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郡主回來了 第57節(jié)
他目光沉靜,直直望著竇瑜。 許久不曾見過了,乍然一見只覺得陌生。竇瑜心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盡數(shù)化為抵觸,拉了胡貞一下,道:“我們走吧?!?/br> “哦,好?!焙憼恐]瑜的手,與胡王升擦肩而過。 走得遠了,胡貞為胡王升方才的冷淡找補道:“他性子便是這樣,并非針對你。都來我們家許多日了,和我也只說過‘堂妹’,‘告辭’這種話,我已習慣了?!?/br> 又忍不住嘀咕:“人也病怏怏的,之前不知為何忽然病起來,怪嚴重的,嚇得家里提心吊膽?!?/br> 她語氣倒無什么惡意,半嗔半笑道:“這是瞧咱們河州山清水秀,跑來養(yǎng)病不成?” 竇瑜沒有接她的話。 去胡貞院子里小坐了一會兒,等到開席后,二人又被下人引去席上。 今日的壽星胡老夫人也早已經(jīng)入座了,按著云水郡中的習俗,整壽穿綠錦衣,箍著暗黃色繡了壽紋的抹額,手邊放了支虎頭杖。一時間四面慶賀聲不絕,直到家中小輩們湊齊來為她拜壽,眾夫人才各自落座。 竇瑜坐得離主桌非常近,胡王升距她不過兩步遠。 她垂眼看著面前放菜的小碟,沒再抬頭了。 她被胡貞拉著和胡家的一群娘子坐在一起。原本胡貞的母親因郭素之故,想請她入主桌就座,但她不愿太過顯眼,直接推辭了。這時其余人都起身去拜壽,她還是吸引了胡老夫人的注意。 “這位是?”她朝竇瑜看過來。 胡王升也借此機會,順理成章地向竇瑜投來目光。 胡貞走過來將竇瑜拉起,帶到胡老夫人身前,道:“祖母,這是兵馬使郭大人的表妹秦珠?!?/br> “瞧,生得可真是好?!焙戏蛉艘贿厡ε赃叺姆蛉藗冋f著,一邊伸出了手。竇瑜近前一步,將自己的手放入她手中。 與奉都城打過交道的胡老夫人相比,這位河州的胡老夫人從面相上便顯得格外慈愛溫和。 竇瑜對她說了句祝語。 胡老夫人聽完又笑著夸贊:“樣貌好,名字好,聲音也這樣好聽。” 已經(jīng)拜過壽的郎君們也沒有久留,一一離開堂中,去前面席上了。 胡王升綴在最后,回頭望。 只能看到竇瑜的背影。 走出去后聽得前方有人在低聲說:“你方才可看到郭大人的meimei了?當真是好看。” 另一人示意他閉嘴:“叫郭大人知道你在外議論他meimei,有你好看的。” “我又不是故意去看的,她就立在那兒,郭大人就算知道了還能挖了我的眼睛不成?” “可別提這些了,又叫我想起……”這人的聲音更小了,“你聽說沒有,那江勤書死在家里,眼睛都被人挖掉了,實在可怕!” “你親眼看到啦?”對方還不信。 “我也是聽人說的……”兩人并肩越走越快,聲音慢慢也聽不分明了。 胡王升來時,郭素正坐在座位上,聽到腳步聲就辨出了來人,微微抬起頭看他。 胡子嵐還站起身,熱情地要互為兩人引薦。 “認得?!惫氐钄r道。 胡子嵐想起郭素從前在奉都城為官,一拍腦袋:“是了,你們二人都曾在奉都城,年紀又相仿?!?/br> 但他現(xiàn)在是郭素下屬,胡王升又是他侄子,顯得差了輩分一般。 緊接著又察覺到兩人的表現(xiàn)皆冷淡,胡子嵐慢慢收了笑意,心里想著:不會是從前有什么過節(jié)吧?他越看越覺得是如此,他們二人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相似的冰冷態(tài)度已經(jīng)代表了一些問題。 以防觸了霉頭,胡子嵐連忙轉(zhuǎn)開了話題。 不過他倒是多慮了,胡王升并不想與郭素起沖突,自顧自坐去了一邊。全程只顧飲酒,一言不發(fā)。 胡子嵐關切地提醒:“你身子不好,少飲些酒?!?/br> 但胡王升仍握著酒盞,辣口的酒水滾過喉嚨,啞聲道:“無事?!?/br> 另一邊,等郎君們都走了,娘子們也坐回了原位。有夫人見胡老夫人還時不時看向竇瑜那桌,小聲對胡老夫人打趣道:“既然這么喜歡,何不給自家孫兒說親,向郭大人求娶他這妹子?!?/br> 胡老夫人自謙道:“我家那幾個泥猴子哪里能配?” 想了想又說:“也就我那個侄孫兒算配得上?!?/br> 畢竟身份足夠尊貴,又有樣貌和才學。 …… 壽宴結束后,竇瑜和郭素坐上回程的馬車。 郭素落后竇瑜許多。他進了車廂,才發(fā)現(xiàn)她靠著車壁似乎是睡著了。 竇瑜在席上被勸著喝了一點酒,見風時還算清醒,沒想到坐上了馬車后腦袋越發(fā)昏沉,漸漸地眼皮便合上了。 后腦抵著車壁,原本只是想閉眼待一會兒,誰知還沒等到表哥上車已經(jīng)慢慢睡著了。 車簾蓋得嚴實,車廂內(nèi)微暗。馬車已經(jīng)跑上了回程的路,車身開始輕輕搖晃著。 坐在一側的郭素看著阿瑜的頭一點一點的,盯著瞧了許久,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輕輕將她壓向了自己肩頭。 她果然睡沉了,無知無覺地向他傾過來。 待她的側臉壓上他肩膀的同一刻,他好像不會呼吸了。 從她身上傳來清淺的酒香,他不由屏息,放在膝頭的手逐漸握成了拳。 而她乖乖地貼著他,身上微暖的體溫順著兩人貼近的手臂透過了他的衣袍。 第73章 無恥 “豎子無恥!” 從胡家回府的這條路, 不長也不短。 郭素覺得阿瑜只在他肩頭枕了片刻,馬車輕輕一個顛簸,她瞬間醒了過來, 猛地坐直身體。 “我……” 竇瑜瞇了瞇眼, 看到表哥肩頭衣裳微亂的褶皺, 摸摸發(fā)熱的臉, 含糊地說:“我喝了些酒,一不小心便睡著了?!?/br> “頭昏?”郭素聲音低啞。 竇瑜搖搖頭, “還好?!?/br> 她還以為是自己睡沉了, 自動尋找舒服的姿勢,這才靠上了表哥的肩膀, 接下來還有一小段路, 生怕自己又將表哥當成枕頭, 所以刻意離他更遠了一些。 郭素察覺到她的動作, 看到她面頰的紅暈漫上耳根,一直攥成拳放在膝頭的手漸漸松開,清了清嗓子,道:“方才, 我見你靠著車壁睡著了, 想……” 竇瑜望向他。 “……想讓你睡得安穩(wěn)些。是我主動扶你靠過來的?!?/br> “啊?”竇瑜微訝。 聽了表哥的解釋,知道并不是自己主動靠過去的, 原本應當不那么尷尬了??伤挥X得臉上更熱, 微微結巴道:“那,那謝謝表哥好意。” 馬車抵達府門后, 佰娘從供車夫乘坐的前室跳下來,立在車下。 竇瑜率先下了馬車。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邁入府門后, 身后懸掛的燈籠也已經(jīng)點燃。表哥的影子被拉長,正好落在她腳下。 她的腳步慢下來,四處靜謐,忍不住回過頭看他。 郭素見她停住了腳步,長腿一邁幾步跟上來,問:“怎么了?還是不舒服?” “沒有?!备]瑜朝他嫣然一笑。 郭素也忍不住回以一笑,說:“入夜風涼,回去吧?!?/br> 等兩人分別回了院子之后,郭素又讓下人給竇瑜送了醒酒湯,這是管家一早就為他備下的。 竇瑜捧著碗,坐在床邊安靜地喝著。佰娘麻利地為她拆著發(fā)上的釵環(huán),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 佰娘此刻的心情也很好。 今日她跟在娘子身后碰到胡王升的那一刻,若她是只貓,怕是背上的毛都要豎起來了。還以為胡王升會不管不顧地發(fā)瘋,嘴上不敢出聲,其實隨時準備著擋在娘子身前。沒想到胡王升表現(xiàn)得意外的平靜。 佰娘心中覺得異樣,又帶了些慶幸。想到從前發(fā)生的事,實在五味雜陳。 反正娘子看起來是完全放下了。只要瘋子一樣的胡王升也能放下,兩廂安好,那便再好不過了。 佰娘還默默猜測著,過去他之所以發(fā)瘋,可能是以為娘子死了。見娘子還活著,也隨之釋然了吧。 …… 胡家。 下人送來了醒酒湯。胡王升在席上雖然喝了不少酒,神思仍清明,醒酒湯隨意擱在桌上,他連碰都未碰。 解了衣躺在床上,慢慢閉上了眼,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他很久不曾夢到過竇瑜了,今日得以一見,她反而入了夢。 竇瑜穿著嫁衣立在他面前,透過輕薄的紅色蓋頭,她眼波又柔又暖。他一時分不清這是在通州,還是在奉都城的胡家。 各處喜氣洋洋的。在催促聲中,兩人分別執(zhí)了紅綢的一頭,慢慢走進喜堂中。 耳畔是司禮唱詞,胡王升心中無比喜悅,可即將對拜之時,郭素卻忽然出現(xiàn)在了喜堂之上。 郭素提起長\槍,遙遙指著他。 而竇瑜一把掀開了蓋頭,毫不猶豫地朝郭素跑了過去。 他急忙去阻攔。 …… 肩頭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胡王升猛地驚醒過來,抬手用力按著舊傷處。他額頭上冷汗涔涔,背上濕透一片。 咬牙忍了許久,肩頭的隱痛才慢慢減輕許多,可他再無睡意了,睜眼至天明。 第二日,胡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稟報說,胡王升來見。 她這個侄孫兒在家中是貴客,難得主動過來,立刻叫人將他請進門。 胡王升坐下后也沒有繞彎子,直接道:“叔婆,今日我來此,是想請您幫個忙?!?/br> 胡老夫人示意他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