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太子寵妻手冊 第52節(jié)
“太子妃——” 眾人被這猝不及防的落水事件,驚愕得一時語結。 “太子妃落水啦!快救人啊?!?/br> 眾人紛紛離席,往湖畔趕去,陳敏終站起身,眉眼驀然凝重。 他來不及細想:裴迎……為何要自己跳進水里? 光影渙散,裴迎一對瞳仁逐漸失去光點。 湖水渾濁,她倏然滑落下去,一張小臉淹沒水中,越來越遠了,隔著水面,仿佛見到那個下著桃花雨的春夜。 從掌印嘴里,她才明白——早就在貴妃生辰宴上,遇見過殿下了。 裴家粗鄙不堪,常令達官貴人不喜,京中稍有頭臉的世家門閥,都不屑與裴家往來。 貴妃的生辰宴上,皇帝高興,宴請百官,裴家自然被冷落至邊緣,她不愿見到爹爹小心翼翼地寒暄陪笑。 淅淅瀝瀝一場桃花雨,小姑娘虎頭虎腦,玉雪可愛,碩大珍珠鑲嵌的瓜皮小帽,圍了一圈白狐貍毛領的襖子,摻雜金絲,窄袖小紅襖。 腳冷不防一滑,雙臂被人穩(wěn)穩(wěn)攙扶住,他抬手腕擋在她頭頂,光影明滅,將落在她頭頂的雨絲,遮了個七七八八,青翠的桃葉拂落在他肩頭。 他面色極冷,卻很溫柔地說:“當心?!?/br> 裴老爺一面連連告罪,一面將她拉走。 在大人的袖袍掩映下,她多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這才是真正的神仙哥哥呀……”她愣住了。 那只為她遮去桃花雨的手,后來也想護她一生風雨無虞。 那天夜里,乳母哄著給她講故事,她懵懵懂懂中幾乎要睡著了,卻念出聲,忽然童言無忌:“那阿迎長大了,長大了要做太子妃?!?/br> 小姑娘起初想做太子妃并不是虛榮,而是因為那個為她一手遮擋了桃花雨的漂亮哥哥,小孩子心性,光看臉了。 湖水真冷,她昏昏沉沉,身子下墜,幾乎要一沉到底了。 她從不曾忤逆昭王,不敢背叛昭王,卻在落水之時,將手心握藏的那一小包珍貴毒物“鉤吻”,隨手扔落。 藥粉包很快被一只大肥鯉魚一口咬住,銜去,不知蹤影。 沒一會兒,魚肚翻白,再沒人知道這秘密了。 渾渾噩噩,失去意識前,裴迎咬牙切齒,心想:陳敏終,老娘夠給你講義氣了! 湖畔圍了一圈人,緊張得揪心,當裴迎被侍衛(wèi)打撈上來,眼眸緊閉,面色慘白,青絲散落,黏濕在身側。 過了好一會兒,她咳嗽了幾聲,慶幸沒有進去太多水,她睜開眼,光芒暈眩一片,眾人的面龐令她覺得暈乎乎的。 直到腦袋枕上那一襲熟悉的紅袍,清淡的甜香,她攥住了袖袍,柔軟地陷在他懷里,從未覺得這懷抱如此安心。 她沒頭沒腦地沖他笑了一下。 “哎,沒辦法,我被夫君收買啦!” 她抱住了陳敏終,拿腦袋蹭了蹭他。 幾近窒息時,她將左手的毒藥拋了,只留下右手心的小金像。 沒心沒肺的小壞妞,抵不過小金像背后干干凈凈的一份在意。 裴迎不敢忤逆昭王,也不愿傷害陳敏終,笨人總是沖動,她只能想出這個法子,生了重病,便能名正言順地躲開昭王了。 落了水,身子骨本就柔弱,一連發(fā)了三日高燒,燒得臉蛋通紅,整個人真變成了小火爐,好幾次,太醫(yī)搖頭,都說娘娘這一次落水,激起了積年病癥,難以熬過。 太醫(yī)令焦頭爛額用參湯吊著,陳敏終沒日沒夜地守在她身旁,裴迎昏迷不醒,性命難保。 昭王再也沒有送信過來。 夜色沉沉,城樓之上。 白袍袖口繡了一瞥金蟒,一頭墨發(fā)用玉冠簪起,男人長身玉立,清瘦矜貴,因容姿過人,得“昭”一字,又因三分病弱氣,生出風流。 黑暗中僅露出一截玉白下巴,可窺絕色。 圍了鶴氅,他冰涼的指骨搭在圍欄,喉嚨涌上一陣腥甜,卻在想到裴迎時,狠狠壓制下去。 七分真心,三分利用,雖說他的真心不純。 但畢竟他從小教養(yǎng)到大,一手包容得漂亮驕縱的小姑娘,如今寧愿借落水發(fā)燒來躲避他,也不愿毒殺陳敏終。 他雙手扶住圍欄,目光若有似思,望向皇城的方向,沉著冷靜。 “小裴,本王真的對你很失望?!?/br> 第44章 唇齒 裴迎將養(yǎng)在榻上, 紫檀架子上的珊瑚瓶中,盛放了數只嬌黃玲瓏的大佛手,一道青山云岫大坐屏后, 光影看不清了。 她攏了攏衣領,面上因害羞泛起陣陣紅暈, 一身素白襟花綢子。 “聽聞我發(fā)燒的這幾日, 殿下是親自給我換衣裳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臉蛋藏在衣堆中,一雙眼眸卻好奇地望著她。 “因為你太嬌氣了?!?/br> “再說, 哪里沒看過?!彼o靜說,一面摸了摸她的額頭。 哪里都看過了,擦拭身子也是他做的,他素來心細如毫, 又果決,不放心旁人做這些。 殿下似乎消瘦了些, 鳳眸中一對黑瞳仁依舊炯炯有神,他坐在榻邊, 手上是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他拿勺子舀了一下,望著她,不容拒絕。 裴迎皺眉:“苦極了?!?/br> 陳敏終這回沒逼她,也沒說些大道理, 他面色靜冷,抬腕,飲了一口藥湯, 俯身過來,熱乎乎的氣息襲來,裴迎眼前一晃, 被這身柔軟的白袍裹住了,甜香縈繞。 “哎——” 少女的臉驀然發(fā)燙,這聲驚呼尚未出口,便被吃了去,殿下銜住了她的嘴唇,撬開殷紅唇瓣,柔軟又香甜,唇齒相磕。 殿下閉了眼睛,睫毛在玉白的面龐覆下淡淡陰影,驚翼蝴蝶似的,微微晃動。 少女的肩頭顫著,被他一把扶住。 唇齒間,熱流涌動,軟舌勾起欲/念,氣息呼喚,殿下一把按住她的小腦袋。 苦澀的藥汁流淌進舌根、喉嚨,她險些被嗆到,想要咳嗽,卻被他更深地按住。 “乖乖的,一滴不許漏地喝完?!?/br> 陳敏終修長的手指擦拭在她嘴角,將溢出的藥汁一點點擦干凈。 苦過了便是甜味,香津遍嘗,唇舌相纏。 “若是身子沒養(yǎng)好,我天天這樣給你喂藥。” 裴迎抱住殿下的腰身,將頭埋進他的袖袍,嗅了嗅:“殿下,您好香啊……” 陳敏終并未推開,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道:“你這手投懷送抱的本事,愈發(fā)爐火純青了?!?/br> 她就是主動撲過來的,聽他這樣說,裴迎有些不服氣地想掙扎開,剛一抬腕,卻被他禁錮住了胳膊,牢牢實實地抱在懷里。 小姑娘家,心眼就是小,她方才聽阿柿說,在她昏迷不醒的這段日子里,太醫(yī)令好幾次搖頭說熱癥突發(fā),太子妃熬不過去了,性命難保。 姜貴妃聽聞喜不自勝,連忙在族中張羅了幾個嫡女,就等著裴迎咽氣,那天夜里,殿下的臉色黑得嚇人,殺氣騰騰,面帶寒霜,將姜貴妃怔得坐在椅子上,半天緩不過來勁。 裴迎病好之后,也未去給姜貴妃請安。 皇后近日給太子妃贈送了一匹綢緞,百子赤紅石榴的紋樣,任誰都瞧得出來,這是在叫太子妃上心生育一事。 姜貴妃聽聞此事,十分不喜,當然,宮里頭甚少有事讓她高興過。 宴席中,裴迎瞧見綢緞,頑劣地掐了掐陳敏終的掌心。 她是個不知輕重的小貓,掐得有些重了,宮人們只奇怪為何這樣炎熱的天氣,太子還身著雪白高領。 一切都是裴迎存心的,她故意在殿下脖頸上弄了兩三個大紅印,沒有一個月消不下去。 他當時在鏡中瞧見了,也并未氣惱,只拿書卷輕輕敲了敲她的頭,以示懲戒。 眼下裴迎掐著他掌心,他面上仍波瀾不驚,不緊不慢地著箸用餐。 少女不再弄疼他,轉而握住了他的手,這樣熱的天氣,虧她愿意,終究在桌子底下,擋住了眾人視線,誰也瞧不見。 殿下……他也并未抽開手。 姜貴妃撫額,瞧了裴迎一眼,不由得厭惡地轉過臉,這幾日她越發(fā)不順心。 起先是太子將徐嬤嬤趕出宮,又將姜曳珠打了一百棍,朝堂上也不消停,趁著姜家自顧不暇,再次提起公主幼吉生得不像皇帝一事。 幼吉是不是皇帝的種,姜貴妃心知肚明。 這回鬧得大了,內閣學士紛紛上諫,請求徹查皇室血脈。 暴君震怒,此事提及起來他也無顏面,杖殺了好幾名官員,但他疑心已起,這幾日常喚幼吉進殿,左看右看,也確實覺得這孩子不像自己。 姜貴妃緩緩吐出心口郁氣,目光落在裴迎身上,細眉一壓,惡意頓生。 若不是這個蠢毒無比的小女子成日吹枕頭風,也不會鬧得她與太子失和。 她記得,太子一向很尊敬她的,哪怕只是面上的客氣有禮。 姜貴妃出身北漠,攜了狼王血統,冷艷幽黑的瞳仁里,隱隱泛藍,常年嬌懶的雍容體態(tài)下,殺心與悍氣從未消退。 這是自幼順風順遂,被萬千寵愛澆灌出來的底氣。 殿下眼眸微斂,長睫投下一片陰影,說不出的令人畏懼。 他抬頭,遙遙一瞥,望向榻上巋然不動的姜貴妃。 姜貴妃被這目光悚然一驚,天生敏銳的直覺,像是此刻被一根毒刺扎上,莫名覺得危險。 她扣緊了桌角,蔻丹長甲浮現裂痕,即將破碎的冰面,龐大的黑影在下頭游梭。 那不是她的孩子,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一震。 那不像太子,那樣沉靜又兇狠的眼神,像極了被她棄如敝履的另一個兒子。 她太記得了,在二兒子八歲那年,她按著他的腦袋淹在水缸中,他連一聲也沒哭,拼命掙扎開來,恢復了呼吸之后,就這么靜靜的,用一雙比狼還陰狠的眼睛盯著他。 與暴君如出一轍,充滿了仇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