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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你袁磊。”她說,“我非常非常討厭你?!?/br> 袁磊直直站著,無法再多說一個字。 “現(xiàn)在,你出去,這里是浩浩的家?!卑沃钢ㄩ_的大門。 “艾嘉……”袁磊喉頭哽咽,低聲喚她。 “我現(xiàn)在不想見到你?!卑纹查_臉。 一看見你,我就會想起自己曾經(jīng)那么傻,像個小丑一樣,還以為自己得到了幸福。 分針滴答走過一圈,終于,袁磊垂下頭走了出去,他在門外站了好久,深深嘆了口氣。 *** 今天到過的地方,大山,四周圍繞花樹,對面山上飛鳥掠過,如同古典的水墨畫,袁磊獨自上山,墓碑上是浩浩年輕的面龐。 雨水打濕墓碑,也將袁磊淋得濕透。 艾嘉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出口,她肩上的擔(dān)子太沉了,會將她壓垮。 而他就是最好的替她挑擔(dān)子的人。 他要做的,是讓她繼續(xù)責(zé)怪他。只有這樣,她才能好過一些。 他很了解她,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如果他也很自責(zé),那么她將會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在自己身上,痛不欲生。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他坐在雨中點了一根煙,煙絲燃燒,在漸暗的天色中亮出一顆紅點,煙被雨淋濕變了點味道,他咬著煙抬手,沉重地撫了撫墓碑。 照片上的人依舊帶著笑,安靜地看著袁磊。 “我跟她說的不是真心話,但我是為她好,你一定能理解吧?兄弟,謝了,你換了艾嘉一條命,我在這里謝謝你?!痹谡酒饋?,肅穆而鄭重地朝墓碑鞠躬。 還是讓我來擔(dān),如果不是我,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你也不會死。 事到如今我最后悔的,是沒有保護好艾嘉,讓她三番四次受傷。 我答應(yīng)她的父母會照顧好她,我沒有做到。 這個人再也不會蹦跶起來對他指手畫腳,他也再不能嫌他礙眼,夜深了,袁磊準備離開,離開前拍拍墓碑:“別嫌我煩,下次還來看你。” s市發(fā)生連環(huán)殺人案,袁磊的長假取消,王局打電話讓他回去復(fù)職,走到那天袁磊在艾嘉家樓下站到半夜,等來的是徐元深。 徐元深問他:“吃飯沒有?” 袁磊搖搖頭。 “走,喝一杯去。” 酒對牙齒不好,徐醫(yī)生一般不碰,但他知道,酒是個好東西。 袁磊喝醉了,徹底醉了,坐在包間里大哭,一個大老爺們哭得讓人說不出責(zé)怪的話。 接二連三的打擊不止讓艾嘉奔潰,還有袁磊。 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會難過。 但他是男人,平時藏起來,只有喝醉了,才沒能忍住。 徐元深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好了好了,我也沒罵你啊?!?/br> “不是,我心里難受。”袁磊仰頭又喝一杯。 徐元深要攔,想想還是叫服務(wù)員再上了一瓶。 “爸我要回去了,單位有事。”袁磊抹了把臉,眼睛哭得很紅。 徐元深心里不是滋味。 “艾嘉……” “她現(xiàn)在不太好,你可別先垮了?!毙煸钣种刂氐嘏牧伺脑凇?/br> *** 艾嘉打開許久未登入的微博,后臺有許多私信和留言,相熟的編輯和讀者問她什么時候開新文。 新文嗎?艾嘉覺得自己可能再也寫不出任何東西。 她慢慢滑過留言,停在其中一條,是出版社的主編,想邀請她和司荼再合作一版??纯慈掌?,已是上月。 還有一條私信來自《one》的主編綠茶。此人正是綠學(xué)長。 網(wǎng)上都在猜測司荼這期專欄開天窗的事,那副他畫了一半的畫還留著家中,只有艾嘉知道。雜志社聯(lián)系不到浩浩,轉(zhuǎn)而通過熟人找到艾嘉的聯(lián)系方式,艾嘉在對話框里一字一字打下話語,將浩浩離世的事告知對方。 最后她說:“學(xué)長,或許你還記得我,小時候跟著浩浩在畫室,我常偷偷把你的鉛筆摔在地上?!?/br> 鉛筆易碎,掉在地上一次可能里頭的筆芯都斷成小截,再不能用,重新削鉛筆很費時間,這樣浩浩就能比學(xué)長畫得更細致。 這是那時的她,幼稚的想法。 這一晚,艾嘉與綠學(xué)長有了一次長長的通話。 第二天,《one》官方號發(fā)了訃告,為了保護浩浩的私人*,只有簡單幾句—— 我司專欄畫手,司荼,因故離我們遠去,我們永遠想念他。 這條迅速上了頭條,轉(zhuǎn)發(fā)量瞬間過萬,他離開了,但喜愛他的人,不會忘記他。 艾嘉將浩浩的微博從尾到頭重新看了一遍,其中有一張照片是她拍的,他坐在機場里,手里拿的是她寫的書,手指修長好看。 艾嘉鼻子泛酸,他死的時候手指都破了,是在水下用拳頭擊碎車窗造成的。 不過幾月前,他們倆還一齊躲在機場里笑,一齊發(fā)這條微博,一轉(zhuǎn)眼,物是人非。 *** 艾嘉不再出門,整日躲在房里,她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對勁,從小就沒讓人cao過心的孩子,這回讓艾欣秀和徐元深急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如果繼續(xù)下去會怎么樣?艾嘉嘗試去想,結(jié)果只想到了連茜。 心中滑過一絲厭惡,她整個人激靈片刻,那太可怕了,她不想變成連茜那樣。 那是瘋了,是魔了,漸漸失去控制,極端暴力,仇視這世上的一切,隨意給他人帶來災(zāi)難和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