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首輔落魄時 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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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晚上偶爾是會聊天的,大多數(shù)都是鹿瓊看到謝子介枯坐在窗邊的時候,謝子介會給她講很多風景,從西北到江南,甚至還有更遠的瓊州,那些地方有些是謝子介自己去過的,還有一些則來自游記。 謝子介偶爾會講史,但從不講大周。 那天是個例外,也許是奇怪鹿瓊為什么會懼怕白九,也許是別的原因,總而言之,謝子介問她要不要聽一聽白九的故事。 “三年前,江南血流如注,百余世族就此覆滅,其中有人死有余辜,也有無辜被牽連者。而之后,佃戶遷出,可,官府沒有安排他們的去處?!?/br> 無家無業(yè)無田,于是就成了流民。 流民亂了三年,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山賊匪盜,一開始沒人在意一個不肯加入山賊一起作亂的白九,直到白九收編了一群青壯,占山為王卻又龜縮不出,官府才覺得麻煩大了。 這時候官府的效率變得很高,流民被迅速接納入城,但匪首白九卻沒被擒獲,這甚至驚動了汴京城。 “白九是肯定會死的,”謝子介淡淡道,“你猜他會死在哪里?” 普通的江南富戶不會了解這些,謝秀才沒有瞞著她。 他更不會害她——鹿瓊信謝子介的承諾,而且若想害她,根本沒必要救她,那要解決自己的惶惑,自然有更好的辦法。 鹿瓊下定決心,開口,她說:“謝秀才,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 謝子介的確在等鹿瓊問他,鹿瓊并不笨,相反她很聰明,謝子介一開始只是覺得教人識字不過舉手之勞,后來竟然找回謝十三郎和他人論學的感覺。 要知道,謝十三郎思路之敏捷,讓族中兄弟最厭煩和他論學——他總能講得其他人頭大如斗,但鹿瓊不會,她甚至還能舉一反三,每每出乎謝子介意料。 這也是謝子介愿意一直教下來,越來越盡心的原因。 在那天晚上,謝子介忽然想做一件事情,他想知道鹿瓊自己能猜到哪一步,他把這當做授課的一部分,而在一番交淺言深的話語后,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一件很瘋狂的事。 他居然期待鹿瓊猜出來一切,盡管這不可能。 今天下午,他知道鹿瓊?cè)フ呱揭姭C戶大叔,他第一反應是鹿瓊要離開了,但是很快他打消了這個想法,鹿瓊只要不傻就不會選擇這個時候走,更何況她能去哪呢? 果然沒多久,鹿瓊就回來了,眉間藏著心事,那時候他就在等著鹿瓊問他,謝子介自認想到了鹿瓊可能會問的所有問題,但真的沒想到鹿瓊會這樣直接。 她一點機鋒也沒打,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爸x秀才,你是不是知道所以的事?” 謝子介會從蛛絲馬跡入手,問一個能補全所有事的證據(jù),絕不肯揭破一切。 他們果然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謝子介想,于是他笑意染進眼底:“是,我知道?!?/br> “白九是匪首,就算可憐,就算是形勢逼迫,官府也不會放過他的,”鹿瓊定定看著他,“只要謝秀才好好的就好?!?/br> 她并不知道白九和謝秀才到底什么關(guān)系,但謝秀才知道這么多,肯定關(guān)系匪淺,她不在意白九,可謝秀才對她是很好的,她在意謝秀才。 這一回謝子介沒有說好。 他長睫下那雙桃花眼還盛著笑意,可笑意又遠了,車夫吆喝了一聲,說縣令家到了。 鹿瓊沒有等到回答,謝子介牽著她的手,帶她進了縣令府中。 寶豐縣令姓俞,今年三十有七,寶豐是富縣,俞縣令這些年也干的不錯,甚至前陣子通判出事都沒牽連到他,可見升遷是遲早的事。 因此他雖然還未得意,但周身已經(jīng)有了春風得意的氣質(zhì)。 賓客們也很懂眼色,紛紛祝俞縣令有個大好前程,謝子介帶著鹿瓊進來時,已經(jīng)不算早,自有俞家的婆子引鹿瓊?cè)ヅ炷沁叀?/br> 鹿瓊忽然有點好奇,謝秀才在縣尊面前會是什么樣呢。 但那就要等回去才知道了。 俞家今天的宴會很別致,叫做燈宴,各色的燈籠懸在石頭、花木、檐角,果然美不勝收。 前面自然是一片熱鬧,后院也不寂靜,俞縣令的老妻周氏招呼各路客人,她的兩個女兒,被周氏喚做“五娘”,“六娘”的,則侍立在母親身旁。 鹿瓊聽謝子介講過,不少世家大族排名是未分家的各房一起算的,根深葉茂的世族有時候排序能排到二三十。 俞縣令家應該也是這樣。 謝子介帶她進來前囑咐她去找溫大郎的妻子李氏,之后跟著李氏就好,因此那婆子問鹿瓊要去哪的時候,她毫不猶豫:“我和溫家的李jiejie交好,您送我去那兒就好?!?/br> 李氏雖然沒和她見過面,但溫大郎應該也交代了她,見了鹿瓊很親熱地帶她坐下,還安撫道:“咱們這邊都是秀才娘子,一起看看燈籠,松快松快就好?!?/br> 另一個秀才娘子也極其和善道:“我夫君也是常提起你家謝郎的,他們有他們的交情,咱們也有咱們的?!?/br> 鹿瓊的確是有些緊張的,她實在沒見過這場面,可李氏帶她見的這些人和善,并且鹿瓊發(fā)現(xiàn)其實和秀才娘子們聊天,沒她想的那么可怕。 她們談詩賦算學,謝秀才教過她,談針線活,陸mama教過她,偶爾聊幾句燈籠,也很松快。 李氏還和她玩笑:“你可知今日為何要咱們都來?” 鹿瓊自然搖頭。 有個秀才娘子道:“咱們都是來湊數(shù)的,明面上是縣尊勉勵縣里秀才,明年鄉(xiāng)試奮發(fā)——” 李氏嗔她一眼:“就你多嘴?!?/br> 那秀才娘子嬉笑道:“阿李就讓我說完罷!其實是老父母的兩個女兒,也到相看的年紀了,若縣里有未婚配,又苦學的秀才,老父母也是要相看的?!?/br> 當然,秀才們大多是成親了的,剩下一部分躊躇滿志,頗有些要等榜下捉婿的意思,但俞縣令看來,他升遷已經(jīng)是早晚的事,秀才們配他的女兒,不比榜下捉婿的差。 可升遷雖然是早晚的事,但多晚還不知道,女兒的大事卻是不能等的,所以他不能去榜下捉婿,思來想去,女婿還是要在寶豐縣這些秀才里挑。 鹿瓊恍然大悟,難怪謝子介要帶她來。 謝過了解釋緣由的兩位秀才娘子,鹿瓊跟著一群秀才娘子安心欣賞燈籠,按李氏的說法,燈宴雖然沒有大酒席,但各處都有婢女候著備有吃食的,等會她們找個地方歇著,等宴席結(jié)束就好。 鹿瓊也覺得這樣很好,沒多久,一群人便指了個涼亭說要坐下,一個涼亭自然是不夠這么一群人的,鹿瓊就跟著李氏打算去別的地方。 她不小心踩到一段枯枝,便落在后面,秀才娘子們的喧鬧聲還很近,鹿瓊撥開花木正要趕上,前面路上卻站了個少女。 那女孩兒和鹿瓊差不多大,但梳著未出閣少女的發(fā)式,天黑,看不清長相,可月光下能見她一身綾羅,此時這女孩兒正看著鹿瓊。 “你就是謝秀才的娘子?”她問。 第20章 縣令府 這女孩看著就來者不善,鹿瓊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打量起來對面的人。 未出閣的少女,肯定不是賓客的娘子,今日是相親宴,秀才們也不會帶著姊妹前來,那么這少女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不是俞五娘就是俞六娘。 五娘還是六娘,鹿瓊分不出來,只能回答說:“你是俞縣令的千金?!?/br> 那少女朝鹿瓊走近了兩步,鹿瓊已經(jīng)聽見不遠處李氏在喚自己的聲音,可那少女忽然抓住她手腕,抬高了聲音:“李jiejie,我?guī)筳iejie去那邊亭子。” 李氏與這少女相熟,此時并不疑它,“哎”了一聲,又說:“是我疏忽了,五娘和鹿娘子才是一樣年紀呢。” 原來這是俞五娘。 鹿瓊則想,要掙開俞五娘嗎? 很快,她出聲:“五娘說要帶我去那個亭子,李jiejie你們先去玩吧?!?/br> 她指的是不遠的一個涼亭,還沒擋上風簾,離李氏她們很近,俞五娘輕嗤一聲,但也沒反對,只是放開鹿瓊,拍拍手,要兩個婢女去拿了火爐去涼亭。 兩個人一前一后離開了花木,回到燈火通明的小徑上。 俞縣令的燈宴耗資耗時,但成果不菲,此時天空亮如白晝,兩個人也終于看清了彼此的臉。 俞五娘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她眼睛很大,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明亮有神,面如銀月烏發(fā)柳眉,是非常標準的大周貴女長相。 而俞五娘看向鹿瓊,就要面露嫌棄了:“你可真是黑?!?/br> 她這話充滿了挑釁,可鹿瓊并未生氣,反而好脾氣似的回答:“下地耕田,就會變黑。” 大周以農(nóng)立本,她說得樸實輕巧,可俞五娘卻不能接著她的話貶低農(nóng)人,俞五娘一時不知道鹿瓊是故意的還是無心所為,便只好再次重重哼了一聲。 鹿瓊則鎮(zhèn)靜地看著她。 讀了書之后,人果然會聰明,鹿瓊想,三個月前這樣的對話,她只能看出來俞五娘對她不善,可現(xiàn)在她知道的就不止這一點了。 她提到自己出身農(nóng)家,俞五娘并不意外,而且還單獨攔住自己,可見俞五娘是查過她,知道她長什么樣子的。 很明顯,這是一次故意的挑釁。 甚至她已經(jīng)對俞五娘為什么會挑釁她也有了猜測。 她還在詡山燒火的時候曾經(jīng)聽到過一句:縣令要把女兒嫁給貴客。 貴客是謝子介,女兒,恐怕就是俞五娘。 但俞五娘明顯有基本的處事素養(yǎng),她還記得不能順著鹿瓊的話貶低農(nóng)人,可見她此時依然很理智,并不打算留下把柄。 那么鹿瓊就不怕她的挑釁,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俞五娘瘋起來鹿瓊怕,可如果只是這樣的幾句惡言,她并不怕會一會俞五娘。 俞家的宴席,燈火通明之處,俞五娘鬧不出來不體面的事的。 雖然想了很多,但其實也就是到?jīng)鐾み@兩步距離,俞五娘已經(jīng)坐定了,周圍的婢女退去,她面露嘲弄:“你倒是膽大,居然敢和我來這里?!?/br> 鹿瓊很平靜:“沒什么不能來的,這是五娘的相親宴。” 俞五娘如果還想體體面面地挑一個如意郎君,就不會和她鬧起來。 “江平俞也算世族,”俞五娘并不掩飾她的打量,“我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謝生那樣的俊才,會娶你為妻?!?/br> 因為這是一場權(quán)宜之計,鹿瓊在心中默答。 “可能是謝秀才覺得我合適做他妻,”鹿瓊說的仿佛沒說。 俞五娘幾次試探都感覺自己像一拳打進了棉花里,半晌了俞五娘一擺手,泄氣。 “罷了,算你厲害,我本來還想嚇嚇你,等你怕得發(fā)抖再說你膽小,可你膽子真大……你怎么完全不怕我?” 鹿瓊看她,仿佛她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我要怕什么,你不可怕呀?” 秀才怕遇上丘八,江平的貴女也受不了農(nóng)女,俞五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了無比的挫敗。 “算了,”她一攤,一個訓練有素的婢女就走進來,上了茶和點心,俞五娘指了指:“我知道你肯定還沒吃飯,用吧?!?/br> 又帶著怨氣說了句:“不用怕我下毒,謝生再俊才,他成親就和我無關(guān)了,就是你說的,這是我的相親宴?!?/br> 江平俞的女兒,是不可能給尋常秀才做續(xù)弦的,俞五娘最清楚這個道理,可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鹿瓊好像也知道她的意思。 鹿瓊的確知道,她面對這種貴女,其實比面對秀才娘子們還得心應手——謝秀才講過好幾個這樣的人的故事,還考過鹿瓊要怎么應對呢。 鹿瓊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信了,鹿秀學不會是鹿秀自己的問題,或者就是他找的夫子有問題,她跟著謝秀才讀書,越讀覺得自己越聰明,而且絕無吃力的時候。 讀書真的是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鹿瓊不和俞五娘客氣:“多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