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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只是個紈绔?。ù┰剑┰诰€閱讀 - 分卷(12)

分卷(12)

    可是轉念再想,經商又能好多少?自古以來,商戶地位便最為低賤,齊家經營香品數年,卻只敢在江浙一帶買賣,便是因為他們家朝中無人。一旦離了江浙一帶,沒有熟識的士紳照應,他們便如浮萍斷梗,任由他人捏圓搓扁。

    祁垣以前不覺得,今日經過武安侯一事,他才體會到其中兇險。倘若今天遭遇此事的是商戶之子,那必定兇多吉少了。

    這么一琢磨,也難怪齊老爹總逼著自己博取科考了。

    只可惜自己不思進取,只顧玩樂。若是自己也有弟弟meimei多好,自己左右不成器了,但可以督促他們好好練字讀書,求學上進。

    祁垣不覺越想越遠,跟著方成和走到了僧舍外的小院里,這邊種著數從修竹,微風一吹,竹葉颯颯作響,倒是十分幽雅清凈。

    倆人在石凳上坐下。

    祁垣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從袖中摸出了銀子出來,遞了過去。

    方成和微微一愣。

    祁垣笑道:今天多虧了方兄幫忙,那罐香丸才能賣出高價。原本那會兒就想分給你的,但又怕別人看出端倪,所以等到了現(xiàn)在。

    方成和也不扭捏,接過銀子,道了聲謝。

    祁垣道:該是我謝你才對。今天多虧你幫我遮掩,不過我看那龔祭酒臉色不好,你日后進國子監(jiān),不會被為難吧?

    方成和笑著搖頭:龔祭酒其人寬厚平和,雖惜任文英之才,但不至于為此為難你我。再者我跟那任彥早上便小有齟齬,不差這一點了。

    祁垣一聽這個來了精神,那任彥孤傲,不如方成和機靈,肯定是吃虧了。

    他眼睛晶亮地望著方成和,一臉想聽故事的樣子。

    方成和失笑,輕咳一聲,對他道:他不是愛李公麟的畫嗎?公麟作畫不僅精于人物神仙,更善花鳥山水,誰不喜歡?偏他非要往什么不阿權貴,淡泊名利上扯。我當時也是嘴欠,說他怪不得手拿折扇,原來是準備他日妙用。

    祁垣一愣,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個典故他是知道的,當年李公麟和蘇東坡是至交好友,后來東坡因作詩遭禍,李公麟在街上遇到蘇氏兩院子弟,便以扇遮面,假裝不認。后來便因這事被世人譏笑。

    方成和果真嘴毒,拿這事來說,任彥可不是要跟他翻臉?

    方成和促狹一笑,祁垣愈發(fā)覺得這人好玩投緣,拍著大腿樂了半天。

    方成和卻道:垣弟,我一直想問,你今天在宴上所說是真是假?

    祁垣問:你說落水那事?

    他今天雖一時情急,但也不敢跟人說換魂的事情,只掐頭去尾,說自己半失憶了。這會兒方成和再問,他想了想似乎沒有漏洞,便道:今天小弟所言句句屬實。我落水之后,昏睡了數日,后來雖然漸漸清明,但前塵往事竟然忘卻了大半?,F(xiàn)在讓我做文章,我連如何破題都不會。更遑論與人比文斗詩。

    你落水之事我有所耳聞,但沒想到,竟是如此大禍。方成和微微皺眉,擔憂道,那你日后作何打算?

    祁垣沒法說回揚州一事,只含糊著說: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別的不說,那國子監(jiān)我怕是不能去了。

    方成和一愣,卻不甚贊同地看著他:你若真的記不起往日所學,這國子監(jiān)更該去。

    祁垣愣了一下。

    方成和道:你如今年紀尚幼,只要坐了監(jiān),即便來年科舉不中,那也可慢慢熬資歷,等到除官的機會。如今老師尚有門生在吏部做事,還可以照管你幾年。左右比你在家閑住著強。

    祁垣連忙搖頭:我往日所學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哪能去做官?

    方成和好笑地拍了拍他:朝中大小官員,進士出身的有多少?便是這國子監(jiān)里,蔭監(jiān)和例監(jiān)的那些人又有幾個認真治經的?更何況他途入仕的人比比皆是,你天資聰穎,又有老師暗中照顧,怎么都不會屈居人下的。

    祁垣知道他如此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打算,一時間無話可說,只得認真點了點頭。

    方成和沉默片刻,卻又突然嘆了口氣:老師那日還在后悔,說若不是自己當年多說了一句話,你是不是就不會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倘若他知道了此事,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祁垣正籌劃著過幾天好跑路呢,聽這話忙道:還請方兄為我保密。

    方成和猶豫一下,點頭應了,又看了看天色,催促他:你快回去吧,要敲關門鼓了。

    揚州已經停了宵禁多年,京城這邊卻管的十分嚴格。一更之后,若還有人在街上游蕩,便會被帶走治個犯夜之罪,敲上幾十大棍。

    祁垣之前不知,一聽這個連忙告辭,又正兒八經戴上大帽,拿汗巾把自己的臉捂嚴實。方成和看他這副裝扮,哈哈取笑了一回兒,卻仍不放心,跟僧人借了燈籠送他回家。

    萬佛寺離著忠遠伯府不遠,出門往南,大概隔著五六條胡同便是。

    此時街上已經沒了行人,各家緊閉門戶。周遭暮色四沉,光線愈暗,偶有幾聲雞鳴狗吠。

    方成和陪著走了一段,見祁垣目光微動,警惕地看著四周,似乎有些怕黑,突然起了捉弄之心,一邊早早把燈籠點上移過去,一邊故意使壞道:聽說這崇文門附近,常有女鬼夜行

    祁垣果真不經嚇,一聽女鬼嗖地一下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方成和哈哈大笑,指著前面路口道:你到家了,哪有什么女鬼

    話才說完,卻見伯府的胡同口那竄出一條白影,身形飄忽,倏然而至。

    這一幕祁垣沒看見,方成和卻瞧了個正,當即一個趔趄,差點嚇死過去。

    那白影聞聲而止,停在了幾步之外。

    方成和寒毛卓豎,一手護著祁垣,屏息提膽,借著燈籠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過是匹紅鬃白馬。馬上那人也有些熟悉,竟是白天才見過的徐三公子徐瑨。

    他哎吆一聲,好半天才緩過來,驚魂未定地看著前面。

    徐瑨此時也被嚇了一跳

    他下渡船之后便自己騎馬直奔了忠遠伯府。誰想到伯府大門早早關了,他叩門問話,那門子連面都不露,只說祁垣尚未回府。

    徐瑨在門口猶豫了半天,心想祁垣既叮囑了要罐子,多半是有用處。他此去登州,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回,耽誤了別人的事情不好。

    可是把東西托付給那門子轉交,他又怕被那些人昧下,那穿心盒是他的貼身之物,里面還鏨著字的,祁垣拿去熔掉換錢可以,但被旁人拿走,流落到別家閨閣之中就說不清了。

    心里糾結一會兒,又想祁垣不管去哪兒,宵禁之前總要回府,自己在外面且等一會兒也無妨。這一等便等到了現(xiàn)在,眼見著要一更天了,他才無奈轉身離去。

    哪想剛策馬出來,就撞見了剛剛那幕。

    倘若這倆人只是結伴而行還沒什么,但祁垣分明抱著方成和的胳膊,頭上還罩著大帽,一張臉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分明是要避人耳目。

    徐瑨勒馬停住,在遠處踟躇片刻,輕輕一夾馬肚子,就要掉頭離開。

    方成和卻不知這人瞎想了一通,只當他沒認出祁垣,一看已經快到伯府了,便大喊了一聲:徐公子!

    徐瑨一愣,只得尷尬地停下。回頭不是,不回頭也不是。

    方成和卻遠遠跟他招了下手,又把燈籠留給祁垣,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便轉身離開了。

    徐瑨看他遠遠離去,又看向祁垣。

    祁垣走近了,摘下大帽,扯掉汗巾,露出一張白生生的臉來,提著燈仔細朝馬上認了一會兒,這才滿臉疑惑道:徐公子是來找人嗎?

    徐瑨分明從自家胡同里出來,他卻想不到這人能來干什么,府上有人跟國公府認識?而且怎么是現(xiàn)在這種四下無人的時候過來?

    莫非祁垣不由得想起了先前丫鬟們的吵架,心想莫非這位是來找大房的云錦?那云錦說的三公子傾心于她不是自作多情?

    祁垣一臉震驚,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云錦雖然脾氣不好,但長相肖母,柳眉細腰,也是個美人。

    徐瑨看他神情激動,似乎還有些惋惜之情,有些摸不著頭腦,低頭從懷中拿出那個小罐,遞了過去。

    祁垣接過來一看,心里卻愈發(fā)詫異,他明明讓游驥來送罐子,倆人好一塊約著出去玩的。

    有勞徐公子了。祁垣忍不住問,游驥可好?

    徐瑨只當他隨口一問,點了點頭:他很好。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多謝祁公子贈香,那合意香徐某很喜歡。

    祁垣哦了一聲,輕輕一嗅,倒真聞到了風中有陣青蓮香氣。不過除此之外,這人身上還有股清透的甜苦氣味,應該是佩戴了何家最好的若勝香。

    這若勝香的取名也有些來歷,取自東坡的《沉香》之句早知百和皆灰燼,未信人間弱勝剛。京城何家獨攬沉香生意,家主又極愛坡翁,于是將上品沉香所做的珠串取名若勝。

    上好的沉香一片萬金,若勝珠串都是極品所制,這徐三公子果然財大氣粗。

    祁垣心里暗暗咋舌,卻又忍不住提醒徐瑨:這青蓮香不過是簡單的香藥合制而成,不值什么錢。倒是徐公子身上的若勝珠串要好好保管,不能和其他香丸放在一塊,否則沉香氣味會被擾亂。

    徐瑨一愣,伸手摸了摸,果然出門匆忙,忘了把那串沉香摘下了。

    他只聽說祁垣素有才子之名,卻不知道這人還懂香。驚訝地回頭看,卻見祁垣在一步之外,正微微抬著臉,眼珠子一錯不錯地打量他。

    徐瑨雖常被人格外注意,但這么明目張膽,專門挑燈細看的還真不多。他面皮一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頭,錯開了祁垣的視線。

    祁垣剛剛看他摘那珠串的時候就看愣了,只覺同樣是人,怎么人家的手腕手指都那么好看,怪不得京中名門貴女爭相求之。想到這,又忍不住再次琢磨,這三公子到底是來送東西的?還是借著送東西來幽會美人的?

    若是后者,他可真的要捶胸頓足一番了。這人若看上云嵐多好,云嵐那么聰敏可愛,長相比云錦還好,若是能嫁給他,自己也不擔心以后彭氏母女受欺負了。

    他越琢磨越心動,再上上下下把人相看一遍,比丈母娘看女婿還要仔細。

    徐瑨被看的面皮發(fā)熱,想要提醒一下,又怕讓對方難堪,只得目光不住地躲閃。幸好那紅鬃馬站的有些不耐煩,打了個響鼻,祁垣這才驚地猛回神,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遠處隱隱傳來暮鼓之聲。

    徐瑨被看的連耳朵都要紅透了,聽這聲音,如逢大赦,趕緊匆匆朝祁垣一點頭,掉頭縱馬跑遠了。

    第14章

    祁垣回家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了小罐里的兩個足金的穿心盒。

    然而徐瑨剛剛走的匆忙,并沒有提起有這么個東西。祁垣又剛瞎猜亂想了一番,所以怎么看這東西都不是給自己的。

    尤其是那穿心盒上還分別鏨著子敬二字,按照戲文所說,這必然是少年公子跟人私相授受的物件。這番猶豫之下,他也不敢占為己有,只琢磨著哪天再給人送回去。

    當然當務之急,他還是得先把香丸做出來,好準備月初的集市。

    其實這天虎伏她們賣的更快些,二百錢一罐的香丸,幾人才到西園沒一會兒就賣光了。最后剩了些芙蕖衣香,本來是白給人試香用的,也被一個美貌姑娘買走了。

    姑娘臨走時又交代,他們小姐很喜歡這芙蕖衣香,想問這個能否做成香餅或者香丸,最好氣味能持久些。倘若有的話,他們可以多花些銀錢。

    虎伏把錢和罐子都交給祁垣,興奮道:少爺,那白梅香賣的最好,后來奴婢提了價,每罐多五十錢,也都搶著要買這個。有個小娘說咱家這白梅香跟揚州齊府的返魂梅挺像的。

    祁垣低頭算著明天要買的香料,聞言一愣:返魂梅?

    虎伏使勁點頭:可不是呢,這齊府的返魂梅可難買著呢,聽那姑娘說,他們五兩銀子才得了一盒。

    祁垣大驚,齊府的返魂梅在揚州不過是普通香品,最好的也不過是五百錢,怎么在京中就成五兩銀子了?更何況這事他們齊府怎么不知道?

    他直覺有些蹊蹺,但又忍不住心動。齊府的返魂梅主料是丁香和零陵香,另加入香中四大圣品,龍腦香、沉香、檀香和麝香調和,制作起來并不麻煩。

    他現(xiàn)在手里有錢,能買的起原料,若是做上十幾二十罐,每罐只賣二三兩,那豈不賺大了?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他手邊磨制香料的器具都十分粗糙,萬一被有心人買去,仔細分辨一下,很容易看出原料來。

    香方乃是他們商家立業(yè)之本,這返魂梅既然如此緊俏,先不管背后有沒有什么問題,他都應該小心才對。

    至于那芙蕖香,他只能痛惜一番了。其實這種定制的買賣最好不過了,可以隨意要價。然而芙蕖香丸的窖藏至少要用一個月,一個月之后他早走了。

    祁垣思前想后,只得撂下這發(fā)財的念想,第二日仍買了新的香料和十來個小罐,在家做些四時花香。

    這樣一連忙了兩日,等把二十幾個小罐都裝滿之后。他又想出兩個不用窖藏的香方來,每日現(xiàn)做了,用棉紙包著,讓虎伏借口去買菜的時候藏在籃子里,捎帶著賣了。

    這樣幾日下來,竟也攢出了一貫錢。

    三月一日眨眼便到。

    虎伏幾人天未亮便起床,趁守著后門的婆子還沒醒,悄悄出門雇了驢車,一早就去集市了。

    祁垣怕出去再招惹到什么是非,便自己留在家里,正好偷偷收拾包裹。

    原身沒多少值錢的東西,整個衣柜里不過幾身舊衣服,一個耳挖簪。他把衣服團一團都放大包袱里,耳挖簪琢磨著去當了換點錢,方巾尤其重要,還有他這個是他出門在外的通關憑證,要格外收好。這邊正忙活著,就聽外面似乎有什么響動。

    祁垣以為虎伏回來了,趕緊把包袱一推,轉身去看。

    推門進來的卻是周嬤嬤。

    祁垣被嚇了一跳。慌忙迎出去,遮住身后的包袱。幸好周嬤嬤沒注意看,只是疑心道:少爺,虎伏她們呢?

    祁垣忙道:我讓她們買東西去了。嬤嬤找我可是有事?

    周嬤嬤點頭道:夫人讓少爺過去一趟。

    祁垣有些心虛。自從回到這院子后,他便一直沒去前頭瞧過彭氏。一是覺得跟對方不熟,不愿過去。再一點也是想著沒幾天自己就逃了,怕讓人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