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帝都大學(xué)的學(xué)生很多家單位搶著要。至于哪些單位，小芳還不清楚，她打算到時候挑一個相對輕松，又能體現(xiàn)個人價值的工作。

    小芳補充一句，“離畢業(yè)還早?！?/br>
    “對，你們七七年考上的，還有兩年。我跟你說，閨女，做什么都別進工商管理部門，事多還煩?！?/br>
    小芳點點頭表示記住，“好的?！?/br>
    “去哪兒挑水？遠不遠啊？”

    小芳指著東邊，“也就一百多米。”

    這群老太太一看跟她們同路，就邊走邊說：“我們幾家要是能買一頭羊，那是不是想買誰家的買誰家的？”

    小芳想一下，應(yīng)當給公家的那份好像都給了，“是的?！?/br>
    “那我們再看看。哎，你們村的路兩邊種的怎么那么像果樹啊。”有個老太太指著右手邊的樹，“這一顆就像桃樹。那個大兄弟，”指著張來貴，“他靠著吃飯的好像是杏樹?！?/br>
    小芳：“我們村家家戶戶門口都有果樹。五月的杏六月的桃七月的葡萄八月的石榴九月的柿子一樣不缺?！?/br>
    此言一出，眾人震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有個小老太太往前后看了看，果然每家每戶門口至少三棵樹，“我的親娘祖奶奶，莫不是到了桃花源？”

    張來貴走近一點，解釋道：“我們這兒不是桃園。”

    老太太瞬間回到了現(xiàn)實，哭笑不得：“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村的人咋這么能干？”

    說起這個，張來貴有話說：“我們村支書見多識廣，非常能干，大伙兒都服他，他讓我們種的。”

    “就是這位姑娘的爹吧？我見過。看不出來。就像一普通小老頭。”

    張來貴不高興：“那是您不知道，越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越不簡單。咣當咣當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可能就是半瓶子水。”

    有個小老太太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你這大兄弟也不一般。上過學(xué)吧？”

    張來貴搖頭：“家里窮沒錢。不過我們村有掃盲班。除了今年大伙兒沒心思上課，天天想著賣東西，以前每年冬天農(nóng)閑的時候都有?！?/br>
    “難怪瞧著你們村的人精氣神就跟別的村不一樣。這樣吧，我們逛一圈回來就買你家的羊。一頭羊我們老姐幾個分了?！?/br>
    張來貴不想賣，他家年后得嫁閨女。

    他家第一次辦喜事，他也想辦的大大方方漂漂亮亮，跟小草結(jié)婚那次似的。

    時間訂好了，農(nóng)歷四月底，農(nóng)忙之前，全村鮮花怒放之時。

    可是看到小芳一個勁使眼色，張來貴點點頭，“行。我這就去找屠夫張殺羊?！?/br>
    有個小老太太轉(zhuǎn)向小芳：“我們可以隨便看看吧？”

    “隨便。東邊還有魚塘和養(yǎng)蜂廠。但你們別靠近，看魚塘的小房子里有個大黃狗真咬人。”

    正好張來貴家旁邊有個胡同口，“我們從這兒向北，然后從東邊胡同口再轉(zhuǎn)回來？”

    小芳點頭：“可以。我們村就那一只大黃狗。多了養(yǎng)不起?！?/br>
    眾人點點頭，拐進胡同往北去。

    瞧著離張來貴和小芳有段距離，有個小老太太就忍不住說：“這個村里的人實在?！?/br>
    她的同伴忍不住問：“你是說那個小芳姑娘吧？”

    “她實在她爹肯定也實在。張莊的人佩服他，那肯定都是實在人。就算有滑頭，有他這個村支書盯著，也不敢跟咱們耍心眼。”

    她老姐妹好奇地問：“你怎么看出來的？”

    “我家鄰居你們知道吧，她閨女跟這個小芳年齡相仿，自打考上中專，就不知道用眼睛看人?！闭f著忍不住搖頭。

    有老太太接道：“中專也不錯?！?/br>
    “考了兩年才考上啊。自打放假，別說幫家里干活，她娘把飯端到嘴邊，她還挑三揀四。真是人跟人不能比啊。”搖搖頭，看到一條南北直通的路，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越過兩排房子，“你們快看，還真是家家戶戶門口都有果樹。哎，我說，回頭咱們就來這兒買怎么樣？想摘什么樣的摘什么樣的，還不用看那些售貨員的臉色?！?/br>
    一群老太太都吃過售貨員的苦，連連點頭：“我看行?！?/br>
    “要不咱們回去幫他們宣傳宣傳。你看這個村，說是最富裕的村，還是有一半人住著茅草房?！?/br>
    這些人確實都是退休干部，而且還都參加過革命。有的是在孤兒院，有的是在衛(wèi)生院，有的是在炊事班。有的是幫戰(zhàn)士們做衣服做鞋。

    然而不論哪項工作都辛苦，以前都沒錢。她們?nèi)珣{一腔熱血堅持到解放。

    有些壞人到老了也不會變好。

    同樣有些好人到老了也不會變壞。

    這話一出，就得到其他人附和。

    “那要不咱們回去？今兒是除夕，家家戶戶都吃餃子，城里的rou新鮮帶著熱氣的可不多。我們回去告訴他們，說不定人家還能賣幾頭？”

    這群人的目的就是買羊rou，不是逛果園。聽老大姐這么說，立即回張來貴家。

    小芳打算挑第二次，拎著桶到門口就看到這些人涌向張來貴家。

    “爹！”小芳扭頭喊。

    張支書從堂屋出來，“咋了？”

    小芳讓他走近一點，小聲說：“張來貴家來了一些人，我瞧著都是退休干部。她們要一頭羊。要不你開拖拉機給她們送過去？都是一些五六十歲的老太太。有一兩個看著比娘還顯老。”

    張支書懂，這些人不差錢，這次送貨上門，一定會有第二次。

    然而誰也沒想到，他和張老九把人和rou送到城里，各回各家還沒喝上一口熱水，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

    張支書出去一看嚇一跳，好些陌生人，有男有女，有青年有老年。

    看到張支書出來，立馬問：“你是村支書吧？我們來買羊?！?/br>
    張支書感覺有點不踏實：“我們的羊跟菜市場一個價?！?/br>
    “我們知道?！?/br>
    張支書還是覺得腳下無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不是應(yīng)該的嗎？”

    張支書：“你們是不是哪個部門派來給我們下套的？”

    “釣魚執(zhí)法不可取。我們雖然是有關(guān)部門的，但絕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br>
    張支書還是覺得不踏實，“你們既然都是當官的，還來我們這兒買？跟底下的人知會一聲不就行了？”

    “縣官不如現(xiàn)管啊。”有個老頭嘆氣，“他們可是連一二把手都敢糊弄的主兒。何況我們這些馬前卒?！?/br>
    張支書謹慎慣了，“我待會兒有點事。你們等一下，我叫兩個人帶你們?nèi)?。”不待他們拒絕就朝屋里喊，“劍平，小芳，來客了，快出來接待客人！”

    第157章 放煙花   劍平真會折騰瞳瞳。

    小芳穿鞋：“年三十誰走親戚??？有病不是嗎?！?/br>
    方劍平給兒子戴帽子和圍脖, “有什么急事吧。不然也不會這個時候來。”

    “什么急事??？”小孩好奇地問。

    方劍平故作思考一會兒，“家里的面吃光了餓肚子，來借糧食?！?/br>
    小孩愈發(fā)不懂了：“為什么會吃光？”

    “懶, 不干活, 人家收獲一屋子糧食, 他們只能收獲一缸。你說呢?”

    小孩嫌棄，“好懶啊?！?/br>
    方劍平抱他下來, 讓他自己穿鞋, “爸爸常常跟你說，付出才有收獲, 就是這個道理。”

    “爸爸, 我懂啦?！?/br>
    再也沒有這種比喻更形象的了。

    方劍平穿上鞋：“走吧?！?/br>
    小孩蹦蹦跳跳出去，“爺爺，瞳瞳來接待客人啦?！?/br>
    張支書樂了。

    門外大路上的人都不由得看過來。

    小芳和方劍平出來。

    先前說話的老大爺頓時不禁驚呼，“好一對璧人！”

    張支書又忍不住笑了：“就是長得比別人稍微好看一點點?！?/br>
    “你可真謙虛。”那老頭說。

    小芳和方劍平糊涂了，互相看看，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這是什么情況啊？

    張支書解釋：“他們來買羊?！?/br>
    小芳試探著問：“全都是？”

    張支書看向那些人。

    這些人只是聽說這個村子里的人實在，心里多少有點沒底。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么。

    他們當中年齡最長的就說：“我們這些人買，他們這些小年輕幫我們拿?！?/br>
    張支書微微點頭, 面向閨女和女婿, 背對那些人, “你們帶他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他們買誰家的。”說著給他倆使個眼色。

    兩人秒懂, 他是怕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小芳點點頭：“好。”沖兒子伸出手，“張瞳瞳，帶路吧。”

    “帶什么路??？”

    方劍平：“他們想買羊，你覺得誰家的羊好, 就帶他們?nèi)フ艺l?！?/br>
    “我家的羊好！”小孩大聲說。

    方劍平噎住。

    眾人笑噴。

    小芳也忍不住笑了：“我看你是又想挨揍。咱家的羊不能賣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