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忍不住說：“小芳jiejie，你是女生，姐夫是男生，男女有別，不可以一起?！?/br>
    小芳瞪大眼睛扮個鬼臉故意嚇唬她。

    胖丫回她一個鬼臉就跑——慫的跟她娘王秋香一脈相承。

    方劍平提起她。

    胖丫嚇得大叫，雙腿亂蹬：“你個媳婦奴，不可以打我！”

    方劍平把她推給小芳，“讓她陪你去，我在學校門口等你們?！?/br>
    小芳看了看小丫頭很嫌棄地說：“我不喜歡她?！?/br>
    “我也不喜歡你！”

    小芳揚起巴掌。

    小丫頭抱住她的手臂，“小芳jiejie最好，小芳jiejie最漂亮?！?/br>
    張小芳氣得想笑，真是王秋香的親閨女，“快點！”

    經(jīng)過這一出，方劍平心安了，覺認為小芳上午半天犯一次傻就不會再犯傻。

    農(nóng)村小學簡單，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只有語文和數(shù)學。不過校長和幾位年長的老師不希望孩子只會讀書，所以加了音樂課和書法課。

    原本書法課校長親自來。方劍平的字跟他有一比，書法課就安排給方劍平。

    一年級沒書法課，二年級有，每天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方劍平指點學生寫半節(jié)課，就坐到小芳身邊盯著她。

    小孩子看到他坐下，紛紛沖他嘿嘿笑。

    方劍平不明所以：“你們笑什么？”

    有大膽的皮孩子立即說：“方老師帶著媳婦上課，羞羞臉?！闭f著用手劃一下自己的臉。

    方劍平的臉一下紅了。

    小芳立即問：“你想帶媳婦上課還沒有呢?！?/br>
    那孩子被說的梗了一下，“我——我不稀罕！”

    小芳：“有本事以后別娶媳婦！”

    不娶媳婦不就跟村里的五保戶一樣，無兒無女無依無靠。逢年過節(jié)只能找大黃搭伴？小孩子使勁搖搖頭，他不要當五保戶，太慘！

    可是他又不服氣——他這么聰明的人被傻小芳堵得說不出話。

    于是就沖小芳哼一聲，傲嬌的扭過頭繼續(xù)寫字。

    方劍平看到這一幕覺得眼熟，仔細想想轉(zhuǎn)向小芳，還真被他猜對了——心智七八歲。

    小芳不明所以：“咋了?”

    “沒事，好好寫，寫好了晚上就不用寫了?！?/br>
    天氣太冷，小芳寧愿晚上坐炕上寫，“什么時候了??？”

    “過會兒就放學了?！狈絼ζ脚滤ツ托姆干稻涂渌澳愕淖衷絹碓胶?，快他們比下去了?！?/br>
    坐在小芳前面的學生不信。

    小姑娘扭頭看看，居然真比她寫得好，“小芳，這是你寫的??？”

    小芳覺得事實勝于雄辯。

    再說了，她辯不好還容易露餡。于是直接寫個字。

    小姑娘驚得張大嘴巴“哇”一聲。

    前面兩排的學生都忍不住回頭看。

    小芳要跟方劍平一起來上課，點醒張小草只是其一，其二她可以借此慢慢改掉一些傻習慣，小草還不會起疑。

    小孩子藏不住話，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字寫得好，說不定過幾年恢復高考，他們主動建議她下場試試。

    思及此，小芳立馬把她的數(shù)學作業(yè)本遞出去，臉上盡是嘚瑟。

    方劍平看到她的表情想笑，她可真有意思，多大點事啊。

    小孩子覺得這事很大，傻小芳的字居然比他們的好看。

    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小芳嗎？

    往常放學鈴聲一響，這些小孩就飛一般往家跑。今天一個個跟忘了一樣，都等著小芳，頂著飄雪跟著她和方劍平到張家，確定她是張家小芳才各回各家。

    小芳家門口有個麥秸垛，高素蘭擔心下太大把引火的麥秸弄濕了，打算趁著雪還沒下大多弄點放屋里：“劍平，那些孩子咋了？”

    方劍平笑著說：“被小芳打擊的吧?！?/br>
    母女倆神同步地用疑惑的表情看著他。

    方劍平解釋：“小芳的字比他們的好，他們不敢信，懷疑小芳是假的。所以就跟過來看看小芳是不是咱家小芳?！?/br>
    高素蘭又驚又喜：“真的？”

    小芳點頭：“我以后會越來越厲害。我爹呢？”

    高素蘭：“在養(yǎng)豬場收拾房子，也不知道給誰住。這大雪天過來，真能折騰人?！甭牭侥_步聲，循聲一看，張支書小跑過來，“他可真不禁念叨?！?/br>
    張支書走近就問：“我又咋了？”

    小芳：“你沒咋。我有事跟你說，以后再有上大學的名額給我留著?！?/br>
    張支書樂了：“等你學會加減乘除再說?！?/br>
    “我過幾天就能學會，別看不起人?！毙》紱_他哼一聲，蹦蹦跳跳進去。

    張支書看到這一幕搖頭嘆氣：“走路都走不穩(wěn)當還想跑?！?/br>
    方劍平覺得他太心急，小芳缺心眼缺了十年，那時幾天幾個月就能補缺的，“叔，我有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你幫我參謀參謀?！?/br>
    知青點新蓋了三間房沒人住，方劍平就想在哪兒弄個掃盲班，辦到來年開春。往后有需要的話就晚上授課，每天一小時耽誤不了干活。

    張支書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劉季新和段伊然不能參加?！?/br>
    劉季新心術不正，方劍平也怕他亂講。段伊然跟劉季新合謀這點讓村里人很不齒，她開課估計沒人去。

    方劍平想想：“他們想?yún)⑴c就讓他們擦黑板掃地呢？”

    “正好幾個隊長都在養(yǎng)豬場，我讓他們?nèi)プ鲎龃蠡飪旱乃枷牍ぷ?。這個掃盲班很有必要，省得一個個罵起架不管不顧?！?/br>
    方劍平之前想到掃盲班就是因為高氏罵小芳罵的太難聽。他不希望張莊的村民都跟她學，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小芳腦袋空空只能跟別人學，村民講文明懂禮貌，小芳在他們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會越來越好。

    方劍平道：“等學校放寒假，我也能過去幫他們上課。”

    張支書擺手：“再說吧。”對高素蘭道：“老伴兒，給我拿兩床舊被子。”

    高素蘭順嘴問：“咋了？”

    張支書示意先進屋。

    方劍平見狀知道事不小，跟去堂屋。

    小芳見她仨一個比一個嚴肅，好奇的扒著門框，鬼鬼祟祟的光明正大地偷聽。

    張支書一把把她拽進來，“聽可以，不許往外說?！?/br>
    小芳乖乖地點頭。

    張支書：“今天上午農(nóng)場送來一個干部，讓我看著他好好反省?！闭f到此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一口氣把三人的心提上來。

    高素蘭試探著問：“那人身份有問題？”

    張支書：“農(nóng)場的人沒說，只是說他姓李，叫他老李就行了。人看著得有六十了，頭發(fā)花白，臉色不大好，可他有種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氣勢。我總覺得這人來頭不小?！?/br>
    小芳忽然想到那天張小草說的話，難道就是這個人。

    可她總覺得不能讓小草接觸這個人。

    一個六十來歲身居高位的人什么人沒見過。

    張小草表現(xiàn)的太迫切了。

    她一開口人家就能看出她別有居心——極有可能適得其反。

    小芳假裝不懂：“來頭不小還能到咱們這兒來啊？”

    張支書擺手：“你別插嘴！”

    高素蘭問：“你是咋想的？”

    張支書：“我咋想沒用，農(nóng)場的人讓他養(yǎng)豬。”

    養(yǎng)豬場有間空房，由于平時喂豬打掃豬圈的人在那兒歇腳里面還算干凈，放張床就能住人?？衫锩鏇]炕。今天下雪不算冷，回頭化雪屋檐的冰凌子能有一米長，屋里沒炕晚上還不得把人凍個半死。

    高素蘭又聽到他嘆氣，“難得讓他住養(yǎng)豬場？”

    張支書：“沒明說。說是讓他來體驗農(nóng)民的辛苦，不是讓他來享福。可這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br>
    高素蘭不禁問：“人要是出點啥事呢？”

    張支書想也沒想就說：“我的責任?！?/br>
    “哪有這樣的道理?！备咚靥m想一下，“讓他去牛圈，那邊有炕每晚都有人?；仡^農(nóng)場的人過來你就說怕他跑了，讓牛場的人看著他?！?/br>
    牛場有人值班，村里的男人們輪著來。過幾天張支書就得去牛場。

    張支書覺得這個辦法行，“就怕村里人不樂意。他不是住一兩天，可能得住好幾年。”

    高素蘭不耐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咋辦？”

    張支書要知道咋辦還不愁了。

    小芳覺得只有張小草知道這件事最后怎么解決的。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跟張小草無關。因為聽她的意思都不知道人什么時候到村里的。

    估計最后還是她爹想的辦法。

    小芳佯裝大言不慚地說：“這還不好辦啊?！?/br>
    張支書樂了：“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