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178節(jié)
薛進當然不會為此驕傲自豪,該洗澡洗澡,該睡覺睡覺。 楚熹以為口頭獎勵可能不夠激勵薛進再接再厲,在薛進將要睡著的時候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等楚楚大一點,咱們就生兒子,嗯?好不好?” 薛進大抵早就看透她的空頭支票,對兒子不抱有半點念想,只扯了扯被子說:“睡吧?!?/br> 楚熹已經(jīng)賺足便宜,再賣乖就顯得得寸進尺了,因此她老老實實的貼在薛進身邊,閉上眼睛,陷入清甜的夢鄉(xiāng)。 不過這種好心情總是截止在天亮。 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煩心事,楚熹要做的一切皆以計劃周全,若不出意外,都能順利達成。 她就是無法避免的感到壓力了。 薛軍入關這些年,在江南四州攻城略池從來穩(wěn)中求勝,任憑對面是哪方兵馬,將士們底氣不虛。 然而隨著陸廣寧身死,陸家倒臺,如今他們要迎戰(zhàn)的是久經(jīng)沙場的百萬帝軍,但凡江南有的,江北一樣不缺,勝算可謂大打折扣,直接影響到了將士們的士氣。正因如此,在楚茂和說出那番話后,薛進沒辦法把他調出鐵騎營了。 當初薛進將楚茂和安排到鐵騎營,只是覺得那地方cao練最累最苦,楚茂和這少爺身子撐不住多久就得求饒,萬萬沒想到,他不僅堅持下來了,還干的有模有樣。 這會把小舅子調出去保命,豈不是變相說明主帥承認了鐵騎營兇多吉少,承認了要打敗仗。 關鍵在于,薛進這個舉動本身,就有種想掃除后顧之憂的悲壯。 哎…… 楚熹打心眼里犯愁,可即便她愁死,事已至此也幫不上多大忙了。她能做到的,都竭盡全力去做了,剩下的就只能期盼著薛進自求多福。 雖然薛進并非那種把命運全權交給老天爺掌握的人。 …… 楚茂和沒有大智慧,小聰明倒不少,做了這么多年的楚家四少爺,除了一身rou,也養(yǎng)出了膽量和見識,攤上一個偏心眼的爹和地位卑微的娘,自小就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哪怕處于叛逆期,在大是大非上也不含糊。 楚熹認為他勉強是個可造之材,才把這么一樁關系重大的差事交給他辦。 可楚茂和畢竟經(jīng)歷的少,不是特別靠譜,他前腳一走,后腳楚熹的心就懸起來了,生怕他路上出什么意外,外加上面提及的壓力大,整個人都焦慮的不行,可以說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薛進軍務繁重,十二個時辰里起碼有七個時辰身邊都跟著將領軍謀,只有夜里躺在床上才有閑工夫勸慰她幾句。 楚熹看來那根本不是勸慰。 比如“憑謝燕平和你的舊情,肯定會好吃好喝供著老四,不必太過擔憂?!?/br> 事的確是這么個事,楚熹無從否認,可從薛進嘴里說出來就陰陽怪氣的,他如果把“舊情”換做“交情”都會好很多,誰讓“舊情”和“舊情人”只差著一個字。 楚熹有心教一教薛進語言的藝術,但看薛進滿臉疲憊的模樣,忍住了說教的沖動,用一句“你早點睡吧”結束了這場晚間談話。 楚茂和去了足足五日,第六日一大清早回的常德府,趕巧薛進剛梳洗完畢,還沒吃早飯,就命下人多備了一副碗筷,讓他一邊吃飯一邊交代情況。 楚茂和沒什么可交代的。 他這一路都打著楚熹的旗號過關闖陣,稱安陽少城主有密函要轉交給謝燕平。 要么說楚熹花名在外,她和謝燕平曾經(jīng)那段婚約也是人盡皆知的,帝軍將士一聽楚茂和這話,還以為楚熹要背叛薛進,暗中勾結謝燕平,對于此等事天上掉金元寶的大好事,守關將士無一不爽快放行,讓楚茂和這個信使暢通無阻的到了九堯城。 到了九堯,見過謝燕平,楚茂和便按照楚熹的吩咐,直截了當?shù)膱罅思议T。 謝燕平并沒有多大反應,接過那封所謂的密函就讓他下去休息了,又過一日,謝燕平才把回信交給他,并命身邊的親信送他到江邊。 總體而言,跟串門走親戚沒兩樣。 關于陸深陸游的謀劃楚熹不打算讓除薛進以外的第二人知曉,哪怕親弟弟楚茂和,她將謝燕平的回信塞到屁股底下,拾起筷子給風塵仆仆的少年郎夾了塊肥rou:“你見謝燕平的時候,就他自己一個人嗎?” “不是,還有幾個穿官服的,有兩個像老爹那么大歲數(shù),有兩個約莫三十不到?!?/br> “朝廷的官服?” 老四點點頭:“黑底,金線滾邊,補子上繡的白鶴,就是那歲數(shù)最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官,瞧著和謝燕平不分上下?!?/br> 楚熹也不太懂朝廷的官職,一邊喝粥一邊向薛進投去探究的目光。 薛進道:“想必是帝軍祭酒?!鳖D了頓,又補一句:“祝宜年從前擔任過五軍祭酒?!?/br> 他這么解釋楚熹就明白了,謝燕平如今在軍中的地位便是當年和祝宜年共事的廉克。 彼時廉克上面有父親廉忠坐鎮(zhèn)撐腰,不知謝燕平上面是誰在給他掌舵。 楚熹笑道:“看樣子帝軍還真不是謝燕平當家做主,有朝廷的人在,事情可好辦多了?!?/br> 朝廷如今雖緩過一口氣來,但官員的貪性已然根深蒂固了,絕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拔除,用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陸游,換取十萬石糧草,怎么看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薛進像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似的,盯著楚熹掰了一半的油餅問:“就吃這點?” “油太大了,一清早吃不下去,我讓廚房蒸雞蛋羹了,你要不要?” “放沒放蔥花?!?/br> “不放蔥花有什么滋味?!?/br> “我不愛吃蔥花。” “那我把上面那層舀出去,你吃中間不就得了。”楚熹說完,又問老四:“你呢?!?/br> 老四一臉茫然:“啊?” 薛進拿過那半張油餅道:“你姐問你吃不吃雞蛋羹。” 老四忙搖頭:“不,不吃?!?/br> 楚熹看老四那憨了吧唧的樣不禁輕笑了一聲,與此同時又為他的前程發(fā)起愁。 一旦把陸游換回來,薛進定是要先下手為強,利用雙生子招攬沂都水軍,經(jīng)此一番動作,朝廷那邊也得氣夠嗆,年后這仗準要打起來了。 以楚茂和這股躊躇滿志的精氣神,還不得上趕著拋頭顱灑熱血。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兵士們自保尚且艱難,再留一分心神看護這楚家四少爺,想想都覺得頭疼。 楚熹看向薛進,用眼神暗示他快快拿個主意。 薛進心領神會,只一面往老四碗里夾菜,一面像二十四孝好姐夫似的問:“知道讓你跑這一趟是為著什么嗎?” 薛進把老四帶在身邊,倒真不是一味折騰他,偶爾也會教他一些在書本和軍營里學不到的本事,譬如薛進最擅長的權謀之術。 老四在薛進這有沒有長進,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因此很鄭重其事的思考了一會,憑著楚熹那句“有朝廷的人在,事情可好辦多了”做出推測:“興許……是要跟謝燕平做交易。” 薛進笑了:“差不多,你也曉得你jiejie和謝燕平有些交情。” 楚熹聞言不自覺挑了下眉,心想他這不是很懂語言的藝術嘛,合著那天晚上純粹的陰陽怪氣啊。 老四看看薛進,又看看楚熹,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把交情更改成舊情了。 楚熹當年可是浩浩蕩蕩的帶著五千城衛(wèi)去合臨迎親,光聘禮據(jù)說就有三大船,買賣不成,那個啥,仁義還在。 薛進自顧自道:“朝廷未必完全信任謝燕平,你jiejie派你送去密函,表面上是敘舊,實則意在招攬,朝廷的人瞧見那封密函,不論如何都會生出疑心?!?/br> 到底是搞潛伏的鼻祖,薛進撒謊眼睛都不眨一下,楚熹這個知內情者在旁聽著都快要信了,何況一無所知的老四。 “離間計!” “沒錯,你可還記得五軍守東丘為何兵???” “因為廉克與祝宜年不合!” 楚熹從案幾底下伸出腿,狠狠蹬了他一腳:“祝宜年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再讓我聽見一次嘴給你縫上?!?/br> 雖然老四不喜祝宜年教書育人的迂腐作態(tài),但也知道楚熹對祝宜年無比敬重,甚至是愛護,因此乖乖的認了錯。 薛進能接受楚熹對祝宜年的敬重,卻看不慣這份愛護,暗暗瞥了楚熹一眼,繼續(xù)說道:“廉克效忠朝廷不假,卻沒有幾分領軍打仗的能耐,祝宜年照樣信不過他,以至于五軍將士一分為二,兵力大大削弱,才讓薛軍有了可乘之機?!?/br> “若是朝廷的人懷疑謝燕平!那帝軍就要重蹈覆轍了!” “不錯,待那時再舉兵渡江,便又多了兩成勝算?!?/br> 老四當即激動不已,雙目亮晶晶的問薛進:“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 薛進淡淡道:“你倒是比我還急,怎么也要兩三個月吧?!?/br> 兩三個月?這一桿子支得夠遠啊。 楚熹見薛進長睫微顫,飛快的眨動了兩下,突然反應過來,順勢接過話茬:“楚茂和,你是不是有點什么大病啊,人家都求神拜佛恨愿天下太平,你倒好,巴不得早點打仗?!?/br> “我……我是想……” “你想什么?” 老四吞吞吐吐道:“我想讓你們知道,我不比老五差?!?/br> 楚熹無奈,忍住罵他的沖動,照著薛進的劇本繼續(xù)往下演:“行,我給你機會,讓你證明你不比老五差,可這兵荒馬亂的,你萬一有個萬一,趙姨娘那邊怎么辦。” 提及生母,老四的神情頓時有些猶豫。 “要不這樣吧?!背浜盟茩嗪庖环氤鰝€主意:“眼看著要過年了,你跟我回安陽過年,好歹一家人吃個團圓飯,順便再跟老爹和趙姨娘表表你的志向,別的且不提,你若出事,你姐夫回去怎么交代,畢竟是他把你領出來的,你總不能陷你姐夫于不義吧?!?/br> 老四思忖半晌,終究是點了點頭。 待老四離開,楚熹長舒了一口氣,朝薛進伸出手掌。 薛進懶洋洋的與她擊了一下掌,嘆息道:“我真是許久沒這么編瞎話了?!?/br> “你行啊,功夫不減當年?!?/br> “你也不錯,真情實感的?!?/br> “嘻嘻,你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啦。” “……” “有點惡心了?” “嗯。” 楚熹抬手抹了一把臉,正打算和薛進聊聊謝燕平的回信,忽聽丫鬟在門外喚道:“郡守大人,雞蛋羹好了?!?/br> “拿進來吧?!?/br> 常德府的丫鬟仍是原來服侍楚熹的那一批,了解楚熹的口味,雞蛋羹上灑滿了蔥花,瞧著頗為鮮嫩。 楚熹撇開上面那層,給薛進舀了一小碗,笑著遞到他跟前:“老四的事麻煩你了,多吃點,補一補?!?/br> 薛進倚著窗臺,掃了眼那碗蛋羹:“你這陣子,怎么對我這么好?” “對你好還不行?” “行,就是像做了虧心事?!?/br> “我能做什么虧心事……”楚熹猛地抬起頭,拿手指著薛進:“你又懷疑我,你忘了約法三章了?!?/br> “我哪有懷疑你,不過隨口一說罷了?!毖M笑笑,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病,好端端的,非要惹得兩個人都不痛快:“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