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之：“所以你就決定大義滅親？”

    崔玥茫然地看向他，意料之外的，顧行之并沒有一副怒發(fā)沖冠的樣子，他雖然看上去不怎么高興，卻更像是因為崔玥跟他偷偷“告密”的原因。“顧兄兄，你難道不怕我阿姐和別兒郎有什么嗎？”

    顧行之眼神一變，心下了然，“阿玥，你阿姐不是那樣的人，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外傳?！?/br>
    崔玥吃愣之后，擰著眉頭瞪著他道：“顧兄兄，我可是為了你好啊！你難道以為我是故意編排我阿姐的……”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顧行之攔住她，沒讓她繼續(xù)說下去，“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心領了。但是阿玥，你是阿櫻的meimei，同是崔家人，姊妹之間就不該把這種流言蜚語掛在嘴上，還特意來告訴我聽。若真的有事，毀的不僅是你阿姐的名聲，還是你們崔家女子的?！?/br>
    顧行之見她一臉不服，懶得再和她糾纏，“你自己思量吧，至于這種流言你不說是從誰口中傳出來的，我也有辦法去查。”

    崔玥還是太年輕，她才十五歲，因馮氏見公婆疼愛崔櫻，便不想委屈了女兒，對她極盡寵愛。很多時候崔玥做了什么都會跟馮氏說，馮氏一邊為她收拾爛攤子一邊教她該怎么做。

    可她到底在這方面只學會些陰毒都算不上的法子，還被教得同室cao戈，根本不懂大局為重的想法。

    比起年長她兩歲的崔櫻，肯為了家族利益而考慮，她果然還是差遠了。

    顧行之心中冷呵一聲，他難道是傻子，會蠢到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利用，崔玥為什么這么做，顧行之自然猜得出來原因，無非又是姊妹不和的把戲。

    這個崔櫻，好好一個長姐，怎會放任幼妹欺負她。

    顧行之走了一段路才發(fā)現(xiàn)，他竟又回到崔櫻的院子里，既然崔玥說她近來不安分，那他就在這里等她回來，問問她到底怎么回事。

    崔玥啞然地瞪著顧行之的背影，她不敢相信，顧兄兄竟然會替崔櫻說話？他不是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她，為何還要幫她說教自己。

    崔櫻避開眼目，在不被人看見的情況下，從賀蘭霆的居所里出來。

    她換回了自己的春裝，與落繽剛走到賀蘭妙容的住處附近，就在庭院里看見正在跺腳，摔打柳枝的崔玥，不知道她因為什么事如此氣急敗壞，身邊竟然連個婢女也沒帶。

    “阿玥，你怎么了。”

    崔櫻剛出現(xiàn)在崔玥眼前，就被她睇著冷笑幾聲，“沒什么事，不勞阿姐費心?！?/br>
    她發(fā)現(xiàn)崔櫻在看自己手上的枝條，上面的符紙有的已經(jīng)被她撕扯壞了，丟棄在地上。崔玥從剛才的慍怒中冷靜下來，她打量崔櫻，“我前幾日都沒看見阿姐出來玩，怎么今日阿姐就出去了，是去見什么人了嗎？”

    “什么?！?/br>
    崔櫻微微顰眉，她不懂崔玥話里的陰陽怪氣，卻可以感覺到似乎又有什么人惹到了她，而自己湊巧與她碰上，正好被她當成了泄憤的目標。

    崔櫻：“阿玥，今日天氣好，我隨處走走，沒見什么人?！?/br>
    崔玥一口咬定，“你撒謊！”

    崔櫻眉心一跳，她直覺崔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確實是在撒謊，這幾日根本不在房內(nèi)，至于真正在哪不言而喻。

    自開葷起，賀蘭霆整日纏著她歡好，到今日實在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才請求他放自己回去。

    沒想到路上就遇到了崔玥，而她否定自己的說法，偏要說她去見了什么人。

    換作以前，崔櫻早已心慌慌地否認，可經(jīng)歷了顧行之詐她的事，面對怒氣橫生的崔玥，她根本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慌亂，連聲音都極為平穩(wěn)，溫柔細聲和以前一樣。

    崔櫻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道：“阿玥，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才不高興？珍兒呢，她怎么不在你身邊伺候你?！?/br>
    那個沒用的東西被近幾日鬧鬼的事給嚇病了，連床都下不了。

    崔玥心里回道，嘴上卻說：“用不著你cao心，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個兒吧?！?/br>
    落繽：“二娘子說話是越來越?jīng)]有禮教了，身為meimei，怎可對著我們大娘子出言不遜?！?/br>
    在崔玥心里，下人就是下人，即便落繽是崔櫻身邊的一等婢女，那也是崔家的下人，她是主子哪由得下人多嘴。

    她走過來，崔櫻上前擋住她兇狠的目光，柔柔地問：“阿玥，你想做什么？”

    “讓開，我要教訓這個眼里沒有主子的賤婢。”

    “落繽是我的人，阿玥，我不許你動她?！?/br>
    崔玥眼神挪到崔櫻身上，以前崔櫻絕對不會這么對她說話，但凡落繽說一句，崔櫻都會讓身邊的下人住嘴，可這回她卻放任了身邊的賤婢不敬她。

    崔玥惱怒得不行，可她出來沒帶別人，珍兒又是個不頂事的，她還真就一時拿她們沒辦法?！鞍⒔悖瑒e說我沒好心提醒你，身邊養(yǎng)著這種得罪人的賤婢，遲早會給你壞事，我勸你還是趁早換個人伺候得好?！?/br>
    崔櫻多回忍讓崔玥的跋扈，就是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不想跟她計較。

    但她這回搖了搖頭，居然道：“阿玥，我不能答應，落繽很好，我不會趕她走的?！?/br>
    她還說：“你肯叫我一聲阿姐，我就認你這個阿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讓你獨自在這里發(fā)脾氣，你說出來，我也可以幫你一起想辦法。”

    她這話說得也是真心的，可崔玥不領情，受不了她的假惺惺。

    崔櫻的溫柔被她認定為虛偽，她還是那么喜歡裝好人。

    崔玥：“我這幾日因為你長久睡不好，怕是惹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阿姐要真是好心，就半夜到我那去，替我消災擋煞吧。如何，你敢嗎？”

    崔櫻不過慢了半拍開口，就被她恥笑“騙子”，指責她道：“你不敢，因為你做了對不起顧兄兄的虧心事，怕鬼也找上你是不是？”

    “二娘子慎言?！甭淅_瞪著她道。

    崔櫻暗自捏緊衣角，眼神仔細在崔玥臉上打量，輕聲問：“阿玥，你在胡說些什么?！?/br>
    崔玥：“你別裝了，你今日出去，是不是背著顧兄兄去見別的男子了，是那個姓高的向你示好過的郎君，還是其他人？我都聽說了，他對你有意，你敢說你沒有勾引對方?！?/br>
    崔櫻提起的心緩緩落地，原來她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人，真正是誰。

    她紅著臉解釋道：“我與高郎君是清白的，此話不能亂說。”至于其他的，她沒有臉否認，她確實虛偽欺騙了所有人。崔櫻面上一陣赧然羞愧，看在崔玥眼中則換了一種意思。

    她以為她是想到了高瑾灃而羞澀不已，崔玥恨顧行之不在此處，正好讓他也看看崔櫻這副不知廉恥的蕩婦樣子。

    “等著，你會遭報應的，不要臉。”

    崔玥惡狠狠地放了話，憤然離去。

    崔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留下來的柳枝和破爛的符紙，心中油然慚愧，罪惡滿身。

    她無言以對，因為她的確做了錯事，還心虛的不敢承認，崔玥說的沒錯，她遲早有天會遭報應的。

    光是她一聲質(zhì)問，就已經(jīng)讓她起了一身虛汗，崔櫻更不敢想，若有一天被人發(fā)現(xiàn)她跟賀蘭霆的事，會面對怎樣的不恥責罵，大概會被千夫所指，世人所憎。

    可是，只要崔家沒有實質(zhì)上的損失，只要父親相安無事，成為眾矢之的又如何。

    她已經(jīng)這樣了，就讓她錯得有些價值，能回報家里就好。

    “終于舍得從外面回來了？”顧行之坐在堂前叫住魂不守舍的崔櫻，他打量她慘淡得失了血氣透白的臉色，“出什么事了?！?/br>
    崔櫻拉回神智，才反應過來喊她的人是顧行之。

    他怎么來了，剛碰到崔玥，就看見他，崔櫻心中多少有些不情愿，一是這兩人，一個加深了她的罪惡感，一個讓她無法逃避的想到避雨那天，他在亭子里與賀蘭妙善做的事。

    她心中，顧行之的行徑就像一面鏡子，他有多放浪惡心，就代表她也一樣。

    崔櫻透過他，就可以知曉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么樣的。在賀蘭霆那里短暫的歡愉屬于極樂，而離開那里，回到居所就像是從極樂中剝離，重回殘忍的現(xiàn)實，又讓她忍不住陷入對自我的厭惡和唾棄中。

    “你來做什么?！?/br>
    顧行之不是沒看出她對自己的不情愿，他聞言，放下杯子朝崔櫻走來，“你阿兄前幾日遇見我，怪責我對你不夠關(guān)心，我這不就過來瞧瞧你，沒想到你竟不在?！?/br>
    他摸到崔櫻的手，這大晴天的，她手指卻微涼如水。

    崔櫻被他的動作一驚，抽回手，想到他曾經(jīng)碰過其他人便不舒服，“別動我，你有話好好說就是?！?/br>
    顧行之怒極反笑，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拿他當?shù)峭阶恿耍?/br>
    “我為何不能動你，我是你將來夫婿，碰你名正言順，你不想我碰，難道還想別人碰？”他嘲諷。

    崔櫻怪異的看著他，回來路上崔玥也是這么質(zhì)問她的，怎么到了顧行之這里，也是如此。難道他們兩人碰見過，還說了些什么。

    有了崔玥的經(jīng)驗，崔櫻已經(jīng)不那么慌亂了，“我沒有。你呢，你又聽了話，想對我說些什么。”

    顧行之兩眼盯著她，發(fā)覺幾日不見，崔櫻脫落得更加嬌美柔麗了，她眉宇間的愁緒將人的心神都吸引過去，恨不得為她分憂解難，博她個開懷一笑?！拔艺f你，明明是長姐，卻連下面的幼妹都約束管教不好，居然讓她把手段耍到你我頭上來了?！?/br>
    崔櫻從他的話中可以確定，顧行之果然是與崔玥遇上了，或許還說了一番相同的話。

    等顧行之將崔玥的話都復述一遍后，崔櫻問：“那你信是不信？”

    顧行之不屑道：“她與你不和睦，明明是一家姊妹卻不相扶相助，還要鉤心斗角，這要放在我們顧家，不管是不是女郎，都已經(jīng)狠狠受過家法了。我是不信，可我也要聽你怎么說，你敢向我保證嗎？”

    崔櫻很詫異他竟然是這么想的，她還以為但凡崔玥說了什么，他肯定會跑過來羞辱責罵她。

    可是木已成舟，她已經(jīng)回不去當初了。

    她楚楚憐人地抬眸看著顧行之，內(nèi)心諷刺，嘴上向他保證，“好，我向你保證，我和高郎君什么也沒有，他那日不過是不知我身份才多問了一句，除此以外便沒有再交談過，不知道阿玥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br>
    她是和高瑾灃沒有關(guān)系，因為她這幾日都在賀蘭霆那里承歡，這種保證說來毫無意義。

    不過，這也成全了顧行之的狂妄自大，他不就是想要她做個“遵守婦道”的人嗎，他若喜歡這種虛假的保證，多說幾個也無妨。

    顧行之看起來是真的信了，他難得真心實意對她溫柔幾分，“你要是覺得在這里無趣，想出去走走，也可以派人跟我說一聲，我若是得閑，也會陪你?！?/br>
    崔櫻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么好心，拒絕道：“不用了，我沒有覺得不好?！?/br>
    她哪知道，方才顧行之摸了她的手，發(fā)覺她手心冰涼，已經(jīng)心生一絲憐惜，又看見她一瞬間臉色不好，過后恢復嬌艷柔麗的容貌，忽地就變得心猿意馬，想著想那。

    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不該與崔櫻鬧得那么僵硬，她是個嬌氣的女郎，身為男子讓著她一些是應該的，而他又是她未來夫婿，婚后還要相處，總不能真的對彼此冷冰冰的。

    又想到崔珣對他不滿，提醒他要多關(guān)心崔櫻，而她的確被他掛心住了，便想試圖與崔櫻多親近些。

    如今他看她，已經(jīng)比以前順眼多了，自然不抗拒與崔櫻碰觸，甚至，他還越來越不由自主地想多看看她。

    這要是放在以前，崔櫻那時還愣生不解風情，怕是早就羞澀得喜不自勝了。

    可現(xiàn)在，通了人事，還多了一個情郎的崔櫻，自覺不想顧行之碰她。

    崔櫻走到一旁，單手搭著細支臂膀，躲開他帶著不言而喻的暗示的眼神，她已經(jīng)懂得了一個男子這樣看一個女子時，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

    崔櫻逃避道：“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回屋歇息了?！?/br>
    顧行之不甘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勉強將這當做是崔櫻的欲擒故縱或是害羞，“明日，我?guī)闳ド缴仙浍C，你不是喜歡兔子？我也可以為你獵一只回來，一窩都行?！?/br>
    他冷不丁提到賀蘭霆，“當然不像太子那樣，送你一只灰毛的，我看白毛兔子才襯你?！?/br>
    崔櫻眼皮跳了跳，顧行之已經(jīng)拍板決定，明日帶她上山了，不管崔櫻答不答應，他就像沒聽見一樣。

    崔櫻不禁有些氣惱，顧行之得意地看到她通紅的小臉，方才滿意地離去。

    他走在半路，回味似的笑了笑，這崔櫻有時逗弄起來，也頗為有趣。以前是他因為她的腿腳，對她心生不滿，現(xiàn)在他勉強可以不去想這個。

    既然他對妙善她們都能關(guān)懷照顧，崔櫻又是他未來妻子，何不從今起，也同樣分一些溫柔蜜意給她呢。

    這晚崔櫻宿在自己房里，身邊沒有賀蘭霆的體溫，竟還一時不大習慣。

    這幾日他們一直在一起，賀蘭霆霸道的習性只致使他即便是睡著了，還要將一只腿壓在她兩腿中間，一手霸道的攬著她的肩膀，與他面對面相貼安寢。

    而現(xiàn)在獨自入睡的崔櫻心緒總是寧靜不下來，她閉眼了好一陣，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過去，結(jié)果察覺到被子里多了一只手，崔櫻才慌亂地睜開眼。

    黑暗中她被抓住雙腿，有人出現(xiàn)在她的衾被中作亂，崔櫻不敢相信的出聲，“曦，曦神？”

    賀蘭霆開始并未回應她，察覺到崔櫻全身都繃緊了，才拍了拍她，示意：“是孤，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