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180節(jié)
“你都想好了,何必還來問我?!币姵湫σ馕⒛?,薛進一掃方才的懶散,站直身道:“依你說的辦吧,這種事你考慮的一定比我周全?!?/br> “那行,嗯……就定在臘月二十五吧,你提前安排一下,叫司其他們都打扮的體面些?!?/br> “好。” “這頓飯吃完,我就帶老四回安陽了,你能回去過除夕嗎?” 薛進想了想說:“要視情況而定?!?/br> 薛進口中的情況牽涉甚廣,楚熹不懂,也沒必要打聽:“好吧,你要回不去,等楚楚生辰那日我?guī)е齺砜茨??!?/br> “嗯?!毖M答應(yīng)完,又搖頭:“還是算了,楚楚生辰那會,恐怕常州四處都不安穩(wěn)。” “這么快嗎?” “這場仗不知要打多久,在分出勝負前,你別亂跑,老老實實的待在安陽城里,你守在安陽,就算幫我大忙了。” 安陽有城墻,有地道,囤積了無數(shù)火藥,護城河也在前年重新修葺了,放眼天下沒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 薛軍將領(lǐng)們之所以能不顧生死奮勇殺敵,是因為他們的妻兒都在安陽城里,安陽楚霸王領(lǐng)兵坐鎮(zhèn),足夠掃去他們的后顧之憂。 作者有話說: 十二點前還有一更!我沖沖沖! 第135章 轉(zhuǎn)眼到了臘月二十五,這是常州一年到頭最冷的時候。 清早起來,院里枯樹上都掛了層冰霜,一張口,直冒霧蒙蒙的白煙,入夜后就更加寒氣刺骨了。 常德府內(nèi)院不便設(shè)席,楚熹早在前兩日就派人包下了常德最大的一家酒樓,還特地尋了幾壺陳釀美酒,想以此打消薛軍將領(lǐng)與陸深陸游的隔閡。 薛進看她張羅,看她忙活,事事都點頭,事事都說好,那么刁鉆刻薄的人,從始至終沒有半句不入耳的話,簡直稱得上乖順。 楚熹覺得薛進和她的心意是一樣的,這次分別過后又不知道多久能再見,或是能不能再見。 拌嘴吵架,沒必要,不值當(dāng)。 “你瞧我穿這件衣裳如何?顏色會不會太艷了?” “不艷,襯得氣色好。” 若今日赴宴的只是崔無司其那幾個熟人,楚熹就不花心思的打扮了,可據(jù)薛進說還有幾個李善手下的將領(lǐng),是她從來沒見過的。 女人嘛,在這種場合難免想要閃亮登場。 楚熹選定一件石榴紅小襖,轉(zhuǎn)過頭去挑耳墜。 她向來喜歡珍珠耳墜,但這身衣裳配金鑲玉的似乎更合適些,左思右想,猶豫不決,干脆一手一只提起來擱在耳邊:“薛進,哪個好看?” 薛進坐在她身后的藤椅上,心里別提有多煩悶,只深吸了口氣,強忍著道:“金鑲玉的好看?!?/br> 薛進眼光不差,在穿衣打扮見地獨到,且他的選擇都與楚熹不謀而合,客觀,公正,沒有顯露出一絲不耐。 楚熹也就半點沒察覺到他的小情緒,站在鏡子前美滋滋的戴上了耳墜。 那種仿佛要去見情郎般的歡喜,氣得薛進心直哆嗦。 忍吧,至多不過再忍這一晚。 “搞定啦?!背渑み^身,摸摸薛進細膩的臉頰:“還愣著做什么,走呀?!?/br> “今夜宴上,給我些面子。” “這叫什么話啊,當(dāng)著外人,我?guī)讜r不給你面子了?!?/br> 薛進是怕楚熹坐在他身邊,眼睛卻一個勁瞄著雙生子。 這些顧慮自然沒法明說,有違約法三章。 …… 按說近些年安陽遠比常德富庶,偏老爹講究一個財不外漏,很不愿意在城市形象上浪費銀子,而常德就不一樣了,仗著地大物博,凡事都以敞亮為佳,單看常德這最有名的酒樓,足有五層之高,一層堂食,二層雅間,其余三層皆是寬敞明亮的華廳。 不論紅白喜事,還是擺宴設(shè)席,此地絕對稱得上首選。 門上匾額更氣派了,就五個字,欲登天觀仙。 楚熹和薛進下了馬車,一走進酒樓,眾將領(lǐng)立即簇擁上來見禮寒暄,待楚熹把那幾個陌生的臉孔認全,司其也帶著陸深陸游來了。 陸游在謝燕平手里的這段日子大抵不太好過,一來遭人挾制的滋味難捱,二來父親大哥先后亡故,飽經(jīng)世變,無盡的憂患,使得那雙曾經(jīng)神采奕奕的眼眸稍顯灰暗破敗。 哪怕穿上用沂都錦繡量身定做的新衣,他也不再是從前趾高氣昂的陸家少爺了。 而陸游如此,陸深看上去似乎也格外黯淡。 楚熹心里不可避免的抽痛了一瞬,真寧愿他們?nèi)允悄菍Σ荒谜劭慈说碾p生爹。 “兩位公子既然來到常德,往后便是自己人了,我們薛軍沒那么大規(guī)矩,千萬別拘束?!?/br> “可不嘛!往后咱們就齊心協(xié)力!共謀大業(yè)!” 這便是亂世,任憑當(dāng)年在亳州打的你死我活,如今歸攏到一處,也能各個揚著笑臉虛與委蛇。 薛進握住陸深的手腕,看上去簡直像與陸深同生共死過的好兄弟:“你來常德這么些日子,我早該設(shè)宴款待才是,如今陸游終于安然歸來了,今晚定要傳杯遞盞,把酒言歡,你看可好?” 陸深垂眸斂睫,低低應(yīng)道:“薛帥于我們兄弟的恩情,陸深永不敢忘?!?/br> 薛進果如楚熹所說那般,展現(xiàn)出海納百川的氣度,陸深陸游磨去了刺手的棱角,也似認命,甘居人下,對薛進處處敬重。 一行人相偕至三樓宴廳,熱熱鬧鬧的落座。 楚熹在這場合里是個夫唱妻隨的賢內(nèi)助,只在一旁吩咐侍者盛菜斟酒,時不時說幾句附和薛進的閑話,不顯山不露水不出風(fēng)頭,好似這件事她從未經(jīng)手。 倒是司其,趁著那些將領(lǐng)向雙生子敬酒的空隙,端著一杯酒到楚熹跟前:“少城主,那日的事,都怨我小人之心,你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br> “賠罪酒?” “是是是?!?/br> “你自飲三杯,我就不跟你計較了?!?/br> “好!” 司其很痛快的連飲三杯,那辛辣的酒味激得他兩眼泛紅,人也不是很清明了:“少城主,我家玉珠,就托付給你了?!?/br> 還沒等開戰(zhàn)呢,就開始托孤了。 楚熹嘆了口氣道:“你若喝醉了,就出去醒醒酒,好端端的說什么喪氣話?!?/br> “少城主……” “哎呀,我求你,你可別在這哭,丟人丟到家了?!?/br> 薛進雖在與將士們舉杯共飲,但余光始終留意著楚熹,見司其一副要耍酒瘋的樣子,不禁皺起眉道:“快找人把他帶下去,你哪里淘來的陳釀,酒勁未免太大了?!?/br> 楚熹頗覺冤枉:“是他自己酒量不好?!?/br> 軍中好酒貪杯者眾多,薛進身為主帥,偶爾要犒賞將士,酒是一定得喝的,還不能少喝,故而獨自用膳也會溫酒三五盞,硬生生把酒量養(yǎng)出來了。 司其原先是海量,可玉珠隨軍后對他管理嚴(yán)苛,沒什么喝酒的機會,退步退得很厲害。 楚熹記得她和薛進成婚那會,司其一個人喝到了一桌子。 話又說回來,司其這樣,大抵也是放不下玉珠。 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 楚熹叫人將司其攙扶下去,視線不自覺落看向陸游。 陸深與那些將領(lǐng)推杯換盞的寒暄客套,陸游卻極少開口說話,只一杯接著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像是要把自己灌醉。 雖然陸深和陸游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相差不超過半個時辰,但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心性截然相反。 楚熹自覺和陸游是朋友,很想開導(dǎo)開導(dǎo)他,可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余音猶在,她又為著陸游一擲千金,當(dāng)著軍中將領(lǐng)的面,不好再有過多來往。 “看什么呢?!?/br> 楚熹回過神,對薛進笑道:“我這酒還是有用的,你瞧陸深和崔無他們,這么快就打成一片了?!?/br> 薛進扯了扯嘴角:“嗯,這下你可以放心了?!?/br> 蒼天可鑒,薛進已經(jīng)決定要把這件事深埋心底,使其永不見天日,他甚至想好了,從今往后絕不給楚熹再見陸深的機會,便是他死,也要拉著陸深陪葬。 可人一旦喝點酒,語言系統(tǒng)就略有些不受控,薛進幾乎是出于慣性諷刺了楚熹這么一句。 這句諷刺沒有任何偽裝,像一把閃著銀光的刀。 楚熹不傻,立刻聽出薛進的言外之意,臉色頓時陰沉。 薛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懊惱的握緊手掌,正想往回找補,忽見下方的陸深提杯上前:“薛帥,少城主?!?/br> 薛進不得不舒展眉宇,壓下心中的暗流涌動,顯得風(fēng)平浪靜:“陸公子?!?/br> “陸深厚顏,有一事相求?!?/br> “陸公子但說無妨,只要我薛進能辦到的,一定竭盡所能?!?/br> “父親亡故當(dāng)日,我便預(yù)感到遺禍無窮,母親年邁病重,不易奔波,甘愿留在沂都府,生死由命,還有一個六弟陸昭,尚且年幼,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我派人將他送去了晉州避禍,之后便音信全無,聽聞晉州新任都督是少城主的嫡親舅舅……” 陸深似乎覺得很難以啟齒,說到這里便停下了,只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楚熹。 楚熹生薛進的氣,倒不會對陸深擺臉色,可讓她像平時那樣笑,也不容易:“這幾年安陽和晉州那邊不怎么來往了,不過親戚情份還是有的,回頭我想辦法給舅舅遞個信,讓他幫忙打聽打聽,應(yīng)該不難。” “多謝少城主?!标懮钗⒉豢刹斓妮p舒了口氣,舉杯示意二人,隨即一飲而盡。 “舉手之勞罷了,何必道謝呢?!?/br> 楚熹掃了眼不遠處凝視著她的陸游,微微揚聲:“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在安陽設(shè)宴款待,別看安陽小地方,美酒佳肴絕不會少,還有蓮子,好吃得很?!?/br> 將領(lǐng)們自然以為這話是對席上眾人說的,紛紛提杯示敬,那幾個與楚熹素未謀面的將領(lǐng)更暗暗贊嘆,心道安陽楚霸王的確名不虛傳,上得戰(zhàn)場,下得廳堂,此等女子實為世間罕見。 唯有陸深陸游不曾舉杯。 裹在眼里的灰紗仿佛被驟然撕裂,露出攝人心魄的光彩,那是想要活下去的一絲執(zhí)念,漆黑的深夜,黎明前的破曉,哪怕僅有一絲光,也足以照亮半邊天際。 眾人飲酒作樂,滿堂嚷鬧嘈雜。 楚熹說著只有他們?nèi)齻€才明白的暗語,傳遞著只有他們?nèi)齻€才懂的約定。 薛進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翻騰的怒氣像鋒利的刀刃,刮著他的五臟六腑,將要劃破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