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平想說什么，想想還是別說了。只是幾件衣服就把她嚇到了，她要是知道他的計劃，豈不嚇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哪能年年回去。我今天回來在橋頭看見周長河，他特意從知青點那邊跑來跟我說，有個村支書老丈人就是好，想什么時候回去什么時候回去?！?/br>
    小芳想起他就煩：“真煩人。爹讓全村育苗，回頭在村里種果樹，還嘲諷爹把張莊當(dāng)成世外桃源。還說爹不現(xiàn)實，做夢。”

    世外桃源不存在。

    各家門口的果樹歸各家，種在河邊的樹也歸個人，這事就能成。

    尤其經(jīng)過張仁義那事，村里再看人都長個心眼。誰跟誰不對付也都知道。你今夜把人家的果樹禍害了，人家明晚就敢把你的果樹拔了。

    方劍平之前沒想到這點。

    在老家那些天，跟他爺爺聊種果樹養(yǎng)蜂蜜的事，他爺爺提到的。這事只要能防住外人，要做成一點不難。

    方劍平道：“那是他還不知道農(nóng)村人多寶貝東西。之前咱們在對面路邊種花，放羊的人由著羊吃，還說沒拉住繩。你看回頭誰敢這樣說。”

    誰都不敢。

    尤其臨近春節(jié)，張支書帶著張老九真弄兩窩蜜蜂放到養(yǎng)蜂廠。先前吃小芳花的羊的主人還特意來跟張支書解釋，起先由著羊吃花，是不知道他打算養(yǎng)蜂蜜，以后再也不敢了。

    張支書大方地表示，不知者不罪。

    待人走后，張支書就看他老伴。

    高素蘭啥也沒說，但第二天就把拴羊的繩子剪掉一半。

    聽進去了，張支書權(quán)當(dāng)沒發(fā)現(xiàn)，也交代小芳就當(dāng)不知道。

    話又說回來，蜂巢里有蜂蜜，冬天蜜蜂也得過冬，不需要人放峰看管，張支書就把養(yǎng)蜂廠的門一鎖，當(dāng)沒這回事。

    村里不少人盯著村頭池塘邊的養(yǎng)蜂廠。

    瞧著他從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一次沒去過，不禁擔(dān)心地找上門，“你也不去看看，蜜蜂啥時候死的你都不知道?！?/br>
    張支書不高興：“瞎說什么。”

    “你啥時候去的？我怎么沒看見?！?/br>
    張支書：“我去看啥？柳樹都沒發(fā)芽，把蜜蜂趕出來吃啥？你要是實在太閑，就去一枝花那兒要點花種子，把養(yǎng)蜂廠和池塘岸邊都種上花。我保你今年年底就能分到錢?！?/br>
    “不就兩窩蜜蜂？”

    張支書道：“花多了十天二十天就能收一次蜂蜜。自己算吧?！?/br>
    花開時節(jié)大概是農(nóng)歷二三月份，最后一次盛開，大概是秋收前。那不是大半年時間？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來找張支書的人立即跑出去，通知全村男女老少養(yǎng)花。

    “又瘋一個！”內(nèi)心不支持看到大伙兒都支持又不敢不支持種花養(yǎng)蜂的人忍不住嘀咕。

    這話被跟他在一塊的人聽見了，“真能賣錢回頭你家那份別要了充公?！?/br>
    “憑啥！”說話的人不依。

    “就憑你不支持廣進?！?/br>
    那人問：“要是養(yǎng)不成怎么辦？”

    “養(yǎng)不成還有果樹，怕啥。再說了，咋可能干什么都成?！?/br>
    然而這事還就讓張支書干成了。

    說起來還是多虧了老李。沒有他的支持，張支書就算弄一屋子蜜蜂，也不敢進去把蜂箱拎出來。

    有了他的東西，包的只露一雙眼睛，眼睛外面還有紗布，直到春暖花開時節(jié)，張莊上空都彌漫著花香，張支書愣是沒被蜜蜂蜇過。

    由于村里有洋槐花有各種鮮花，村頭有油菜花，張支書只需要早上把蜂箱拿出來，晚上拿回去，其他時間都不用管。

    閑下來沒事干，他就忍不住瞄閨女的肚子——陽歷四月初，農(nóng)歷三月中了，該有消息了吧。再沒消息可就得到年后了。

    殊不知方劍平也著急。

    自打出了正月把計生用品束之高閣，他這都工作一個多月了，怎么還沒消息啊。

    方劍平就挑個周末得閑的時候問：“小芳，改天在去醫(yī)院看看？”

    “看啥？”小芳正在看初一的代數(shù)，頭也不抬地問：“你從老家回來不看過了？咱倆啥病沒有。爹娘也好好的。”

    方劍平：“看看你的肚子?！?/br>
    “不用看?！毙》紦u頭。

    方劍平忙問：“有了？”

    小芳不知道該怎么說。

    生活條件不好，她又瘦，身上沒點肥rou，生理期時來時不來，她也不能確定。

    “我娘說去醫(yī)院也得兩三個月才能查出來。這才幾天?。俊?/br>
    一個多月。

    “那還早。”方劍平想想，“今晚繼續(xù)？可是奶奶說頭幾個月得注意。要不先等半個月看看？沒消息咱再繼續(xù)？”

    第93章 挑撥   孩子應(yīng)來都被你嚇跑了?！?/br>
    小芳驚的“1”寫成了“7”。

    他說什么玩意呢？

    小芳忍不住抬起頭打量他, “天天對著那么多一年級二年級的小孩，你還沒夠啊？”

    學(xué)生跟自己的孩子哪能一樣啊。

    又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能當(dāng)自己的孩子養(yǎng)。

    方劍平：“我是怕你不知道, 閃著腰無聲無息地沒了。”

    “她這么不爭氣, 我彎腰搬板凳也能閃沒, 勉強生出來也沒啥用。再說了，沒了你再努力唄?！毙》计乘谎? “反正你挺喜歡的?！?/br>
    方劍平氣笑了：“能一樣嗎？”

    “有啥不一樣？”

    方劍平被問住了。

    “小芳, 聽話，月底咱去醫(yī)院查查？”

    小芳很想說, 醫(yī)院都是西醫(yī), 沒有會把脈的中醫(yī)，也沒有b超，月份這么短去也是浪費錢。

    “找誰查??？上次去花那么多錢，醫(yī)生就會說四個字‘身體很好’?！?/br>
    方劍平想起來了，他問醫(yī)生什么時候能有消息。醫(yī)生反說，你們年齡又不大，著什么急。耐心點，早晚會有。

    這一刻方劍平無比希望他奶奶在這兒。他奶奶不光能把出來, 月份大了還能把出男女。不過她不會跟人說實話, 只會說這孩子真壯實, 將來是個有能耐的。至于他們誤會成兒子，結(jié)果生出個閨女, 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是我太心急了。”

    小芳：“本來就是。哪有幾個月就有消息的。不信你問旁人?！?/br>
    方劍平在屋里呆不踏實，“我出去看看。”

    這時節(jié)本應(yīng)該都下地拔草，只是以前張支書年年盯著村民拔草，拔不干凈就扣工分, 以至于到今年地里幾乎看不見草。以前村民累極了總會當(dāng)著張支書的面抱怨。今年全村就下一次地，張支書改當(dāng)他們的面問，“怎么都不下地？”

    有些人就想反駁，到嘴邊理解了他的用心良苦，嘿嘿直笑。

    嘿嘿直笑的一些人此時就在他家門口——擼洋槐花，回頭跟面一起蒸著吃，或者曬干儲存起來已備荒年。

    方劍平到外面看到這群人，挑挑揀揀，到一枝花那邊。

    一枝花是二隊的人，按說應(yīng)該跟廖桂枝等人一塊。只是很容易碰到她以前的弟媳婦或者堂嫂。她們也覺得她嫁給老六是故意膈應(yīng)她們——以前喊一枝花弟妹嫂子，現(xiàn)在要叫她六嬸。所以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她們越生氣一枝花越高興?？伤膊幌肟吹剿齻?，容易想到張仁義做的那些惡心事，所以近幾個月都跟四隊的人一起行動。

    方劍平到她身邊，瞧著還有一個楊槐花樹枝沒擼，就幫她弄花。

    一枝花：“不用。我一會兒就好?！?/br>
    方劍平笑了笑沒聽，小聲問：“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家老大，跟張仁義的那個老大，是你們結(jié)婚那年生的還是第二年生的?！?/br>
    一枝花心中一凜，他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隨即一想覺得自己想多了，她家老大出生的時候，那女人還沒嫁給老六，不存在把孩子調(diào)換的可能，“咋突然想起來問這事？”

    方劍平不好意思?？墒嵌伎靷z月了，也顧不上那么多，“小芳肚子一直沒動靜?！?/br>
    一枝花松了一口氣，又想笑，“你們不是一個炕頭一個炕尾？”

    方劍平想說，當(dāng)然不是，那天從地里回來就決定了。到嘴邊趕緊咽回去，別給人添堵了，“年后，就，就不那么睡了?！?/br>
    一枝花幫他算一下，頓時無語，“你才多久？滿打滿算沒仨月。我那會兒——咳，差不多半年。好多人跟我差不多。像你這么短時間就有消息的全村也沒多少?！?/br>
    方劍平不安的心瞬間安定下來，“這樣??？”

    “你們年輕人可真心急?！币恢o奈地搖搖頭，看到手里的小白花，“現(xiàn)在沒消息也好，多吃點好的補補，以后才有力氣?！?/br>
    方劍平眼饞他丈母娘的雞，可惜不敢動：“那改天殺只鴨子？”

    “鴨子這些等她坐月子再吃。生了孩子身體特別虛，特別需要補?，F(xiàn)在就吃這些?！币恢匆幌滤掷锏幕?，“我們村有個老郎中說，多吃些瓜果青菜生出的孩子水靈?！?/br>
    方劍平眼中一亮：“我怎么忘了?！?/br>
    “咋了？”

    方劍平忙把花給她，“寫信問問我奶奶。”說著就著急忙慌回家。

    王秋香好奇地問：“這是咋了？”

    “打算要孩子了?！币恢ㄊ侵浪齻兌嗄車N啵，沒敢說太多。

    王秋香頓時忍不住說：“終于忍不住了？有了沒？”

    謝蘭不禁說：“沒聽一枝花說，準備要孩子。哪有這么快？至少也得再等九個月?！?/br>
    “要生個閨女，方家肯定不在意跟誰姓。萬一生個兒子，他們肯定不同意姓張。你說這是生閨女好還是生兒子好？”

    謝蘭好笑，還沒影呢，她想的可真多，“劍平跟咱們一樣是農(nóng)村人，他的孩子又回不去，給他父母個膽子也不敢把孩子弄走。在咱們這兒，男女不都咱們說了算?！?/br>
    王秋香仔細想想，“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