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74節(jié)
楚熹攏了一把散開的長發(fā),略帶笑意的喚道:“廖三爺!不知你何時對我芳心暗許,竟不舍得讓人打我。” “芳你爹的心!”廖三氣急,抄起攻城弩便殺到了城墻下,他將攻城弩對準楚熹躲藏的垛口,拉下機關,鐵爪鉤“嗖”的一聲扣住垛口,隨手扯來一身量較小的兵士,怒喝道:“給老子上!” 那兵士忙順著繩索向上攀爬。 城衛(wèi)丟下陶罐彈,也被廖三一刀揮開:“楚熹!你他娘給我等著!等老子殺上去!第一個取你狗命!” 老大見勢不對,帶著一批城衛(wèi)趕來:“三meimei,此人驍勇善戰(zhàn),切莫再激怒他?!?/br> 楚熹握住大哥的手腕,輕聲道:“就是要讓他攻,薛軍箭矢快用完了,倘若一再攻不上來,恐會退兵回營,大哥,想辦法拖住他們。” 老大并不知楚熹命仇陽去偷襲敵營,聽她這般說,雖有不解,但仍依言照辦。 薛軍箭矢不足,無法壓制城墻,只怕陶罐彈來的更猛更密集,幾個將領正商議是否要退兵,忽覺安陽城上比方才消停了許多。 “我就說!安陽的火藥還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此時不殺上去更待何時!” 眾將士跟隨廖三沖到城下,攻城弩的鐵爪鉤一個接著一個的落在城墻上,城衛(wèi)起身抄刀斬斷,免不得被箭弩所傷。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夜幕中忽現一片紅光。 “薛帥!快看!是白崗莊那邊!” “恐有人襲營!” “薛帥,大軍攻城將近兩個時辰,早已筋疲力盡,而我們在城外,比不上城內時刻供給,眼下后方營帳遭襲……再這么拖下去只是徒增傷亡?!?/br> 打從云梯被燒毀起,薛進就知道自己是大意了。 怪不得楚熹信誓旦旦的要守城,她倒也不單是會一些小孩子的把戲。 可笑的是他薛進,他那時竟還覺得,楚熹是個軟弱無能,貪圖安逸的草包三小姐。 “退兵!回營!” 眼看薛軍如退潮一般緩緩離開安陽城,楚熹渾身力氣盡失,一頭栽倒在滿地干涸的血泊當中。 不遠處的老大嚇了一跳,忙跑上前:“三meimei!” “我沒事,我沒事,好累啊?!?/br> “大哥背你回府里?!?/br> “不用,我在這歇一會,你快去找人救治傷病?!?/br> “傷兵那邊有老爹和老二他們呢。” 老大說著,一把將楚熹攬到背上。 雖打退了薛軍,但城衛(wèi)們臉上并無多少喜色,默不作聲的清理著戰(zhàn)場,像一具具行尸走rou,而他們手里抬著的,肩上扛著的,都是在這場戰(zhàn)事中死去的城衛(wèi)。 也許天黑之前的傍晚,這些城衛(wèi)還在與父母妻兒共享天倫之樂,還是父母妻兒眼中的頂梁柱,可如今,他們倒下了,永遠也起不來了。 楚熹趴在老大的肩上,沉重的嘆了口氣:“這時節(jié)不能大辦喪事,叫老爹多多給他們家里一些撫恤。” “老爹自會處置的,三meimei不用為此cao心?!?/br> “大哥,老爹今日好像有點害怕?!?/br> 老大笑了一聲道:“是啊,我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楚貔貅會怕的。”他默默片刻,又道:“老爹真的老了,三meimei也長大了。” 東邊天際浮起大片魚肚白,一抹亮光逐漸向外擴散,給那朦朧青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漫天絢爛的朝霞,沖刷了清晨前的寂寥,安陽城中雞鳴不斷,炊煙直上,日子仍然要繼續(xù)。 而薛軍大營那邊的景象就要相對凄慘的多。 甚囂塵上,黑煙滾滾,糧草和營帳都燒了大半,守備營帳的官兵各個灰頭土臉,他們想救火,可儲水有限,是大軍返回才硬生生將火撲滅了。 得知是一群身材瘦小,腿腳輕快的黑衣人沖進營帳四處放火,薛進臉色陰沉的可怕。 “薛帥……緇兵補給最快也要四日,剩下的糧草勉強能支撐,可兵士們無營帳御寒……” 軍需官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叫什么事啊,五萬兵馬攻打小小的安陽,吃了個敗仗也就罷了,大營竟也沒有保住,傳出去真是夠丟人的! 薛進緊握著拳,再忍不住怒氣,一腳踢翻跪在他跟前的守營官兵:“將這個玩忽職守的廢物拖出去軍法處置!” 那官兵尚未來得及開口求饒,便被薛進身邊的將士捂著嘴拖了下去。 慎良道:“薛帥息怒,為今之計,只有先占住距此三里之遙的安民村?!?/br> “這……”崔無聞言猶疑道:“若掀起民憤該如何是好,依我之見,應當先退兵回常德,緩議攻城之法?!?/br> 薛進皺著眉頭問:“崔軍謀以為此次兵敗根結在何處?!?/br> “其一,護城河難以逾越,其二,城墻高不可攀,其三,城內火藥充足,其四……軍民齊心?!贝逕o很無奈地說:“若非百姓將投石車的火撲滅,我們不會打的這般艱巨。” 廖三惱怒的在旁補充:“還有那個楚熹!原本云梯營都登上城墻了,眼看著要殺進去了!楚熹一來,在城墻上東竄西竄的,竟用火油燒了云梯!” 楚熹自覺她在城樓上行蹤隱秘,殊不知廖三在底下看得真真切切,男人堆里鉆出個穿粉衣裳的小姑娘,就別提有多明顯。 “城內無水,土質松軟,可以挖通地道使護城河決堤。”薛進冷靜下來,不緊不慢的發(fā)號施令:“比起糧草營帳,軍中更缺醫(yī)傷驅疫的草藥,慎良,你率五千兵馬送傷兵回常德,司其,崔無,你們帶人去挖通地道,廖三,你親自去盯緊安陽城,有什么動靜立刻派人來報。” 廖三不喜歡這樁差事。 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安陽城以少勝多,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自然要祭纛犒軍,晌午過后便開始在城樓上宰豬殺羊,煮豬rou,蒸羊rou,香味四處彌漫,直往廖三鼻孔里鉆,到了夜里,百姓們點天燈祭奠死去的城衛(wèi),燦若繁星的天燈從安陽城里升起,說不出的繁華熱鬧。 廖三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干糧,真想再殺上去打一場。 可薛軍這一遭折損不少,糧草營帳也被燒了,沒有個三五天緩不過來,因此城內正高歌飲酒,大擺慶功宴。 城主府前院,燈火通明,曲樂交加,三五十張大圓桌上滿滿當當的酒菜,府中仆婢忙得腳不沾地,卻各個眉開眼笑。 “少城主!屬下敬你一杯!” “好好?!?/br> 楚熹端起小酒杯,撞上陳統(tǒng)領的大海碗,笑容僵澀的一飲而盡。 旁的統(tǒng)領見狀紛紛上前,要給楚熹敬酒,他們如今算是同生共死過,多了一層過命交情,故而全然不將楚熹當女子看待。 楚熹身為少城主,面對這些給安陽賣命的城衛(wèi),無論如何不能推脫,只好飲了一杯又一杯。 酒是烈酒,辛辣無比,幾杯下肚就讓楚熹有些腦袋發(fā)懵,用不著旁人敬她,她自己主動提杯,顯現出幾分要耍酒瘋的前兆:“來!我,我敬你們!” 統(tǒng)領們劫后余生,正是興致高漲,自要喝個痛快:“少城主好酒量!” 仇陽空有一顆想阻攔的心,可他已是自顧不暇。 城衛(wèi)們知曉是他帶人偷襲的敵軍大營,對他欽佩至極,來敬他酒的也絡繹不絕,老爹那邊更是如此,饒是老爹酒量不錯,也抵不過一波又一波的車輪戰(zhàn),毫無懸念的喝醉了。 雖喝醉了,心里還惦記著楚熹,口齒含糊的吩咐身旁斟酒的婢女:“去,把少城主叫來!” 婢女屈膝應下,款步走到楚熹跟前:“少城主,城主大人有請?!?/br> “城主?城主找我做什么,沒看到我這正忙著嗎。” “奴婢也不知,想必有要事商議?!?/br> 眾統(tǒng)領一聽有要事,忙讓還想同他們再喝幾壺的楚熹過去。 楚熹醉眼朦朧,腳步飄忽的走到老爹跟前,背對著統(tǒng)領們,立時清醒大半:“老爹,你找我何事?” “嗬,恁是裝的啊。” “按他們這勸酒的法子,就是頭牛都得灌倒了,我能不裝嗎?!?/br> 楚熹是裝醉,老爹是真醉,他哀嘆一聲道:“三兒,恁說,西北如今三十萬大軍,往后可如何才能守住啊。” “車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br> “老爹土埋半截的人了,死也不虧,恁還小呢,還沒成婚呢?!?/br> 楚熹一看老爹這樣,忙轉移話題:“對了,昨晚百姓為何會出來救火?” “啊,說起來此事要多謝祝宜年,是祝宜年讓他那個小廝去召集的百姓?!?/br> “先生不愧是先生,” 她說完,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喝彩。 楚熹扭過頭,見老二抱著大酒壇咕嘟咕嘟的喝酒,頓時呲牙咧嘴,老二旁邊的老大也是同樣的表情。 這么一壇子酒下去,還能有命活著嗎。 城衛(wèi)們大力鼓掌,嘶聲力竭的喊道:“二公子好樣的!” 到底是從薛軍手里撿回一條命,楚熹其實很能理解他們此刻的肆意放縱,不過沒死在戰(zhàn)場上,死在酒桌上,那未免太…… 楚熹鼓起勇氣,上前解救老二:“諸位!諸位!這么干喝多沒勁啊!” “少城主是想玩行酒令嗎,我們都是粗人,沒幾個會的?!?/br> “我也不比你們細到哪里去?!背浣舆^老二手中的酒壇,笑道:“這樣,一人說一條御敵守城的法子,說得好了,各飲一杯,說得不好,自飲三杯,如何???” “好!我先說!”一統(tǒng)領頗為豪邁的拿腳踩著椅子道:“今日薛軍攻上東北角,咱們應對不及,只因增援來得太慢,我有一法子,從今往后便以鐘樓鐘聲為號,一聲為東,二聲為北,三聲為西,四聲為南,若薛軍從東南方攻來,就先敲一聲,再敲四聲?!?/br> 眾人齊道:“這法子好!” “那你們喝酒!” “喝就喝!” 楚熹原本是為了防止他們玩車輪戰(zhàn),一個勁的灌老大老二,沒成想還真有好法子,只得痛苦并快樂的提起杯。 大家都喝,醉也是一塊醉。 楚熹的酒量遠遠比不上這些壯漢,最先敗下陣來,打著更衣的旗號躲到偏院。 仇陽不放心她,跟來問:“少城主,你還好嗎,我叫人給你煮一碗醒酒湯吧?” 楚熹搖搖頭,緩了一會才道:“聽說,老爹升你做統(tǒng)領了,恭喜呀,仇統(tǒng)領?!?/br> 仇陽笑笑:“多謝少城主?!?/br> 楚熹抬手拍拍他的肩:“還是委屈你的,以你的本事,若投身薛軍,肯定能做個大將軍。” 仇陽往后避了一下,沒說話。 察覺不對勁,楚熹皺著眉問:“你受傷了?” “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