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情書 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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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司月心臟筆直地往下摔,慌到不行:“他還好嗎?” 提及這個話題,宋霖的眼睛暗淡不少,“肆哥他什么都沒說,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可就是他這副樣子,才更讓我們擔心?!?/br> 他們這種身份,相當于把自己半條命扔進閻王殿,生離死別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今天離開的可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明天就可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戰(zhàn)友。 每見證一次死亡,就像在心口刮上一刀,所以這事一發(fā)生,支隊很快安排了一次心理輔導,林嶼肆表面配合,實際上全程都在打馬虎眼。 只有宋霖、何睿這幾個跟他關系最親近的知道,他是不想讓別人為他擔心。 ——他習慣了一個人,更習慣了硬生生地扛下所有。 聽他這么說,喬司月心里更加難受了,雙手緊緊攥住衣擺,攥到指節(jié)脹痛。 她見過林嶼肆訓練時嚴肅沉穩(wěn)的模樣,也見過他出警時一絲不茍的態(tài)度。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他身上的傲氣從未消泯,他頂天立地,也意氣風發(fā),好像沒有什么能將他摧垮。 可說到底他再厲害,也終究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是人就會被七情六欲擺布。 他的善良和仁慈就是他身上最大的軟肋。 喬司月不敢想象這些天,他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自我譴責與厭棄。 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夜晚,她被這兩種不見天日的情緒反復折磨。 她承受過,所以更能體會此刻壓在他心頭的重量。 宋霖又嘆氣:“司月姐,你去看看肆哥吧。最近幾天我們沒法去看他,也不知道他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了?!?/br> 何睿搭腔:“是啊,肆哥這人看上去又冷又硬,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實際上心腸軟得一塌糊涂?!?/br> 沉默幾秒,喬司月說:“把他住址給我吧?!?/br> 到林嶼肆公寓門口的時候,喬司月還在想一會該說些什么。 她這人不善言辭,更不會說那些安慰人的好聽話,要是火上澆油了怎么辦?不然,抱抱他算了?他們現(xiàn)在應該是朋友了吧,朋友間抱一下應該很正常吧? 她斂了斂神,敲門,沒反應。 點開微信,眼睛在屏幕上停留一會,不知道是不是被樓道溢進來的風吹的,又癢又脹。 這幾天他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每回都是他主動,聊天內(nèi)容也和平時沒什么兩樣,類似于“別忘記吃飯”、“早點睡”。 他裝得太像一回事,以至于她完全沒察覺到異樣。 喬司月倚在門邊站了幾分鐘,門里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發(fā)過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電話也沒人接。 她回到車上,摁下蘇悅檸的電話,半個小時后,車才啟動。 女生老家在杭城最西邊的一個村莊,整整三個多小時的路程。 環(huán)境很差,滿地的砂石,寸草不生,可供通行的路很窄,汽車開不進去,只能停在路邊。 中午下過一場暴雨,往深處走,路還濕著,積了差不多五公分的水洼,泥水滲進板鞋,黏稠難忍,喬司月提起腳在半空用力一抖,飛濺出的水珠滴落下來,漾開一圈漣漪。 她心里急,走得也急,沒顧上腳邊的石塊,整個人栽倒在地,小臂下意識撐了下地面,被礫石割傷,褲子全濕了,t恤也濺上密密麻麻的泥點。 一路上有不少訝異的目光投向她,她通通沒理會,詢問幾個村民,才找到女生家。 已經(jīng)換上靈堂的布置,遺像懸在頭頂。 沒多久,主屋走出來一女人,眼睛哭腫,皮膚枯黃,像干癟的稻草,沒什么生氣。 喪服罩在她身上,被風吹得晃晃蕩蕩,腰身細到可怕,只剩下一把□□骨架。 對著眼前完全陌生的一張臉,女人止了眼淚,問:“你是雅雅的朋友?” 跳樓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所有新聞報道里都沒有出現(xiàn)受害者的真實姓名,但從女人的反應里,喬司月推斷她口中的雅雅就是遺像里的女孩。 這里的空氣彌漫著細碎的顆粒,穿堂風一吹,刺得皮膚生疼。 喬司月瞇瞇眼睛,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嗯”,然后補充:“我來送送她?!?/br> “真好?!?/br> 喬司月愣了下,隨即聽見她輕如呢喃的聲音,“原來我的雅雅是有朋友的。” 那一瞬間,喬司月眼淚幾乎要憋不住,喉嚨鈍痛難忍。 她很少哭,更別說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女人及時止住話茬,握住她細腕,小心翼翼地抬起,“怎么傷成這樣了?先進去換件衣裳吧?!?/br> 喬司月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狼狽,輕輕點頭,“好?!?/br> “雅雅的衣服我都還留著,你要是不嫌棄的話——”穿死人生前的衣服在封建迷信味重的農(nóng)村是禁忌,女人不確定這姑娘愿不愿意。 喬司月?lián)u頭,“不會,謝謝阿姨?!?/br> 這里沒有獨立的淋浴間,喬司月用干凈的毛巾擦去身上的泥濘,拿起女人準備好的衣服換上。 一條碎花裙,娃娃領,鑲著白邊花紋,罩在她身上有些寬大。 她拿起手機,想給林嶼肆發(fā)消息。 山里信號很差,走了一大段路,才成功發(fā)送。 - 收到信息那會,林嶼肆正在醫(yī)院當陪護。 葉晟蘭去世后,林行知成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兩人的關系在不知不覺中有了緩和,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撂臉走人,但也算不上父慈子孝,更多時候,是待在同一空間里各干各的。 年初,林行知做了次大手術,身體一直沒養(yǎng)回來,三天兩頭進醫(yī)院。 “為了賺錢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德性,怎么,你現(xiàn)在賺的錢以后是能帶進棺材?” 林嶼肆把蘋果果rou切半,遞過去,露出虎口處一道硬幣大小的傷疤,一面夾槍帶棍地說,“行,我到時候一定給你訂做一副金棺材?!?/br> 林行知對這傷有點印象,一次救援時意外被火燒的,“先管好你自己,別到時候死在我前頭?!?/br> 下午兩點,林行知拍完ct,林嶼肆還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兩個人干坐誰也不說話。 林行知受不了他這副頹喪嘴臉,一針見血地挑明:“我這里成了你的避難所還是象牙塔?你以為你當個縮頭烏龜,這事就能過去?還是說你沒救下的人能復活?” 字字椎心,林嶼肆在大腦里搜刮能夠用來辯駁的說辭,沒找到。 這一回合,他認輸。 林行知指著墻角的衣架:“去把我的西裝外套拿來?!?/br> 生著病還挺能指手畫腳的,林嶼肆瞥他眼,照做。 林行知從左側(cè)口袋里摸出一個平安符,甩到床邊。 林嶼肆垂眼,愣了有兩分鐘,語氣還是欠嗖嗖的,“從鬼門關里走了一趟后,都開始信起命來了?” 林行知繃著唇角沒搭腔,他說不出那種膩歪矯情的話。 林嶼肆也說不出這種話,拿起紅結(jié)看了眼,想起什么,手指一寸寸收緊,平安符被擠壓到快要變形,“不管你信不信命,反正我信了……” 他力氣大,怕這會會把林行知難得發(fā)散的父愛捏破,干脆利落地松開手。 空氣安靜下來,忽然有點想抽煙,病房里不讓抽,林行知這肺也經(jīng)不起折騰,他將打火機放回去,掏出口袋里的話梅糖含了會,酸到心里。 “我媽自殺那會,我連命都不知道是什么,林迦藍重病那會,我要是信命,我就不會來求你,直到蘭兒這一遭,我不得不信了?!?/br> 他這二十幾年,說不上活得有多轟轟烈烈,但也算經(jīng)歷過不少人生大事。 習慣了告別,習慣了失去,習慣了睜眼到天明的滋味,也習慣了把自己鎖在過去的黑匣子里。 以前救不下自己最親的人,現(xiàn)在又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死去。 宋霖說他是神,神會救不下自己的子民?太荒唐。 賀敬誠也說他比剛來站里那會成熟很多,但只有他明白,這些年他一直處于原地踏步的狀態(tài),就和當初的江菱一樣。 林嶼肆把平安福揣進兜里,“行,不留下來礙你眼了?!?/br> 推門拉到一半,被林行知叫住,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了句:“盡人事再聽天命?!?/br> 他眉心一跳。 回到公寓,林嶼肆才發(fā)現(xiàn)手機電量不足早就關機了,接上數(shù)據(jù)線不久,手機自動開機,信息一條接一條地蹦出來。 全部來自同一個頭像。 【我在你家門口?!?/br> 【你在哪?】 【我想見你?!?/br> 【我在這里等你?!?/br> 林嶼肆抹了把臉,點開她發(fā)來的地址,很眼熟。 事情發(fā)生的第二天,他打聽到女生老家,一個人開車去了這地方。 聽著屋里傳來的哀慟聲,無力感在心頭滋長,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罪人,站在院門外整整一下午都沒敢進去。 她去這做什么? 顧不上細想,他抓起鞋柜上的車鑰匙,一路開到青嵐村。 遠遠看見她,瘦瘦小小的一只,小臂擦著大片紅藥水,刺眼。 這幾天,他很想見她。但他狀態(tài)實在是差,怕嚇到她,現(xiàn)在又不敢抱她,怕碰到傷口,只能蹦出一句:“怎么受傷了?” 喬司月立刻把手臂背在身后,見他目光鎖著不放,索性放棄遮掩,“路上摔了一跤?!?/br> “除了手臂,別的地方傷著沒?” 溫柔到不像話的語氣,喬司月滯了幾秒,搖頭。 “自己上來。”他還是怕會碰到她傷口。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剛告訴他腿沒受傷? 他偏了偏下巴,指向坑坑洼洼的路面,多臟。 她沒再矯情,趴上他寬厚的背,沒點明要去哪,但她知道他心里有數(shù)。 林嶼肆將人放下,站在院子里沒動,下意識去摸口袋,出門前匆忙換了身衣服,落下了煙。 院里到處燃著燭火,比香煙更嗆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