恭敬。而這三樣,開朝三年下來,就算傻子也該看明白了,那都是陛下默許的。

    所以, 顧烈一肅清舉事風(fēng)氣,參狄其野的本子就少了一半,狄其野對著剩下的折子半開玩笑道:我以為他們是真憂國憂民,才牟足了勁參我,這么著就不參了?剩下這些大人們里頭,你仔細(xì)淘換淘換,約莫能找出幾個真心古板守禮的,好好養(yǎng)在言官的位置上,就不愁沒人和你唱反調(diào)了。

    此言正和顧烈的意思,但顧烈卻不正經(jīng)說事,不怎么正經(jīng)地故作驚訝:定國侯也愛和寡人唱反調(diào),難道說定國侯也古板守禮?

    狄其野拖長了聲,語氣平板地回:是,我這人其實特別古板守禮,你趕緊放開我,不然我明日上朝,參你個行為不檢。

    顧烈埋在懷中人頸邊低笑。

    兩人勾纏了半晌,顧烈忽然想起來問:你托嚴(yán)家買了什么東西?讓人送進(jìn)宮不好,還得親自去???

    狄其野嫌他膩歪,把人推開,才說:想知道?

    顧烈很有經(jīng)驗,接口道:不告訴我?

    真聰明,狄其野揶揄道。

    *

    嚴(yán)六瑩帶著東西送到了定國侯府。

    嚴(yán)家商隊這回一路往南,最后到的是榕城,榕城臨海,稀奇古怪的東西挺多,貴而稀奇的東西容易買,稀奇還要不貴,就只能在民間集市里淘,好在嚴(yán)六瑩喜愛逛集子又會砍價,若不是她,還找不出這三樣?xùn)|西來。

    給定國侯買的三件物事,一是條極為精巧的自行船,是匠人手作的好東西,也是其中最貴的一樣。

    它原本是大戶人家訂來給新生兒討喜的,因為指定要用上好的金銀料,先給了一半的工本錢。哪知道那孩子生下來就沒了,那人家不肯買下,于是只能到集市上叫賣,因為用料太好,說貴不算太貴,說便宜也不便宜。讓嚴(yán)六瑩撿了個漏。

    第二件,是一顆極為剔透的龍眼大的假紅寶石,嚴(yán)六瑩看到的時候,漁民孩子拿著它當(dāng)彈珠玩。

    雖能以假亂真,到底不是真物,嚴(yán)六瑩抱歉道,論理不該呈上來,可這珠子確實難得,好看,又透,不能登大雅之堂,私下賞玩應(yīng)是夠的。

    狄其野對寶石更是一竅不通,他也覺得這珠子看著確實漂亮,故而也不在意,就算不能送給顧烈,還可以送給顧昭當(dāng)彈珠玩。

    就是不知道顧昭那個小大人還玩不玩彈珠。

    第三件是個玉石榴。

    它不是一般雕出來的玉石榴,外皮是朱砂紅的起霧玉料,本是雜品玉,卻恰好仿出了石榴皮的紋路,里頭是顆顆剔透的玉石榴籽,而且這些石榴籽是可以取下來的,每一顆都對應(yīng)一個淺坑,全數(shù)摘下來,打亂了重新拼回去,是個消磨時間的小玩意。

    應(yīng)當(dāng)是塊瑕疵太多的玉料,看著是整雕,其實是散件拼的,這匠人也是費了心思,嚴(yán)六瑩解釋道,故而價格不貴,又怪有趣的。

    狄其野點頭,贊了聲不錯。

    嚴(yán)六瑩松了口氣,要把剩下的小半袋金粒交還給狄其野,還笑說,下回定國侯要是找不著碎銀子,先賒著也無不可。

    說著,又拿了本專門記載的薄賬冊來,注明了這半袋金粒算多少兩銀子,每樣物事花費多少兩,等價扣了多少金粒。

    狄其野確實沒想到這茬,也沒接回錢袋子,溫言道:那就存在嚴(yán)家主那兒吧,這三件物事都買得不錯,這運送費用和您費的心思,就按照這三件合價的三成給。

    只要您行商有空,又或是手底下人買著了什么稀奇東西,您給我留一兩樣,都在里面扣。若是不足,我再來給。

    這

    嚴(yán)六瑩猶豫了一瞬,也就應(yīng)承下來,道了聲是。

    既然狄其野如此放心,嚴(yán)六瑩想了想,又笑道:我們其實還買了一樣,但誰都不知究竟是什么東西,是漁民從海上撈來的,不過費了粒碎銀子。定國侯若是感興趣,就讓他們送上來,您幫我們掌掌眼。

    狄其野一點頭,嚴(yán)家人抬著個捁了三扎鐵圈的木桶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