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59節(jié)
“你根本就沒明白??!” “我沒明白嗎?” “算了!我不跟你說!我去找仇陽!” 老爹看著楚熹氣哄哄的背影,真是摸不著頭腦。 楚熹也不懂老爹的腦回路,更不懂仇陽。 這會仇陽已然換了衣裳,在城門口當值了,大晌午的,旁的城衛(wèi)都去陰涼處躲懶,或喝杯茶,或吃碗面,就他一個人在日頭底下傻站著。 “你在干嘛呢!” “我……”仇陽瞧見她,臉登時漲得通紅:“我在當值?!?/br> “我還不知道你在當值,我問你為什么要來守城門?!?/br> “這挺好的,我總不能,在你府上白吃白喝,也該做點差事?!?/br> 仇陽的視線從楚熹發(fā)間的翡翠簪子緩緩移到她耳垂上的珍珠墜子,她身上隨便一樣首飾,都足夠他在城門口站十年。 仇陽早知道楚熹是安陽城的大小姐,可當楚熹真打扮成大小姐的樣子站在他面前,他心里還是有些感慨。 歸根究底一句話。 高攀不起。 “你……”楚熹被仇陽氣的語塞,憋了好一會才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你是我的人,你只要跟著我,替我辦事,吃我的,喝我的,那都是應該的,怎么就叫白吃白喝了?!?/br> “我是在為你辦事。”仇陽格外認真的說:“我在為少城主守城門。” 嗚嗚嗚嗚嗚好乖呦。 楚熹一下子就不生他的氣了。 “這城門有的是人來守,你不一樣呀?!?/br> “一樣的,離了蟠龍寨,我只是一個尋常百姓,甚至不如尋常百姓,我做過土匪,手上有人命,除了力氣大一些之外,一無是處,安陽城愿意容納我,城主能給我一份差事做,我已經知足了?!?/br> “你若只是力氣大,屠老六為什么會重用你,以你的本事,不該在這守城門?!?/br> “我不會永遠,站在這守城門?!?/br> “……” “少城主回去吧,天太熱,當心傷暑。” 楚熹忽然意識到,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仇陽并非她在街邊撿來的大狗,他看得很清楚,想得很明白,知道自己的位置應該在哪。 他要腳踏實地的,堂堂正正的,在這城門之下做出一番事業(yè)。 楚熹笑了,眼睛彎成兩道柔軟的月牙:“你還知道天熱,人家都在躲懶,就你傻站著?!?/br> 仇陽抿著唇,看向遠處樹蔭下的城衛(wèi)們:“嗯……” “我請你吃涼面吧,這附近有家涼面做的特別好吃?!?/br> “我……” “你現在穿著這身衣裳,還敢不聽我的話?跟我來?!?/br> 仇陽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跟在楚熹身后。 那家涼面攤生意很好,外面小草棚底下坐滿了人,小二哥并不認識楚熹,可看她那身打扮,忙又搬出一張桌子,熱絡的招呼她坐下。 “來兩碗……不,五碗涼面,一碗多加辣,不要蔥花。”楚熹扭過頭問仇陽:“你吃不吃辣?” “我都吃。” “好嘞!五碗涼面!” 仇陽環(huán)視四周,覺得這種地方不該是楚熹來的,不禁問道:“你經常來這吃面嗎?” 楚熹搖搖頭,笑著說:“以前來過兩次?!?/br> 小二很快將五碗涼面端上來,那涼面上頭鋪滿了菜碼,又灑了辣子,看著很有食欲。 仇陽吞了吞口水,拿筷子一挑,正準備要吃,只見雪白的面條里藏著一只小黑蟲,扭頭看楚熹,楚熹習慣性的伸手幫他捻了下去:“沒事,不干不凈,吃了沒病?!?/br> “這種小飛蟲不臟的?!?/br> “是呀。” 楚熹不在意,仇陽便放心的吃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時間加速器就要上線了,哦,還有薛進 第44章 城門附近除了涼面攤,還有不少雜七雜八的食肆,外出采硝的百姓偶爾懶怠弄飯吃,就會在這買一碗涼面又或一碗餛飩,故而總是很熱鬧。 按理這種熱鬧會一直持續(xù)到六月底的秋收之際,每每農忙時,安陽城都會格外的冷清。 可今年和往年不同。 沂都合臨聯手剿滅了猴子山的土匪,從西邊來的流民大多順順利利抵達了常州。順清沒有落腳之處,常德也不容人,再加上安陽是塊有名的寶地,流民便一股腦涌了過來。 “這可怎么是好啊……”老爹站在城樓上,看著底下那密密匝匝的人頭,止不住的犯愁,他自是想讓流民進城安頓,但如今合州境內西北軍,帝軍,合臨,沂都,四方勢力相互制衡,說不準哪日就是一陣急風暴雨,一場山崩地裂,百姓們見勢不妙,紛紛拖家?guī)Э诘南蛲馓印?/br> 只眼皮子底下這千八百的倒也罷了,就怕安頓了這一批,合州百姓聞訊而動,那時…… 老爹愁得直嘆氣。 楚熹也犯愁。 眼下沂都水軍正在到處捉拿水賊,沂江更是戰(zhàn)火紛飛,船老大鋌而走險做買賣,不著邊際的漫天要價,晌午二兩銀子,傍晚就漲到四兩,即便尋常百姓手里有這份錢,也想著安家置物,不到萬不得已,怎會用在路費上。 這些丘州合州來的百姓,全憑一雙腿腳跋山涉水,全憑一股盼頭風餐露宿,頂著赤日炎炎,忍著饑渴交加,歷經萬難到了安陽,滿懷欣喜的吃掉最后一口糧,喝掉最后一口水,拼盡渾身力氣奔到安陽城外,見城門緊閉,整顆心都死了。 當真是鴻雁于飛,哀鳴嗷嗷。 別說老爹和楚熹于心不忍,安陽城里那些百姓都看不過去,不少家里相對富足的,或是蒸兩鍋苞谷饃饃,或是烙一布袋糙面餅子,背著扛著送到城門處,想給外頭的流民充充饑,好歹不至于叫他們餓死。 可這也只能解一時之急。 “老爹,你說這些人當中,會有西北細作嗎?” “豈止是西北的,沂都早學了這一套,把人都塞進咱們城主府了。” 戰(zhàn)時最怕的便是細作里應外合,尤其安陽城還囤了許多火藥糧草,有那么十幾個人,就足夠帶來滅頂之災。 古代是沒有證件的,文書又極易偽造,哪怕嚴防死守,也免不得出現漏網之魚。 “哎……”老爹長長地嘆了口氣,忽然感到后悔:“早知祝宜年真有本事把荒蠻子打回去,當初不如全力相助。” “不是那么回事,老爹以為咱們這朝廷還能撐多久?祝宜年想興復大周,根本是癡人說夢,就算他打退了西北軍,還有沂都呢,就算他打退了沂都,依著朝廷這做派,將來還會有數不清的西北和沂都,打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咱拿火藥換糧草是對的,踏踏實實守著安陽城,踏踏實實做一根墻頭草就完了?!?/br> “說的也是,朝廷jian佞一日不除,這天下就沒個安生,嘖,怪不得他死死握著兵權不撒手,準是想平定了西北,再率兵殺回帝都,那皇太子和祝家可是一條心的?!?/br> 楚熹撇撇嘴,隨手拾起一顆石子丟進護城河:“我不懂祝宜年圖什么,皇帝都認了命,花天酒地的坐等完蛋,他非要在那瞎折騰,我若是他,我就干脆跟著陸廣寧混,陸廣寧陰損歸陰損,人家起碼上進心強啊,一門心思想做皇帝,成全他算了?!?/br> 老爹仍是嘆氣:“我等世族,食周室俸祿二百余年,也曾見過周室天下國泰民安,豈是能輕易放手的,這輝瑜十二州效忠朝廷的,不止一個祝宜年?!?/br> 是啊,大周立國兩百年,傳承幾十代,期間出過不少二愣子帝王,作為統(tǒng)治者,他們或貪圖享樂,或寵幸jian佞,或好大喜功,或朝令夕改,總之是換著花樣的讓百姓遭罪,即便如此,大周朝仍堅強的屹立至今,這就足有證明周室先祖當初的深謀遠慮。 曾經的大周朝,匈奴稱藩,百蠻賓服,四方來朝,威儀天下,那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 如今呢。 楚熹看著護城河外近乎崩潰的流民,心里難以言喻的酸澀。 “老爹,這么下去不是辦法,要不……” “恁只管說?!?/br> 楚熹低著頭,很艱難地開口:“我是想,左右還有一個多月才秋收,或許可以在城南莊子那邊蓋一座安民村,讓這些百姓有個落腳的地方,往后,倘若常州局勢不好,他們自會去別處,有句話說得好嘛,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咱們安陽……雖不能兼濟天下,但也沒到只能獨善其身的地步?!?/br> 楚熹在蟠龍寨這些日子,確實瘦了,原本稚氣未脫的一張小圓臉,顯露出幾分美人相,這般微微垂首,眼睫輕顫的模樣,讓老爹仿佛回到了當年,又看到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嫦娥仙子。 “三兒,恁不一直想知道,恁娘為何會嫁給老爹嗎?!?/br> “……是啊?!?/br> “哎,那得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恁老爹才十六啊?!?/br> 十六歲的老爹,也就比水缸高上半頭,而安陽,一畝三分地的窮鄉(xiāng)僻壤,別說老爹彼時是少城主,就是城主,那些煊赫一時的名門公子也不會拿正眼看他。 十六歲的鐘慈呢,堂堂晉州都督嫡女,生得貌美無雙,養(yǎng)得知書識禮,又倍受父母寵愛,早早置辦下十里紅妝,輝瑜十二州想娶她的男人數不勝數。 趕上那年世道還算好,鐘慈剛及笄,各家的夫人就帶著兒子趕去晉州提親了。 老爹也背起行囊一路北上,卻不是為了鐘慈和鐘家的嫁妝,他自知配不上鐘慈,就單純想去晉州湊個熱鬧,聯絡聯絡那些富得流油的高門顯貴,順帶手做點小買賣小生意。 仗著楚家是百年世族,為著省點車馬食宿錢,憑著一張堪比城墻的厚臉皮,老爹堂而皇之的說自己是來提親的,大搖大擺的進了都督府大門。 小個不高,頭圓臉胖,滿口常州土話,論體面,都不如人家公子身邊的小書童,想也知道沒幾個人能瞧得起他,晉州都督也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他。 偏那最有自知之明的老爹,對鐘慈一見鐘情了。 “我還記著,我第一次見恁娘,恁娘就坐在一棵槐樹下,一陣風吹過來,槐花像大雪似的落在她頭上,落在她衣裳上,她仰起頭,笑著用手心去接花瓣,那裙子可藍,藍的像一塊晴天,美得很嘞,我當時就想,甭管怎么樣,我一定娶她?!?/br> “見色起意。” “恁這么說倒也行?!?/br> “后來呢?” “后來,我就想轍啊,想怎么才能讓她看上我呢?!?/br> 老爹之行徑,用厚顏無恥四個字形容絲毫不過分,他感覺鐘慈中意一個帝都來的公子,就假借那公子的名義給鐘慈寫信,胡言亂語,滿紙sao話,鐘慈果然就不理那帝都公子了。 “你這……” “這不是實在沒轍嗎,我倒想以自己的名義寫信,恁娘也看不上我啊?!?/br> “所以我娘怎么又看上你了?” “大雨,我去晉州沒多久就下了大雨,那是好厲害的一場洪澇,沂江水漫上來,滾石,泥流,沖垮了不知多少村鎮(zhèn),死了不知多少百姓,一有洪澇,三年無收,南六州的百姓不得不北上,而我們全被困在晉州?!?/br> 那會皇帝還管事,雖有貪官層層盤剝,但送到晉州的賑濟糧也不少,幾乎所有人都在打賑濟糧的主意,想趁機在南六州大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