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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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卓吹胡子瞪眼,一錘定音,就這樣!你明日就問他肯不肯! 可是無論徐瑨肯不肯,他都不知道了。明天城門一開,他就要攜密令出城,直奔崖川。 還有。祁卓來回走了兩趟,又道,如今勛爵襲替,以誥劵為重,我將鐵券交由你保管,再寫封奏折,請封你為世子。這樣我萬一有何不測,你還有誥劵護(hù)身 爹。祁垣眼眶一熱,撲通跪下了下去,你保重!孩兒和伯修都等爹得勝還朝! 第二日,天還未亮,祁卓便帶著包袱,牽馬出了伯府。他怕走漏風(fēng)聲,并未告訴彭氏。因此只有祁垣相送。 祁垣送祁卓到路口,就地拜倒,磕了三個頭。 祁卓跨在馬上,回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像是望著別人。不過只那一眼,祁卓便轉(zhuǎn)過了頭,縱馬出城而去。 幾乎同時,宮中三通鼓響,候朝的文武百官魚貫進(jìn)入奉天門,朝見監(jiān)國太子。 天際驟出一抹霞光,新一輪的紅日噴薄欲出,祁垣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天光大亮,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回家。 第74章 秋風(fēng)漸消,冬雪初降。 祁卓離京沒多久,陳伯和姑父也踏上了回?fù)P州的船。祁垣的銀色小馬已經(jīng)馴熟了,他不舍得陳伯走,便一塊騎著馬送車隊出城,直到通州驛碼頭。 水寒天闊,寬闊河面之上帆檣林立,萬舟駢集。祁垣不由想起上次逃跑的時候,那會兒匆匆忙忙,滿心要回?fù)P州去。如今恍若一夢,不知不覺竟也過去了十個月。 齊家的船已經(jīng)在碼頭上等著了,自有腳夫小廝忙著搬運(yùn)東西。 陳伯下了馬車,見祁垣發(fā)怔,拍了拍他,笑道:我給你留的幾個都是沒牽沒掛,能安心干活的。你才學(xué)經(jīng)營,一個人不好支撐,等他們幫你帶出了得用的人手,你再讓他們回?fù)P州去。 他給祁垣留了幾個幫手,其中還有位得力的管事。 祁垣應(yīng)下,點了點頭:謝陳伯,我一定好好經(jīng)營。 不急,你還小,這些慢慢來。陳伯摸了摸他的腦門,心疼道,也別太辛苦了,等天暖和了,就來揚(yáng)州看看。 祁垣嗯了一聲,扶著他上船。 你也好好保重。祁垣笑了笑,扶著陳伯進(jìn)入船艙坐下,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他手上的老人斑,鼻頭又酸了起來,回去就別干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了,不能太辛苦 不做了。陳伯笑笑,老爺允我回去就辭工,回家看孫子去。 祁垣有些意外,不過一想,陳伯的年紀(jì)早就該回家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了。這些年齊家雖沒虧待他,但陳伯整日勞心勞力,逢年過節(jié)也未曾好好休息過。 這次來京城,算是開了眼,也漲了見識。陳伯看著祁垣格外親近,又摸了摸祁垣的腦袋,去揚(yáng)州坐船,你知道怎么坐吧? 祁垣眼眶一熱,使勁點了點頭。 那就好。陳伯道,到時候若能跟徐公子一塊,自然最好。若是你自己出行,切記留意船只新舊,那種舵損帆穿的,不耐風(fēng)浪,不可坐。 祁垣知道他放心不下,忙點頭:我雇新船便是。 陳伯微微頷首,又捋起胡須,諄諄教導(dǎo):另外還有三不。一不可貪涼。行旅在途,無論四時冬夏,都要帶厚衣厚被。即便夏日行船,也不能吃冷食,穿薄衣,否則病邪侵體,船上缺醫(yī)少藥,救治不及。 祁垣從未想過這些,忙道:知道了。 嗯。陳伯道,二不,是不夜行。不管水陸,都要天亮再走,才能避開匪賊 祁垣:好的。 三不,是不可露財。隨身若有銅鐵之類的重物,一定交于船夫,不要隨身帶著,以免讓人誤認(rèn)成金銀財物,惹來災(zāi)禍。那種衣衫齊整但無行李的人,也要格外提防陳伯拉著祁垣的手,叮囑許多之后仍是放心不下,最后干脆道,罷了罷了,你到時寫封信,我讓船來接你好了 祁垣很少見他這樣嘮叨,這下不由笑了起來,我又不是小孩了,出門會注意的。 那就好。陳伯頓了頓,抬手摸了摸祁垣的臉,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頭子看你,就跟見著自家孩子似的,怕你磕著碰著 姑父已經(jīng)帶著人把行李都安置好了,船夫又過來,詢問何時開船。 千萬要記得來揚(yáng)州。陳伯看向祁垣。 離別在即,祁垣忍了半天,眼圈還是一下就紅了,喉嚨發(fā)堵,話也說不出來。他狠狠點了點頭,沖上去,使勁抱住陳伯,隨后轉(zhuǎn)頭跑了下去。 卯時整,船夫解攬行船,兩艘漂亮的大船一前一后,悠悠駛?cè)脘詈又小?/br> 祁垣站在岸上翹首遠(yuǎn)望,漕河之上官舫民船往來云集,那兩艘大船很快混跡其中,難以辨認(rèn)。祁垣又看了許久,這才轉(zhuǎn)身,策馬回城。 有了陳伯留下的人做幫手,家里也沒了其他雜事,祁垣便將精力正經(jīng)放在了香鋪上。 他讓陳元吉做中人介紹,先跟幾個通州的香戶簽了契,讓他們往鋪子供著香料。隨后又找到中人,將對面的一處成衣鋪子盤了下來,也改成香鋪。 這邊的祁才子合意香鋪專門賣些士子們常用的熏焚之香、佛寺供香,取名也甚是吉利,都是及第狀元又或者醍醐雅意清遠(yuǎn)等名,價格定的高低都有,但如果是寄居在佛寺古廟的書生,每月可以憑字畫來換取一盒清靄香。 對面的香鋪,則是賣些妝飾用的香件、香粉、香油、香膏等。雖然合意香鋪開的早,但新開的這家上貨卻更多,尤其是各類帳中香尤其緊俏。阮鴻最近又風(fēng)流起來,時不時便來跟祁垣套近乎,專門買些姑娘家最愛的花香香餅出去哄人。 只是閣老最近煩悶不已,阮鴻受到遷怒,所以被禁了花用。偶爾手里沒銀子,他便拿些有意思的東西來換,當(dāng)然阮大公子向來是好面子的,若是換一兩銀子的香餅,他必然拿著值三四兩的東西來,絕不肯讓祁垣吃虧。 然而即便這樣,若是碰上方成和在鋪子里,還是難免不了被譏誚一頓。昔日的同舍好友,隔三差五便要在鋪子里掐起來,大打一番,繼而不歡而散。 祁垣本就忙地腳打后腦勺,起初怕他們倆生了嫌隙,還從中說和了兩次,后來見這倆總這樣,漸漸也隨他們?nèi)チ恕?/br> 誰知一來二去,阮鴻卻像是得了趣,每天都要去鋪子里晃悠一圈,偶爾占了上風(fēng),便高興得不得了,非要去找徐瑨炫耀炫耀。 徐瑨對此很不理解,看他跟看有病似的。 你又爭不過謹(jǐn)之兄,為什么非要去找罵?徐瑨莫名其妙道,若是沒錢買,從我這里借一些便是。你要是不好意思,就給我多計一分利。 阮鴻簡直驚了:你跟我還算利息?還要多加一分利? 嗯。徐瑨盤算了一下,一本正經(jīng)道,老婆本,多賺一分是一分。 阮鴻: 你跟逢舟可真是一家人阮鴻目瞪口呆道,他現(xiàn)在簡直掉錢眼兒里了,忙的整天見不著人影,我這幾天就看見他一面。你呢? 阮鴻好奇起來,雙眼放著賊光,問徐瑨,你倆正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是不是常偷偷見面? 徐瑨: 如今太子正是用人之際,徐瑨自己就忙的不得了,連休沐之日都被占用了。偶爾抽點空去找祁垣,卻是比阮鴻還慘,從來沒找到過。 唔。徐瑨淡然道,我們自然是天天見的。 阮鴻不禁羨慕起來。 徐瑨云淡風(fēng)輕地喝茶,等人走后,這才臭了臉,郁悶的不得了。 直到冬至前一日,徐瑨辦差,看到祁垣在打首飾的鋪子里亂晃,這才把人捉住。 此時臨近年節(jié),首飾鋪子里都是挑買東西的女眷,個個身姿窈窕,容顏如玉,祁垣穿著一身大紅衣服混跡其中,竟差點讓人認(rèn)不出來。 徐瑨簡直又氣又笑,等走近了,卻又不好意思進(jìn)去,只在門外等著。 他往那一站,店里立刻sao亂起來,膽大的女客干脆吃吃笑著,往外伸著脖子看傳說中的三公子。 祁垣正好要跟掌柜上樓,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圓了。 徐瑨趕緊快步?jīng)_了過去。 掌柜將二人請至雅間,又上了上好的雪芽茶,隨后便去取東西了。 徐瑨等人走遠(yuǎn),這才看向祁垣。 你怎么來這里了?徐瑨輕咳一聲,這家銀樓都是女子用的頭面首飾。 祁垣卻只看著茶碗,垂眸不語。 徐瑨納悶,抬眼看他,突然臉就紅了祁垣不知何時脫了鞋,腳丫子從桌下伸過來,踩在了他的腿上。 唔。祁垣喝了口茶,我給云嵐打了一套頭面,過幾天她要行及笄禮。 徐瑨:別鬧。 這桌子雖有厚重的桌布罩著,但掌柜的隨時可能推門而入,萬一朝祁垣那邊多留意一點,一看便知他在做什么。 祁垣卻恍若未聞,腳丫子很不安分地繼續(xù)在他腿上繼續(xù)蹭蹭,徐瑨喉嚨一緊,伸手去捉,祁垣又笑嘻嘻地收了回去。 你怎么來了?祁垣笑得眼睛彎起,歪著頭問,今天不忙嗎? 徐瑨收起手,祁垣卻又伸腳過來,這次干脆兩只腳都拖了,從徐瑨的袍裾下面鉆進(jìn)去,貼著他的腿取暖。 徐瑨: 他被祁垣笑得沒脾氣,只得忍了下來。 正辦差呢,見你在這,過來看看。徐瑨臉上飛紅,挑眉看他一眼,看你給哪個小姑娘買東西別亂動 祁垣這幾天沒見他,心里也想的緊,所以故意淘氣逗他。誰想剛剛聽他說話走了神,不小心踩到了某個地方,還抬腳勾了勾。 祁垣: 哦。祁垣的臉轟的一下通紅,趕緊抽回腳,然而這次卻被人握住了腳腕。 怎么這么涼?徐瑨紅著臉問,不是給你做了一雙皮靴? 早上去接了一趟貨,祁垣也紅著臉答,走的匆忙,穿錯了。 徐瑨:哦。 他往前挪了下椅子,給祁垣暖腳,身形卻仍坐的筆直。 祁垣轉(zhuǎn)頭去看,見徐瑨雖然還是辦差時那副神俊冷清的樣子,但睫毛低垂,薄唇緊抿不由心猿意馬起來。 他不覺咽了口水,正要說話,就聽房門被人敲了兩下,隨后掌柜的帶著一眾伙計,抬著東西走了進(jìn)來。 屋里瞬間站了七八個人,圍著他和徐瑨。 祁垣:他來不及抽回腿,這會兒大家都看著首飾箱子,他若有動作,旁人一看便知。 徐瑨的身子也微微僵了一下,不過他掩飾的很好,對掌柜道:挨件拿上來看看,其他人在外面等著。 幾個伙計便又出去,掌柜的也笑呵呵地應(yīng)下。祁垣趁這個功夫,趕緊抽回腳坐好,腦門上已經(jīng)冒了一層汗。 徐瑨看他一眼,唇角勾了勾。 祁公子所定的三幅頭面,金銀玉各一副,都在這了。掌柜的在桌上鋪了一層軟布,隨后將頭面首飾挨件呈上,給祁垣過目檢驗,金頭面,挑心一支、分心一枚、鬢釵一對、掩鬢一對小插、啄針工二十六件,您看看,是按您要的金累絲蜂蝶趕花圖樣做的。我們當(dāng)家?guī)煾涤H自打造,京中絕無第二份。 三副頭面,一副便有二十六件,尤其是這副金累絲的,造工極為精巧,花瓣是薄金葉做成,枝枝蔓蔓皆纖若毫發(fā),一蜂一蝶靈動非常,整套頭面繁而不亂,互相掩映搭配,仿佛風(fēng)一吹過,便有花香蝶舞一般。 徐瑨便是看多了好東西,又經(jīng)常出入宮中的,也被驚到了。 他這下倒是明白了祁垣為什么忙瘋了似的經(jīng)營鋪子,單是這頭面不知道灑了多少銀子進(jìn)去,可不得拼命掙嗎?只是祁垣哪來的這么多銀子? 祁垣的確rou疼的很,其實這次姑父過來,暗中也給了他不少銀票,只因他幫齊府避過了大禍。 祁垣原本不想要,后來想起云嵐的及笄禮,又惦記著還得買個宅子,便改了主意,心想反正是自己親爹的錢,花便花了,大不了以后賺出來再給他便是。 兩千兩銀子,撒手便沒,真真的花錢如流水。 不過這會兒看到成品,祁垣心里卻又覺得,值!京中的手藝匠人果真厲害,比他在揚(yáng)州買的不知道精細(xì)多少。 掌柜的也格外會做買賣,如今京中富戶怕被捐銀賑災(zāi),個個哭窮,銀樓首飾的買賣也比之前差了不少,這下終于碰到個出手大方的,當(dāng)即便送了祁垣一件揀妝,內(nèi)置鏡架,又有多個小抽屜,可放胭脂粉盒等物。 這揀妝雖然只是普通的漆木,但里面格局精巧,很是喜人。 祁垣心情大好,讓掌柜一塊送去自己家里,又喊著徐瑨一起回去,盤算著晚上吃點什么。 徐瑨無奈道:我還要去辦差。 祁垣有些失落,不見的時候還不覺得,一見了面就格外不想分開了。 就這么忙?祁垣揪著他的袖子,晚上也不行嗎? 徐瑨一怔,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問:晚上? 祁垣隨即就明白了,倆人前幾次在一塊,親親摸摸一晚上就過去了,誰都睡不好,所以徐瑨后來就不去。 哦,不方便就算了。祁垣訕訕道。 這幾日朝中事多,我跟朱大人忙著翻案,再等幾日。徐瑨的話里卻有了笑意,摸了摸他的臉,最后落到下巴上,輕輕撓了撓,就等兩日,如何? 這話說的跟自己多巴不得似的 祁垣應(yīng)也不是,不應(yīng)也不是,很沒氣勢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跑了。 他嘴上不說,心里卻惦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