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回信 第129節(jié)
甚至睡意間,還習(xí)慣性側(cè)頭親了他臉一下。 說:“你也快睡?!?/br> 這亦只是他們之間,再尋常不過的一夜而已。 第63章 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西裝。 直到轉(zhuǎn)眼到了“訂婚”當(dāng)天。 葉南生專程派了葉家私人的發(fā)型師同化妝師過來。 也因此,一大清早的,遲雪人還沒完全睡醒。 前腳剛和先行去場地準(zhǔn)備的解凜告別,后腳便又被迫坐在鏡前,被人洋娃娃似的裝點打扮。 一頭烏黑長發(fā)被燙出和天生自然卷的“大波浪”一樣弧度,平白成熟不少。 等她稍打完盹、回過神來,被催促著換上禮服。 更是眼見得鏡中人妝容精致,燙卷的八字劉海修飾出巴掌大小臉,雪白的一字肩長裙裙擺墜地——和她平時素凈寡淡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她有些訝異于自己竟還能有這一面。 不大自在地停步鏡前,又忍不住左右轉(zhuǎn)著裙擺細(xì)看。 “遲小姐,好看吧?我也覺得這個裙子好適合你哦,一看就是用了心的?!?/br> 化妝師見狀,邊往她的鎖骨上拍打亮粉,又順口奉承起來。 “這次是時間比較急。本來嘛,前前后后都選了十幾套的衣服備選,結(jié)果葉先生看了都不滿意,差點就來不及換了……最后,只能還是他自己親自去聯(lián)系的設(shè)計師。估計是走了別的門路,加班加點才趕出來的,裙子都是昨天才到我這邊。” “他平時忙的咧,但這次,從場地到服裝,各種各樣的大小事,都是他親手安排的。光這衣服一套下來,少不了□□十萬就出去了——還只是訂婚呢。等到結(jié)婚,估計更不得了?!?/br> 比起那天見到的化妝師張張,眼前的這位顯然要人精很多,試圖抓住一切機會拍好自家老板馬屁。 遲雪聞言,卻唯有默然。 心說還結(jié)婚?訂婚都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且衣服雖漂亮,要是到了外頭,估計這么站一天,八成要感冒。 她正憂愁著如何開口。 “遲小姐,披上這個吧?!?/br> 方才突然接了個電話出門的發(fā)型師卻又氣喘吁吁回來,給她遞上一條披肩。 “……誒?” 化妝師看著,忍不住眉頭微蹙。 中途攔住兩人交接的動作,又拿過披肩、翻來覆去打量。 “怎么臨時搞來這個?”她問,“還是米色,顏色都不很搭的,會壓個子。反正到時候會先披著外套出去啦,要脫的時候也不很多,我看還是別畫蛇添足了。” “但是剛才那個先生——” 話音未落。 聽發(fā)型師吞吞吐吐的語氣,遲雪卻已明白是哪個“多管閑事”又放不下心的先生,頓時忍俊不禁,又笑著把那披肩接過,說了句很受用的“謝謝”。 化妝師亦再不好多說什么。 只得最后給她拾綴好妝容,換上高跟鞋,便一同結(jié)伴下樓。 但其實此刻天邊也才剛蒙蒙亮,七點而已。 葉南生卻顯然已在酒店大廳等待許久。 擺在面前的三明治空碟和僅剩的半杯黑咖啡說明了一切。 只不過他絲毫沒有久等的怨言,相反,人這日換了新的金邊眼鏡,一身雪白西裝。文質(zhì)彬彬,談吐斯文,倒的確頗有些“白馬王子”的即視感。 甚至于,是先把攝影師、化妝師等一干人等送上車,又讓人送來早餐,給他們在車上吃,才帶著遲雪另外上了一輛車。 他開車。 兩人同行。 遲雪還沒吃早餐,此刻小心翼翼地低頭吃面包、喝牛奶,唯恐碰臟了身上這件金貴的禮服裙。 調(diào)試前視鏡時,他卻忽然輕聲說了句:“今天很漂亮?!?/br> 遲雪聽得一怔。 才知他原來剛才待人接物親力親為,實際上,也分了些許余光打量自己。 而比起多年前或調(diào)侃或虛偽的贊美。 這句話顯然無端端又真摯太多。 于是她亦笑笑。 扭頭看向葉南生,看向他身上熨帖的雪白西裝,回以一句:“謝謝,你今天也很帥?!?/br> “……有嗎?” “嗯,”她點頭,“這件衣服很適合你。” 簡單的寒暄而已。 卻是從前只會低頭沉默的遲雪絕不會說出口的話。 葉南生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悵然若失還是落寞。 只沉默良久,又淡淡道:“之前我就想說,你好像開朗了不少?!?/br> 說話間。 他發(fā)動引擎。 “而且你看起來對今天的事也很放心,不太害怕的樣子,”他說,“我以為你會很擔(dān)心?!?/br> “嗯?!?/br> 而遲雪很坦然地承認(rèn)了這一點:“我可能是最不害怕的人之一吧,”她說,“至少,肯定比解凜好就是了?!?/br> “為什么?” “因為解凜在啊?!?/br> “……” 遲雪很平靜地說:“沒有解凜在的時候,我都從那么黑暗的日子過過來了,總感覺,現(xiàn)在的快樂像是偷來的,但是……多一秒鐘也是好的。我現(xiàn)在就在無數(shù)個一秒鐘組成的日子里。所以,真的沒有什么遺憾、也不害怕將要面對的事了——好的壞的,都不害怕了?!?/br> 的確。 從前的她平凡,溫和,普通。 但并不是她天性如此的——是社會一步步磨平了她的棱角,是因為,她總覺得,這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人生,自己必定也會和無數(shù)個普通的“遲雪”一樣,度過平平無奇的一生。 可原來她的人生并非如此。 甚至有無數(shù)種可能:她因此驚心動魄過,顛沛流離過;她走進過最黑暗的生活,也跌跌撞撞地逃離過。直到最后,有個人、她一直等待著的人,伸出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所以。 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無外乎絕望和遺忘。 可她現(xiàn)在知道,自己對于那個人有著怎樣的重量,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被遺忘。哪怕在這條黑幽幽的甬道里,她的燭火亦始終都在。 “葉南生,”她說,“小時候,我還記得,你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喜歡解凜的人。這輩子,我被改變的事很多,被迫去回避的事也很多,但只有這件事,我一直堅持到了現(xiàn)在,從來都沒變過?!?/br> 所以,喜歡他。 也就不能——也就從未喜歡過你。 這便是“贊美”之外,言外之音的拒絕了。 一如許多年前,那個堅持冒著雨也要拉著他回去上課的小姑娘。 她有最柔軟的心腸,卻也有最堅定的方向——十頭牛都拉不回。 汽車平穩(wěn)上路。 葉南生目視前方,沉默良久。 忽卻又低笑一聲:“知道了?!?/br> 他原以為她在陳之華身邊呆的五年,總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灰色痕跡。 但如今看來,似乎重逢的快樂已然壓過了昔日的痛苦。遲雪還是遲雪,甚至是欣然于自己人生的遲雪——還有什么比這件事更值得開心呢? 他壓下心底那些莫名的情緒。 甚至可以如常地和她開起玩笑。 “聽解凜說,你們提前去領(lǐng)證了?!?/br> “嗯?!?/br> “怎么?他怕我把他老婆拐走了?” “……拐?” 遲雪愣了一下。 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卻倏然失笑,忙又解釋道:“哈哈,不是不是。他肯定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那個情緒到了……” “所以,我算是他情緒的助推劑?” “嗯——” 她一時次窮,不知怎么否認(rèn)。 卻又難得一本正色地搞笑:“不過其實也挺好的,以后如果我們真的要做酒,不是今天這種,是真的請親朋好友來吃酒,”遲雪說,“我想好了,‘功臣’可以不給紅包,助推當(dāng)然也算在內(nèi)。你省大錢了,老同學(xué)?!?/br> 玩笑雖拙劣。 她說完,卻自己先忍不住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