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海醫(yī)院以婦科和婦產(chǎn)科聞名于島，在開放二胎的當代，島內(nèi)公立醫(yī)院的床位已千金難求，有孕婦的人家提前半年預約都約不到，更不要說是宏海醫(yī)院，私立醫(yī)院有私立醫(yī)院的好，雖然收費比公立醫(yī)院貴，但勝在環(huán)境和設施，想想大熱天還得與一幫大肚子坐在門診室外頭扇扇子，產(chǎn)婦自然更愿意待在沒有人插隊、不需要排隊、做任何檢查都有溫柔小護士陪伴的宏海建檔產(chǎn)檢生孩子。而且宏海在產(chǎn)后這一塊做得非常好，早些年依著喬院長獨到的眼光建了一棟五層小樓，專門做產(chǎn)后護理，只接待里本院生產(chǎn)的新手mama，從月子餐到排惡露到伺候小孩，樣樣都比外面的月子中心專業(yè)。

    宏海不好進，喬宏海的私人助理每天接到熟人托關系的電話沒有五十也有二十，住院部永遠需要加床，上一個還沒辦完出院下一個已經(jīng)捧著肚皮等在床邊，生怕被人半路截胡。

    喬宏海親自給老人辦的住院手續(xù)，特地讓人辟出最安靜的房間收拾干凈一切換新，雖然不在同個科室不曾共事過，但關主任作為長輩平日里以身作則讓關宏海學到許多，在他離開一院的那段時間，曾得老人指點，讓他勿忘初心。

    商海沉浮，能建立這么大的醫(yī)院，喬宏海本著的也是一顆初心。

    他非常清楚，這是老人的最后一段了，阿爾茨海默加乳腺癌中期，無論什么治療手法效果都不會太好，但他愿意嘗試，就算事后會有不利于自己的言論他也愿意。

    因為，醫(yī)者，治病救人為己任。

    關騰騰來的比較遲，正好喬欣要去上班，兩人門口碰上，關中山一看：“正好，騰騰你開我的車送欣欣去單位?！?/br>
    喬宏海推辭：“司機就在樓下，騰騰剛來，別讓他再跑一趟，外頭挺熱的?！?/br>
    喬欣乖乖點頭，走的時候給關騰騰使眼色。關騰騰摸摸鼻子：“我去買瓶水?！?/br>
    剛出來就被喬欣拉住小臂往樓梯間扯，他不動聲色打量她：“搞地下情報呢？我不招你爸待見吧？”

    “沒有的事?！眴绦罌]說實話，其實喬宏海和林萍就是有點自詡書香門第的清高，不過沒關系，他們連自己女兒也不是很看得上。喬欣自嘲完說正事，“我要去長汀幾天，單位派我去學習?！?/br>
    福建是革命老區(qū)，各單位每年都會派人下放學習，不湊巧，這事今年輪到喬欣頭上，不可以拒絕。

    喬欣犯愁，不開心地看著關騰騰。

    關騰騰一哂：“還以為是什么大事，看你這副天要塌的樣子?！?/br>
    喬欣摳著包帶子不吭聲。

    關騰騰戳戳她：“到時候視頻聯(lián)系。”

    喬欣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

    關騰騰的出生在關中山看來是個福兆，當年他下海經(jīng)商并非一帆風順，最難的時候身上真的窮得叮當響，又不敢回去跟關主任說，毫不夸張，他真干過蹲在飯店外頭就著rou香下飯的事，旁的沒什么就是覺得對不起挺著大肚子的老婆。

    一般做大事的人背后都有賢惠的另一半，關中山是，喬宏海也是。

    邱慧整個孕期都瘦得可憐，其實關主任哪里會不知道，但她不說，只經(jīng)常叫兒媳婦回來吃飯。每一頓都有魚有rou，看著她吃完才放心。

    后來，關騰騰平安到來，關中山連著做了兩個大單，他心頭活，把錢全部又投了進去，成立了建筑公司，那幾年城市迅速擴張，天色一明一暗，錢如流水嘩啦啦進賬。

    夫妻倆忙成陀螺，放心把兒子交給奶奶養(yǎng)，于是關騰騰在家屬樓里度過了整個童年。奶奶像mama，照顧他穿衣吃飯，也像爸爸，告訴他禮儀廉恥、世間道理。

    以前邱慧逗兒子：“爸爸和奶奶掉進水里，寶寶救誰？”

    關寶寶毫不猶豫：“奶奶！”

    關中山笑呵呵，覺得兒子孝順，關奶奶卻說：“寶寶救爸爸吧，奶奶會游泳?！?/br>
    于是關寶寶聽話地點點頭：“那就先救爸爸吧，我游泳可厲害了。”

    那位老人，永遠獨立勇敢，不愿打擾任何人。

    關騰騰也如他所說，在游泳上極富天分，很小的時候就被選進了少年隊。

    一復一日，泳池的水碧藍碧藍，他的訓練量越來越重，肩上的期望與抱負也越來越重。他一直以為自己有一天會站上那最高領獎臺，從沒想過，真的，是從來沒有想過，會跌下來，一下摔進泥土里。

    爬不起來了。

    關騰騰抬手擼了擼剃得刺人的發(fā)莊，看向奶奶，老人沒有回應，只看著新聞臺，關騰騰輕輕碰了碰她的手，問她：“想不想欣欣??？”

    “欣欣?！?/br>
    老人緩緩轉(zhuǎn)頭，對上小孫孫的眼睛，嗯了聲。

    關騰騰出來給喬欣打電話，這兒進出都有人管，非常安靜，他壓低了聲音說話：“喬欣，要不要來看奶奶？”

    此時的喬欣正躺在鄉(xiāng)下某個歷史會議遺址的招待所里，問：“現(xiàn)在？你忘了我不在家嗎？奶奶睡了嗎？你怎么了？”

    “奶奶不肯睡。”關騰騰無奈道。

    同房間的室友已經(jīng)睡了，她出來講電話，莫名就是聽出關騰騰心情不好，又問：“你是不是哭了??？”

    “哭個屁！”

    “來不來？”

    “我去接你?！?/br>
    ***

    接？

    怎么接？

    騎那輛很拉風的機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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