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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爐香 第105節(jié)

    秦禾也頗感意外:“為什么?”

    “誰知道啊,給村兒里的張三娃子親眼瞧見的,”老婦人抬起粗糙黃黑的手,將落在鬢邊的一戳碎短發(fā)捋在耳后,仔細的講起經(jīng)過來,“我那個時候剛從莊稼地里割完草,扛著鋤頭準備回家。當(dāng)時太陽早就落山了,天黑,張三娃子氣喘吁吁的從山道跑下來,說他看見原橋在山上刨他爹的墳。我說這怎么可能呢,起初誰都不相信,一致認為原橋應(yīng)該是在給他爹上墳,順便修理一下墳頭草。畢竟這從春到夏的季節(jié),那山坡上的雜草長得又快又高,不打理肯定不行,就沒多心,也沒把張三娃子的話當(dāng)回事。結(jié)果深更半夜的時候,原橋真用板車拖了副棺材回來,那棺材上面全是黃泥,很明顯是剛從土里挖出來的,”老婦人說到緊要處,突然拍了個響亮的巴掌,“哎喲,差點沒給我們嚇死?!?/br>
    這答案沒聊到關(guān)鍵點啊,秦禾抓緊問:“這個原橋,把他爹從墳里挖出來干什么?”

    “誰知道啊,鄉(xiāng)親們第二天一大早,趕忙都跑去問了,畢竟這么大個事,肯定是要驚動大家的。

    那原橋開始不吱聲兒,端著水盆和抹布,一個勁兒的擦棺材上的泥巴。

    我們也是起個好心呀,這事兒不能這么干的,多不吉利啊,要招晦氣的。

    但是說多了他跟你急眼兒,不聽勸,還趕我們走,讓大家別管。也不是腦子有毛病的人啊,但是我們瞅著他那個樣子吧,就覺得特別不對勁兒,臉色發(fā)青?!?/br>
    老婦人車轱轆話一籮筐,估摸著平常是個愛嘮叨的人,她順手拖了根條凳過來,打算坐著跟他倆擺這個聊齋,“咱說啥都不好使,后來沒辦法呀,這看著多瘆人,還是老村長出馬,好說歹說,給他一頓教育,這個原橋才吭個氣兒,他說他要把他爹供在家里頭!”

    唐起越聽越不明白原橋的動機:“為什么?”

    老婦人還是那句:“誰知道呀。”接著才開始講,“俗話說,生而為人,死而歸土,凡事都講究個入土為安,對不對?人都死了這么多年了,好好的躺在地下,就不應(yīng)該去打攪亡者,得讓亡者安息,你去挖出來供家里頭干啥呀,這不成了陽世人和陰間人同堂嗎。”

    老婦人越說越埋怨,“就這么明晃晃的把棺材擺在堂屋中央,人都爛成一把骨頭了,你說,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趕個集什么的都得從他門前過,特別是還有幾個小娃娃,在鄉(xiāng)鎮(zhèn)上念小學(xué)初中,那路遠啊,晚上放了學(xué),打著電筒回來,路過的時候看見原橋跪那棺材前燒紙,一邊燒一邊哭,給娃嚇得拔腿就跑。”

    秦禾問:“他爹下葬多久了?”

    老婦人估摸著:“得有個四五年了吧。原橋腦子沒病的,以前還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學(xué),誰想他爹突然從工地上摔下來,沒撈到多少賠償金,而且病床前需要人照顧,原橋的媽又死的早,就剩這爺倆兒相依為命,他就輟學(xué)回家了?!崩蠇D人嘆了口氣,“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這原橋卻是真的孝順?!?/br>
    孝順還去掘了自己老爹的墳?意欲何為?

    “我記得他爹過世沒兩年光景,”老婦人略微細想了一下日期,“應(yīng)該三年不到吧,有一天下午,原橋的媳婦兒獨自去河邊洗衣服,結(jié)果不當(dāng)心掉水里淹死了。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很清楚,因為當(dāng)時很晚了原橋的媳婦兒都沒回來,急得他在村兒里到處找,挨家挨戶問,有人說下午看見他媳婦兒拎著水桶去河邊洗衣服了,我們也跟著原橋找過去,卻只看到河邊擺著一只水桶和幾件洗到一半的衣服,四處壓根兒沒他媳婦兒的影子。

    有人猜測說不會掉進河里了吧,那原橋一聽,直接一頭扎下去,在水里摸索了半宿,還真在河中央把他媳婦兒沉底的尸體撈上來了。”老婦人越說越于心不忍,“這原橋啊,悶屋里傷心了好久,人也一下子老了十多歲,看著真的是,唉?!?/br>
    老婦人絮叨:“原橋因為家里經(jīng)濟困難,條件稍微好點兒的姑娘,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就是看不上他。

    最后媒人給他說了這個鄰村的小媳婦兒,十七歲嫁過來,人長得倒是水靈,就是腳有些跛,腦子也不怎么好使,據(jù)說是小的時候發(fā)高燒,燒成腦膜炎了,耽誤的時間長,沒來得及治,就有點癡傻。

    她跟了原橋以后,第二年生了個大胖小子,誰知安生日子才沒過幾年,孩子竟查出來腦子里長了個什么膠什么的瘤?”

    唐起眉頭緊皺:“膠質(zhì)瘤?”

    “哦對,就是叫這個膠質(zhì)瘤,惡性的,腦癌。我聽我閨女兒分析那意思啊,這個惡性的腦瘤屬于不治之癥,但是怎么說呢,這么小的孩子,再無望他也得治不是,我們村兒,多多少少給他眾籌了一點錢,大家生活就這水平,再多了拿不出來。讓原橋帶著孩子上大醫(yī)院做手術(shù),去之前,他還領(lǐng)著孩子過來,跪著給鄉(xiāng)親們磕頭呢。”言到此,老婦人的眼里閃過淚花,“他說這是給的救命錢,要叩謝大家的救命之恩?!?/br>
    老婦人頓了頓,微微哽咽了一下:“等爺倆兒再回來啊,孩子的眼睛就看不見了,說是開顱手術(shù)的后遺癥,而且特別嗜睡,之前我們時不時會過去看看,孩子基本都在床上睡覺,喊也喊不醒,反正睡著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結(jié)果這才多久啊,孩子的腦瘤又復(fù)發(fā)了,原橋送醫(yī)院檢查完,沒幾天就抱著孩子回來了,醫(yī)生直接建議他放棄治療。”

    老婦人直搖頭,很無奈:“沒希望了?!?/br>
    這種情況,大人煎熬,孩子也遭罪。

    秦禾聽得心情沉重,想起下午在原橋家屋外,聽見小孩略帶驚嚇的呼聲,她說:“這命也太苦了。”

    老婦人再贊同不過了,抹了抹微濕的眼角:“沒聽說過嗎,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原橋不就是這個苦命人么,他才三十多歲,那頭發(fā)已經(jīng)白的,都快趕上我這把歲數(shù)的人了?!?/br>
    “隨著孩子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有的說原橋是悲傷過度,壓力太大,因為他看起來越來越陰沉。本來就瘦巴巴的一個人,這么一折騰,更是又老又瘦,看著吧,越來越像他那死去的爹?!崩蠇D人說到此,音調(diào)再次壓低,“原橋他爹死的時候,就是他現(xiàn)在這副油盡燈枯的樣子?!?/br>
    聞言,唐起的心咯噔一下。

    老婦人一臉神秘:“我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大前天早上,我們村兒的老梁頭去莊稼地里薅蒜苗,在埡口上遠遠瞧見原橋,身上穿一件青色的褂子,戴個草帽,佝著背,給老梁頭嚇一大跳,當(dāng)時那一瞬間,他還以為看見原橋他爹了。”

    秦禾心頭起疑:“有這么像嗎?”

    “哎喲,簡直一模一樣,他爹以前上坡割麥子,也是這么一身打扮,我估摸著呀,”老婦人身子朝前欺得更近,聲音輕得只剩氣音,“是不是他爹回魂了,正附在原橋身上咧。”

    “不會吧?”秦禾吃驚道,“這么玄嗎?”

    “你別不信?!崩蠇D人說,“不然他怎么會突然莫名其妙的去刨自己老爹的墳?!?/br>
    此行為在眾村民看來,相當(dāng)古怪詭異了,如果原橋不是中邪的話,真干不出來這種事。

    “這還沒完呢。”

    秦禾跟唐起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雙雙把婦人盯住,靜待她說。

    “前天晚上,就是原橋刨他爹墳的當(dāng)晚,突然天降旱雷?!崩蠇D人神色肅穆,半點沒有糊弄人的意思,“知道旱雷吧?就是光打雷,不下雨,那個天上啊,有一團黑云,老黑了,云層里裹著一道又一道閃電,直愣愣劈下來,劈在浮池山的山頭,燒了間道觀,哪兒有這么巧的事兒,問題肯定出在原橋身上,他爹就葬在浮池山。”

    老婦人顯然對此深信不疑:“都說響旱雷,活見鬼,這可不是迷信啊?!?/br>
    秦禾沒想到,從老婦人口中,居然能將這兩件事給聯(lián)系上:“道觀燒了一間?”

    “可不嘛,你說要是下雨的話,道觀可能還燒不了,那雨一澆不就滅了嗎,偏偏是旱雷,燒完了第二天才下雨?!崩蠇D人夸張的比劃著手勢,“那場雨大得喲,麥田差點沒給淹了。”

    唐起出聲問:“那場火有燒傷人嗎?”

    老婦人擺擺手:“這個倒沒有,幸好,燒的那間是道觀的廚房,大晚上的,廚房里肯定沒人啊,但是里頭堆著一捆又一捆的干柴呢,火勢才會那么大。”

    秦禾:“所以大家覺得,是因為原橋他爹回魂?”

    老婦人說:“不止?!?/br>
    唐起忍不住插嘴:“難道還有事?”

    “怪事?!崩蠇D人并不賣關(guān)子,“起初是原橋家對面兒的劉老太婆在說,她這兩宿啊,迷迷糊糊的,總是聽見有個女人在屋外哭,哭得很傷心。

    就在昨天半夜,劉老太婆被哭聲擾醒了,她就從炕上爬起來,穿了鞋走到窗戶邊,開條縫隙往外頭瞅,結(jié)果看見一個穿紅棉襖的女人,披頭散發(fā)的守在原橋家門前哭?!?/br>
    秦禾預(yù)感自己猜到了接下來的情節(jié),但是她沒打岔,聽老婦人娓娓道來:“劉老太婆心下納悶兒,在窗戶邊瞅了有一陣兒,就出聲招呼她,干啥在這兒哭啊。

    那女人沒回頭,就像聽不見似的,還是一個勁兒地哭。

    劉老太婆搞不懂啊,還想過開門出去看看什么情況,又猛然想起原橋家的狀況,屋里還停著棺材呢,心里頓時警覺不對勁。再細一瞧,那女人的頭發(fā)和紅棉襖都是濕的,一個勁兒往下滴著水呢。

    劉老太婆突然記起,原橋他媳婦兒掉河中溺死那天,穿的就是一件紅棉襖啊。

    又過了一陣,聽見公雞打鳴了,那女人才跛著腳,一瘸一拐地走了,把劉老太婆嚇得丟了魂兒,直接暈倒在窗邊,早上還是她閨女兒起床才發(fā)現(xiàn)她,把她叫醒了扶上炕的。

    這是劉老太婆親眼目睹,原橋那死了兩年的媳婦兒回來了。

    我不是嚇唬你們兩個年輕人,村兒里都知道,所以才早早的關(guān)門閉戶,晚上千萬不能出門,曉得吧?!?/br>
    秦禾點點頭:“曉得,曉得?!?/br>
    “那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崩蠇D人站起身,手里捏著唐起塞的幾百款,折了又折,揣進兜里。

    秦禾連忙道謝:“謝謝大娘?!?/br>
    “客氣啥,一會兒就好,你倆先歇著啊?!?/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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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飯后,唐起翻出兩套牙具,在缸里打了水,跟秦禾到廚房外的水槽邊洗漱。

    秦禾蹲石槽邊,含一口進嘴里,嘗了嘗味兒,直接咽下肚:“井水欸,跟自來水不是一個味兒?!?/br>
    唐起給她擠牙膏,順便也喝了一口,并點頭表示:“沒味兒?!?/br>
    秦禾樂得把牙刷叼進嘴里。

    等兩人刷完牙進屋,老婦人正從柜子里翻出床單被罩,到左側(cè)的房間給他們鋪床,被單很老舊,是那種六七十年代的紅綠大花布樣式,已經(jīng)洗得發(fā)毛褪色。

    秦禾過去幫忙搭把手,被單一抖開,散出一股nongnong的樟腦丸氣味。

    “這是我閨女兒住的屋,我有倆個閨女兒,一個二十七,一個三十了,都在上海打工,也成了家,讀大學(xué)時候談的對象,一個嫁到江蘇,一個嫁到山西,離得遠,一年到頭只有過年時候才回家,大多半也是回婆家去,剩我們老兩口,這屋就一直空著沒人住?!崩蠇D人一邊整理床單,一邊跟他們話家常,把邊角掖在棉被下,抬頭問,“你倆是男女朋友吧?”

    秦禾伸手扯了一下褶皺的床單,捋平整,聞言瞥旁邊唐起一眼,點點頭。

    “我就說,看著登對兒?!崩蠇D人笑瞇瞇的,又問,“結(jié)婚了嗎?”

    唐起抓著個用稻谷縫制的枕頭,往枕套里塞,接話:“還沒有?!?/br>
    老婦人反應(yīng)道:“啊,這樣啊,我還以為……咱隔壁還有一間房,但是里頭堆了很多雜物,我把它騰出來……”

    “不用麻煩,”唐起說,“我倆住一塊兒。”

    “哦,”老婦人連連點頭,“這樣行,那你們就早點休息吧,挺晚了,我也回屋睡覺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唐起點頭應(yīng):“好?!?/br>
    等老婦人走后,掩上門,秦禾坐在床邊逗人:“是不是怕了?不敢一個人睡?”

    唐起把套好的兩個枕頭擺在床頭,不放過任何勾搭秦禾的機會:“是啊,我膽兒小,又接連經(jīng)歷這么多驚悚的事,以后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了,你搬來跟我一起住嗎?”

    秦禾倒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同居啊?”

    唐起不置可否:“考慮一下?”

    秦禾盯了他兩秒,笑著搖了搖頭,不太當(dāng)回事的模樣,把手邊的枕頭擺弄好:“算了吧?!?/br>
    她覺得兩個人這樣的距離挺好,還是別走得太近,容易生事端。

    唐起眸子暗下去,心頭一陣失落,他擅長掩飾自己的負面情緒,也不愿意因為自己的這點失落,鬧得秦禾過意不去,然后被動妥協(xié)。如果將來能住到一起,他希望對方是欣然同意的,所以唐起挨近她,低聲問:“你不想天天睡/我嗎?”

    這誰受得了啊。

    看著那張逼近的帥臉,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具性感的rou/體,秦禾呼吸一滯。唐起那副身材,脫了衣服有多性感,她是看過并且摸過的,摸起來手感極佳,絕對是勤于鍛煉出來的。

    秦禾舔了下嘴唇,心思蠢動著,開始猶豫不決。

    唐起察言觀色,往干柴上澆油:“我現(xiàn)階段正值青年,體力又好,你不抓緊享受嗎?”他音色低磁,加大馬力的撩秦禾,“我會讓你很舒服的?!?/br>
    那種死去活來的舒服,她體驗過,并且記憶猶新。

    秦禾尾椎骨都聽酥了,越發(fā)心癢難耐起來,她有點把持不住,現(xiàn)在就想扒人衣服,但是身處別人家,條件不允許她這么干,秦禾強行忍住了。

    唐起卻還在煽風(fēng)點火:“這方面,我絕對虧待不了你?!?/br>
    其他方面也一樣不會虧待她,唐起說:“我不僅陪你睡覺,還會天天給你做早餐,一周都不帶重樣,”想要打動人,那住一起的好日子必須規(guī)劃給她聽,并且唐起保證自己做得到,“你不是一直想在三環(huán)買套房么,我這兒現(xiàn)成的房子提供給你住,你可以先搬過來適應(yīng)一下,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同居。我也沒有什么不良嗜好,平常除了工作和應(yīng)酬,基本在家,也不會干涉你或者限制你,你愛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舒坦怎么過?!?/br>
    秦禾伸手,搭到唐起脖子上,捏了捏那處的軟rou:“小唐總,你可真是,一套一套的?!?/br>
    “我就是讓你知道,如果搬過來跟我住的話,有多少好處?!?/br>
    那只手把唐起的身體往下壓,兩個人的距離近在咫尺,秦禾說:“許我這么多好處,真的讓人很難拒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