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咬住自己的牙，額角上都爆出了細細的青筋。

    她別了一把自己沒好好打理，亂糟糟的頭發(fā)，穩(wěn)住自己的心神，看向宴春說：“你還真是變得越來越牙尖嘴利。”

    莫秋露想起宴春剛剛出了滌靈池的時候，還只會暴躁發(fā)瘋，真正開始改變，正是……和那個毒蛇一樣的尹玉宸混在一起之后。

    莫秋露和尹玉宸是一種人，自然很清楚尹玉宸是個什么東西，他們這種人若是不曾貪圖什么，是連看也不肯看一眼的。

    于是莫秋露說：“你這牙尖嘴利，是你那個什么玉宸小師弟教的吧？”

    “他還真是煞費苦心，把你調(diào)教得不錯，但是有什么用？”莫秋露斜眼看著宴春，和宴春如出一轍的月牙眼，眼尾收成冰冷的鉤子，鉤上一下，就要活生生扯下一塊rou來。

    “你以為那個靠著你爬進內(nèi)門的小師弟，是個什么好東西嗎？”莫秋露說：“說你蠢，你還總覺得自己聰明，他圖的是你的家世背景，花言巧語專門騙你這種蠢貨，沒少要你的好東西吧？”

    “你還真敢為了那樣一條毒蛇去傷荊陽羽，呵，你這雙分不清好壞的眼睛，也該挖了去喂狗了?！?/br>
    “我勸你查一查自己有沒有中什么蠱蟲或者迷惑心智的藥物，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哦。”

    莫秋露說：“他會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等到你被他纏得死死的，就只有被他勒斷所有骨頭，活活吞進肚子里的份兒了?！?/br>
    “啊……我忘了，”莫秋露掃視了一圈宴春身后，表情是看透一切的鄙夷：“他肯定還像那天一樣，罩著歸真跟你來了是吧？”

    “我就說么，惡狗看上什么東西，是片刻也不舍得松嘴的，怎么可能放你一個人來撒潑？他在你身后吧？”

    “你這么依戀他，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一樣……不會是迷戀他床笫功夫特別好吧？我可跟你說啊，他說不定是找了多少個人練出來的呢?！?/br>
    莫秋露就是想要故意把尹玉宸刺激出來，她有點怕尹玉宸，所以寧愿對方在明。

    宴春：“……”這人被關(guān)十幾天就瘋了？都什么烏七八糟的？

    今天尹玉宸還真沒來。

    是她不讓尹玉宸跟著的，她現(xiàn)在不是那個不敢獨自面對莫秋露的她，她現(xiàn)在是邪修大王！

    宴春最開始聽她說尹玉宸，還皺著眉，但是聽著聽著，就全盤覺得她在放屁了。

    尹玉宸好與壞她自己不知道？用她說？

    “你這一天嫉妒這個抹黑那個，可把你忙壞了吧？”宴春感嘆道：“把你忙得都沒時間好好睡覺了，天天晚上回顧往事？”

    莫秋露想起宴春已經(jīng)通過共生看遍了她的過去，頓時表情扭曲。

    宴春繼續(xù)道：“你覺得自己慘死了吧，覺得你這樣的人，天道就應(yīng)該補償你，所以你搶奪他人的一切就理所當(dāng)然了吧？”

    莫秋露被捅了一刀似的，瞪著宴春，宴春對她勾唇笑了笑。

    “你好好地顧影自憐吧，你的時間不多了?！毖绱貉凵癯錆M惡意和鄙夷地掃便莫秋露全身。

    這個眼神在來之前，是尹玉宸專門訓(xùn)練了好幾遍的。是今天這場戲里面的重中之重。

    果然莫秋露被宴春看完之后，見宴春要走，立刻顧不得裝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宴春的手腕，問道：“你什么意思？你今天到底來干什么？”

    宴春等的就是她主動問，沒掙開莫秋露的手，而是從懷里摸出了歸真，直接罩在了莫秋露和她身上。

    關(guān)押莫秋露的大陣是能留影留音的，可是歸真之下卻是連荊陽羽這個煉制者，都無法窺聽窺見的。

    兩個人被歸真一阻隔，今天的重頭戲就來了。

    宴春原地變臉，仗著身高優(yōu)勢，居高臨下狠狠盯著莫秋露，伸手到她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后頸頭發(fā)，迫使她抬頭。

    陰惻惻地說：“別驕傲了小孔雀，屁股都漏出來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能夠讓你變成我的傀儡的方法，不巧，就是你說的那條毒蛇給我提供的?！?/br>
    莫秋露被迫仰著頭，疼地叫了一聲，正要掙扎，被宴春如有實質(zhì)的濕冷眼神給煞住了。

    宴春學(xué)著鬼修，勾著一邊唇笑了下。

    湊近莫秋露說：“衡玨派司刑院有個法器叫‘裂魂’，是處置犯下了滔天之罪的弟子用的?！?/br>
    宴春抓著她頭發(fā)的手，摸到莫秋露的腦袋上，給她來了個五指蓋頂。

    又說：“像這樣扣在腦袋上，能直接把受刑者的神魂轉(zhuǎn)眼攪雞蛋一樣攪得稀巴爛。”

    莫秋露聞言表情劇變，宴春嘿嘿笑了兩聲，說：“你知道共生的作用，我不會殺你的，等我明天去偷了寶貝，把你神魂攪碎，你會像你當(dāng)初和我母親說的那樣，如愿成為我的續(xù)命寶貝?！?/br>
    宴春說完之后，撤掉了歸真，松開了莫秋露的腦袋瓜。

    結(jié)果她還沒等后退，莫秋露就像是一灘已經(jīng)被攪完的爛泥一樣，軟綿綿地癱在了宴春腳邊。

    片刻后，莫秋露如夢初醒般抖著手對她作揖，涕泗橫流地祈求道：“饒……饒了我，饒了我吧！”

    “宴春，水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第38章 破妄二十五 宴春心里一跳，松開了嘴……

    宴春和尹玉宸在宴春來之前，已經(jīng)把莫秋露都會有什么反應(yīng)，估算過了。

    宴春覺得莫秋露會惱羞成怒，或許會和自己動手，宴春今天甚至還帶了防身的小法器來。

    倒是尹玉宸說，只要宴春他們商量的事情全都做了，話也都說了，莫秋露就會崩潰求饒。

    尹玉宸原話是：“你看過她的記憶，知道她都經(jīng)歷過什么，對她來說，求饒是最容易做的事情，無論她下跪扣頭，還是在地上匍匐，都不要相信。”

    “對那種人來說，真的拼著命跟你動手才是瘋了，大陣能被荊陽羽看到她是知道的，徹底崩潰，她才會真的不管不顧暴露本來的兇悍面目，只要她還在搖尾乞憐，就說明她并沒有放棄的意思?！?/br>
    尹玉宸告訴宴春：“她那種人像毒蛇，蟄伏的時候你把她踩在腳下，她都能把自己偽裝成樹枝，一旦讓她找到一擊斃命的機會，她會毫不猶豫發(fā)起攻擊?！?/br>
    宴春低頭看了一眼果真輕而易舉涕泗橫流的莫秋露，尹玉宸說的還真是一字不差。

    宴春是真的有些惱怒，她后退了一步，一腳踢開了莫秋露要來抓她腳腕的手。

    因為這回不用尹玉宸說她也知道，莫秋露這是在裝，她的心里還是沒有徹底崩潰，沒有退縮的意思。

    她在演給荊陽羽看，在賣弄她的可憐。

    “宴春，你一直都很善良的，你都能救一個不認識的小孩……你饒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br>
    宴春其實期望著她主動退縮的，哪怕她展露出一點真心實意地悔意……

    可惜她既然冥頑不靈，宴春就只能按照原計劃了。

    她對莫秋露說：“我給過你機會，是你癡心妄想，一只麻雀還想偽裝鳳凰。”

    宴春專門撿著刺心的話說：“你好好享受現(xiàn)在還能自主在院子里活動的時光，我保證，很快你……”

    宴春對上莫秋露狼狽的臉和掩飾不住恨意的視線，故意沒有說下去，不肯給莫秋露抓住宴春把柄告訴荊陽羽的機會。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讓莫秋露害怕，害怕得睡不著，害怕得整天疑神疑鬼。

    她太難纏，太聰明了，還擅長裝可憐，如果不讓她感覺到絕望，感覺到自己再不對宴春動手，就會死，她就不會“病急亂投醫(yī)”，也就不會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宴春要自己的父母和荊陽羽清清楚楚地看著，是他們錯了。

    宴春見莫秋露還求饒著，試圖朝著她爬過來，想讓宴春至少踹她兩腳，她好設(shè)法讓荊陽羽把她放出來。

    結(jié)果宴春不給她發(fā)揮的機會了，快步退出這弟子院的陣法籠罩范圍，然后對著莫秋露說：“嘖嘖，你有段日子被你表哥當(dāng)成狗一樣養(yǎng)，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你就是這樣裝虛弱，裝可憐的在地上爬，怎么，你當(dāng)狗當(dāng)出癮來了？”

    宴春說：“莫秋露，這么多年了，你對那段日子耿耿于懷，嘗過你表哥迸濺出來的腦漿，都沒能釋懷?！?/br>
    宴春搖頭嘆息道：“你的人現(xiàn)在出來了，可你的靈魂，真的從那個陰暗惡臭的柴房里爬出來過嗎？”

    莫秋露死死咬著嘴唇，聽了宴春這句話，攥緊的拳頭狠狠砸了下地面，把嘴唇直接咬破，鮮血涌入口腔。腥咸的滋味和迸濺出來的人腦漿差不多，讓莫秋露瞬間被拉回了那個手刃仇人的濕冷夜晚。

    她趴在地上干嘔起來。

    宴春不再看她，轉(zhuǎn)身離開，可是走了一段，還能聽到莫秋露的干嘔聲，眉心忍不住蹙了蹙。

    不舒服。

    宴春腳步飛快地回到康寧院，直接沖進了雙尊的屋子里，然后在大開的陣法之中，看到了書架旁邊靜靜靠著看書的尹玉宸。

    宴春的心像奓毛的小動物一樣，一瞬被帶著濕潤的溫柔手掌安撫過，奓起來的毛發(fā)全都溫順地服帖回去。

    尹玉宸正對著陣法入口，很顯然也在等她，抬起頭朝著宴春看來，對著宴春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一身淺青色的內(nèi)門弟子服，肩頭和身前都繪制著赤金色的符文，腰上掛著兩塊瑩潤的符文玉，頭頂上是火紅的翎羽簪，眼睛上覆著鮫紗，紗帶纏在散落肩頭的青絲之中，透著難以言喻的纏綿。

    他的打扮實在是不太符合修真界仙君的雅致，繁雜的有些令人眼花繚亂，可奇怪的是他艷色的紅唇，和哪怕遮蓋住了眼睛也依舊能夠窺見秾麗非常的姿容，生生壓住了這種繁復(fù)。

    他就是被萬紫千紅簇擁在最中心，也能讓人一眼便看到的那朵紅花。

    雖然這個形容從宴春的腦子里冒出來弄得她有些想笑，但是沒有比這個更合適來形容尹玉宸了。

    “jiejie……”他輕啟紅唇，對著宴春叫了一聲。

    宴春就真的笑了，同時她腳步不受控制的歡快起來，直直朝著尹玉宸跑過去，然后到了他的身邊，自然地張開手臂抱住了他。

    尹玉宸眉梢微微揚了一下，張開的雙臂之中還抓著書本，片刻后他連帶著書本一起，將雙臂壓在了宴春的后背上。

    “怎么了？”

    宴春臉上還笑著呢，可是說出的話卻有些悲傷。

    “我有點難受……”宴春說：“你猜的都對，她還是冥頑不靈?！?/br>
    她肯定冥頑不靈，十幾年給人做“續(xù)命丹”削足適履，到現(xiàn)在連本相都弄丟了，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如果放棄了，才是什么都沒有了。

    這像凡間的許多賭徒一樣，賭上了一切，贏了便是贏了，輸了……就灰飛煙滅罷了。

    宴春不懂莫秋露為什么這樣，尹玉宸卻是懂的，因為她再也找不到這么好的機會和條件，放棄了這一次，她連恨也沒了，用什么活著？

    “jiejie不必去理解她，只要按照我們商量好的去做，一切就都會如jiejie所愿?！?/br>
    宴春將額頭抵在尹玉宸肩膀上，深吸了兩口氣，低低道：“嗯……”

    尹玉宸撫開她的長發(fā)，輕輕捏揉她的后頸作為安撫，宴春受用的閉上眼，很快呼吸平復(fù)。

    “看書吧。”宴春正放空著呢，尹玉宸突然在她耳邊道：“jiejie今天的份例還沒看完。今晚都要看完哦。”

    宴春：“……可是我去做正經(jīng)事了，我表現(xiàn)得很好的，莫秋露都被我氣吐了！”

    宴春說：“你不給我獎勵就算了，怎么還提份例啊！”

    宴春控訴著，尹玉宸微微偏頭，躲開她尖銳入耳的哀嚎。

    然后說：“我同jiejie說計劃的時候，是提議我去的，因為我的看書效率特別低，jiejie非要自己去，我又沒看多少，剩下的當(dāng)然還是jiejie補上?！?/br>
    原來這個坑在這里等著呢！

    宴春試圖據(jù)理力爭：“可是如果你去了，就是明擺著去欺負人，那院子里面的陣法我大師兄都能看到，到時候莫秋露怎么編排你，你能解釋清楚嗎？”

    “而且‘裂魂’這種法器，是被供在靈器閣最上層的，你怎么可能偷得到，才一碰就會被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