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葉剛要說謝謝，她看見林薇客套地笑著，推遠了她的碗：“哎呦，小姑娘就是要瘦一點好看呀。我們家這小姑娘不愛吃葷的?！?/br>
    黎嘉葉笑容一僵，再也掛不住。

    她保持著那個難看得不能再難看的笑容，然后夾起一塊紅燒rou放進嘴里：“沒事，我現(xiàn)在喜歡吃rou了。”

    林薇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她愣了一下，然后敷衍地笑著。

    黎嘉葉刻意忽視她的目光。

    “jiejie，我也很喜歡吃rou的！”坐在黎嘉葉旁邊的一個女孩子高興地說。

    黎嘉葉淺笑著，摸摸她的頭：“長身體的時候，就是要多吃一點?！?/br>
    坐在對面的叔叔突然問：“小黎，大學(xué)的日子過的怎么樣?。俊?/br>
    黎嘉葉說：“挺好的?！?/br>
    “大學(xué)里，是不是有很多活動可以參加?。俊?/br>
    黎嘉葉點點頭。

    “那你有參加嗎？”

    黎嘉葉覺得，自己姍姍來遲的青春期終于在這一刻降臨了。前所未有的叛逆和對抗林薇的興奮勁兒涌上了心頭。

    她毫不掩飾地笑著說：“有呀。文藝匯演上，我彈了鋼琴。我很喜歡彈鋼琴，我覺得彈鋼琴的時候就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她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急不可耐地用最簡單也是最幼稚的方法和林薇對抗，大剌剌地告訴她，自己的心里藏著一股氣兒。

    至此，林薇的笑再也露不出來了。她盯著黎嘉葉看了許久，然后恍若無事發(fā)生的樣子，自然地換了話題。

    后面的飯局中，林薇再也沒有把眼神和注意力投向過她。幾個大人們愉快地聊了生活中的八卦，配合著春晚中觀眾們的鼓掌聲，還有窗外時不時升起的煙花，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浮動在空氣中。

    但是黎嘉葉知道，等這個家中的人群散去，只剩下她和林薇兩人獨處時，就再也無法維持表面上的平靜了。

    第29章 暗戀

    外頭凜冽的北風(fēng)裹挾著寒意呼嘯著從半開著的陽臺門縫中溜進來。

    黎嘉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搓了搓雙手, 把門關(guān)上。

    客人們都已經(jīng)散去，整個房間又回歸了往常的寧靜。

    窗外的煙花聲還在持續(xù)不斷地響著。

    黎嘉葉看了眼坐在沙發(fā)上正在看電視的林薇，她沒說話, 徑直穿過客廳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沒有話要和我說嗎？”在黎嘉葉打開門的瞬間, 林薇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這一天總會來的，她們母女倆總要有一人先撕開那層平靜的表面，然后看一看多年來積壓下的苦大仇深。

    黎嘉葉用力地閉了閉眼睛, 回頭, 神色鎮(zhèn)定：“有。”她走到林薇面前，“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聽?！?/br>
    “我的女兒說什么我沒有聽？”林薇說, “那我說的你就聽了嗎？”

    黎嘉葉用她的方式回嗆她：“你說的什么我沒聽？小時候我想學(xué)鋼琴, 你非要讓我學(xué)跳舞，然后呢？事實證明我就不是學(xué)跳舞的料！練了整整一年我連腿都壓不下去，連少年宮的老師都說了我不適合學(xué)這個，你還硬要我去學(xué)，我不是乖乖地聽你的話嗎？”

    “后來你要我減肥,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胖, 你單憑別人的一句話就讓我減肥。到底是誰規(guī)定的女孩子一定要瘦一定要白才是好看的, 我想要健康不可以嗎，我不能吃薯片不能喝可樂不能吃所有會令人發(fā)胖的東西, 只要是好吃的我就不能吃，沒勁透了?！?/br>
    壓抑久了, 要發(fā)泄的東西太多太多。

    這是黎嘉葉第一次對著林薇發(fā)那么大的脾氣, 也是她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說臟話。

    林薇換了個姿勢，背部依靠著沙發(fā), 整個人坐姿舒適而愜意, 明明是抬頭看著黎嘉葉, 卻有一種居高臨下之感。她目光平靜，直直地盯著黎嘉葉。

    黎嘉葉垂在褲腿兩側(cè)的手不由握緊。

    她討厭這種被人無端控制的感覺。

    “說完了？”林薇問。

    黎嘉葉沒說話。

    “我以為你是有很多意見，忍了很久才會爆發(fā)，沒想到也就這么一點?！?/br>
    就這么一點。

    在她看來就這么輕微的事情，卻壓了黎嘉葉這么多年。

    她的眼神太過輕蔑，像是在看一個失敗的弱者。

    黎嘉葉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攥住，她深呼了一口氣，哽咽著說：“我的夢想，我的興趣愛好，原來就只配稱得上是‘這么一點兒事’??？”

    林薇拿起桌上的杯子，食指扣著杯口邊沿摩挲著：“是?！?/br>
    黎嘉葉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她捂著眼睛，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了，從和蘇衍陽打那通電話開始。

    緊繃了多年的線就在這一刻轟然斷裂。

    “你……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愛我?！彼抢绨?，原本挺得筆直的背也微微彎曲，似承受不住壓在她身上的千斤重量，“你不愛爸爸為什么要和他結(jié)婚，你不愛我為什么要生下我，不能好好對我為什么要讓我生下來受罪??？既然你可以把我對鋼琴的熱愛抹殺在搖籃里，那你為什么不可以讓我胎死腹中？”

    這場目的是為了撕開多年傷疤的博弈，到頭來卻只有黎嘉葉一個人在認真戰(zhàn)斗。

    “高中的時候，你總是帶我出去吃飯，剛開始我很開心，可是每次吃飯的時候，你總是會帶上不同的叔叔，還有他們的兒子。你當(dāng)我看不出來你什么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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