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44節(jié)
順子在外守著,一見她忙湊上來小聲道:“城主讓小的知會少城主一聲,進(jìn)去拜見的時候要有禮有節(jié),別叫祝大人覺得咱們安陽是小門小戶?!?/br> 楚熹點點頭,托沂都陸大夫人的福,她學(xué)了點見客的規(guī)矩,自覺可以應(yīng)付。 在門外深吸了口氣,款款走進(jìn)去,只見堂上兩把太師椅,老爹坐在左側(cè),右側(cè)是坐著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極為清瘦的藍(lán)衣男子。 楚熹估摸著那就是祝宜年,沒敢多看,只微微低著頭,走到他跟前屈膝施了一禮:“見過祝大人?!?/br> 姿勢到位就行了,再多的話也不會說。 老爹笑道:“這便是犬女?!?/br> 祝宜年不茍言笑,遠(yuǎn)比謝燕平更一板一眼:“少城主無需多禮?!?/br> 他嘴上說著無需多禮,可那種老古板的氣勢壓的楚熹不敢放肆,默默的走到老爹身后,低眉順眼的站著。 老爹輕輕,輕輕,輕輕地“嘖”了一聲,畢竟這世上能管住楚熹的人實在太少了。 祝宜年聽見了,微微皺眉,卻沒多說什么,他此次來安陽,是有求于人的。 “眼下糧草緊缺,軍中一時拿不出太多,待平定了西北反賊,我定會親自將糧草送到安陽。” “哎……不是我不想松這個口,安陽去年收成不好,今年稻谷還沒下來,祝大人要不信,去街上瞧瞧,糧米店里賣的都是糙米,百姓們眼巴巴指望著我,恁……咳,你說我能怎么辦,我就是想換點糧食,給百姓們填肚子?!?/br> “難道那些為大周疆土征戰(zhàn)的將士們,就能忍饑挨餓嗎?!?/br> “豈能讓將士們?nèi)甜嚢ゐI!祝大人切莫太勉強,有多少余糧,就換多少礦石。” 楚熹聽明白了,帝軍并非糧草緊缺,而是祝宜年想一口吃下安陽的礦石,可惜他沒那么大胃口,因此特地來安陽和老爹討價還價。 老爹是誰,楚貔貅啊,他怎么可能在楚貔貅的手里討到便宜。 楚熹正這么想著,忽聽祝宜年道:“反賊來勢洶洶,短短五日就攻占了西丘,楚城主以為,安陽城光憑著糧草,能守多久?” 反賊攻占了西丘! 楚熹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祝宜年:“為何這么快?二十五萬帝軍啊,整個安陽城的百姓加在一塊都沒有二十五萬,他們?nèi)ノ髑鸫T的嗎?” 楚熹這話說的未免太難聽,祝宜年沉下臉道:“那西丘寧城主竟讓一個細(xì)作掌管大權(quán),里應(yīng)外合,破城而入,帝軍如何能防,如何能守?!?/br> 不對啊。 寧繁金雖然愚鈍,但寧城主的長子是個有能耐的,還有薛進(jìn)在旁,西丘并不是無人可用,怎么會淪落到讓西北細(xì)作掌管大權(quán)的境地? 楚熹若不問,祝宜年是不會自揭其短的,因此老爹也是剛得知細(xì)作掌權(quán)之事,和楚熹一樣的困惑:“不可能吧,寧城主行事……頗為謹(jǐn)慎,怎會輕易把西丘交給外姓人?” 祝宜年道:“那細(xì)作想必楚城主也認(rèn)得?!?/br> 老爹一愣,憋了半晌的方言嘰里呱啦的冒出來:“恁可別跟我說是他娘的薛進(jìn)啊?!?/br> “正是西北王薛元武之子,薛進(jìn)?!?/br> 那一瞬間,楚熹腦子里是空白的,只有震驚。 她瞪大眼睛,張大嘴,傻子似的盯著祝宜年,老爹也是一模一樣的表情。 祝宜年看著這父女倆,無奈地?fù)u搖頭。 作者有話說: 日六太累了,躺平…… 第36章 老爹是真沒想過此“薛進(jìn)”會是彼“薛進(jìn)”。 其實他應(yīng)該有點預(yù)感的。 可薛進(jìn)行事實在太囂張狂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也罷了,還把自己的意圖堂而皇之的擺在明面上,比誰都拽,比誰都傲,比誰都理直氣壯。 從頭到腳有哪里像個細(xì)作! 安陽,沂都,合臨,東丘,西丘,這么多人,竟全都被他當(dāng)成猴耍了! 老爹心跳的直突突,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楚熹見狀,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伸手輕撫老爹的背。 老爹順過氣,看向祝宜年,聲音已經(jīng)沒有剛剛那么中氣十足,他說道:“祝大人連夜趕來,想必還沒用飯呢,我這就叫人備些酒菜,咱們吃完再談也不遲。” 祝宜年沒有推脫。 不多時,仆婢將席面擺了上來,一壺溫酒,幾道家常菜。 老爹一面招呼祝宜年落座,一面笑道:“祝大人來得突然,這府里也沒什么準(zhǔn)備,恁可別見怪,等晌午,晌午一定給祝大人好好接風(fēng)?!?/br> 祝宜年根本不在乎吃什么,他看出眼前這楚貔貅是要和自己打持久戰(zhàn),心中暗暗不快。 他原想著,帝都那些貪官jian佞是無藥可救的,若再這樣下去,二百年周室天下將毀于一旦,因此不惜以身犯險,隨廉克離朝南下,另尋救國之道。 然而國家危難之時,南六州的一眾城主仍不思救民濟(jì)世,人人皆只顧自身利益,各個悍匪jian商嘴臉,如此何談復(fù)興大周基業(yè)! 祝宜年越想越生氣,目光觸及到坐在他對面大吃大嚼的父女倆,就更生氣了,仿佛一塊石頭堵在嗓子里,拿筷子的手都在輕顫。 老爹給他夾了一塊清蒸魚rou,笑道:“就算天塌下來,飯也要吃,祝大人嘗嘗這魚,今早從江里捕的,可鮮嫩得很嘞。” “楚家祖上曾經(jīng)也是開國勛臣,楚城主當(dāng)真忍心眼睜睜看著江山易主?” “哎……”老爹嘆了口氣道:“既如此,我也不妨和祝大人說幾句心里話,若五軍將士是祝大人做主,我自然信得過,可廉克惡名在外,朝廷又……我實在不敢輕易將礦石拿出來啊?!?/br> 老爹說的是實情,祝宜年無可辯駁。 眼下這時局,除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否則對天發(fā)誓也如同放屁,老爹堅決不會讓步,也不愿意和祝宜年糾纏,便隨口問道:“西丘叫反賊占據(jù)了,那寧城主呢?” 祝宜年道:“寧城主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已隨長子北上兗州投奔兗州都督?!?/br> 心知寧城主是活不成了,老爹感慨道:“不想他謹(jǐn)慎半生,竟栽在了薛進(jìn)那毛頭小子身上?!?/br> 老爹這話讓祝宜年忽想起一樁事:“聽聞前些日子,你們在沂江船上遭遇刺客,是西北細(xì)作要刺殺寧城主,薛進(jìn)冒死相救,才保全了寧城主性命,此事究竟是薛進(jìn)的苦rou計,還是另有隱情?” 老爹被祝宜年問傻眼了。 這場刺殺雖然沒有成功,但小刀等人辦的干凈漂亮,沒留下丁點罪證,盡數(shù)推到了西北細(xì)作身上。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老爹完全沒放在心里,這會猛地想起,那薛進(jìn)自己就是西北人,又怎么可能相信是細(xì)作動的手。 當(dāng)日船上只有寧、謝、楚三家的親信,寧城主被嚇得膽戰(zhàn)心驚,謝城主為搜查刺客掘地三尺,不管從哪個方面想,有心會殺他的,自然只有……楚家。 “……苦,苦rou計吧?!睂ι铣湟苫蟮哪抗?,老爹訕訕一笑:“若非他使出這么一招苦rou計,那寧城主也不會托以重任?!?/br> 祝宜年聞言,神情更加凝重:“為取得寧城主的信任,幾乎毀去雙目,忍受割rou之痛,這個薛進(jìn)果然不好對付?!?/br> 毀去雙目,割rou之痛。 八個大字重重砸在老爹腦袋上,砸得他是頭尋目眩,只強打著精神附和祝宜年:“的確,叫這種心狠手辣之人殺入關(guān)中,必定生靈涂炭。” 祝宜年順勢又將話題扯到了硝石和硫磺上:“西北反賊入關(guān),不過是仰仗著火藥,若帝軍能以此制衡,他們決計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 老爹這回沒有再推拒:“祝大人容我考慮考慮?!?/br> 祝宜年見他有所動搖,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氣。 楚熹看似在不停的吃飯,卻將兩人的反應(yīng)盡數(shù)收于眼底,心中困惑之處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冒,其中最大的困惑,莫非沂江刺殺之事。 待祝宜年被老爹請去客房歇息,前廳只剩父女二人,楚熹終于忍不住問:“薛進(jìn)那次受傷,真是苦rou計嗎?” “不然呢,我就說他是個jian詐狠辣之徒,你還不信?!?/br> “可,他傷勢那么嚴(yán)重,并不像作假?!?/br> “若不將這場戲做得逼真一些,寧城主怎么會信任他,況且他那傷勢瞧著嚴(yán)重,卻壓根沒有傷及性命,恁想啊,面對幾個武功高強的刺客,又被石灰蒙了雙目,只胳膊上劃了一刀,那薛進(jìn)是神仙不成?再有一層,眼睛長在薛進(jìn)自己身上,薛進(jìn)說好就是好,說壞就是壞,誰又知道真假?” 老爹這瞎話越編越覺得靠譜,要不是背后主謀就是他,連他都要相信了。 楚熹雖不認(rèn)為那是薛進(jìn)的苦rou計,但老爹的邏輯實在無懈可擊,也只好暫且擱置:“那祝大人是想一口吞下安陽的火藥?” “他怕這禍患落到旁人手里,可又拿不出太多糧草?!?/br> “能拿多少?” “一萬石。” 楚熹心里預(yù)計的價格是五萬石,委實相差太多,也難怪老爹遲遲不松口:“要不這樣,先給他一萬石的,然后同他立一張字據(jù),一個月之內(nèi),只要他將糧草送來,咱們就如約給他硝石和硫磺,一月之期過后,旁人拿糧草來換,他也別怪咱們不給他留著?!?/br> “嗯,這倒是個主意,就怕那祝宜年信不過咱們?!?/br> “他信不過又能怎樣?還能來安陽生搶?” 老爹左右為難。 倘若薛進(jìn)真知道那日在沂江是他下的殺手,西北軍戰(zhàn)勝,鐵定不會放過他,他一方面想助著祝宜年滅了西北軍,以除后患,一方面又覺得廉克沒有半點帥才,由廉克統(tǒng)領(lǐng)的帝軍未必會打得過由薛進(jìn)統(tǒng)領(lǐng)的西北軍。 算了,再觀望觀望形勢,先不要站隊的好。 “行,就按恁說的辦?!崩系龀隽藳Q定,方才有心思想旁的事,他看向楚熹,笑著問道:“我瞧恁對薛進(jìn)的身份,似乎反應(yīng)不大?!?/br> 楚熹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捧著一盞熱茶,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赫然一副愛咋咋地的無賴樣:“我還能有什么反應(yīng),隨便吧,活久了什么事都能見到,習(xí)慣就好?!?/br> 老爹感覺楚熹這次是真的放下薛進(jìn)了,不然以她的脾氣一定會對刺殺之事刨根問底。思忖片刻道:“看眼下這情形,恁和謝燕平的婚事也不能再往后拖了,選個吉利日子,趁早辦一辦,謝城主那日給我來信,打算定在四月二十一,到時候就叫你大哥二哥陪你去趟合臨,把謝燕平接回來。” “嗯?!背涿蛄丝跓岵瑁p輕嘆息:“希望這陣子別在出什么事了。” 天不遂人愿。 祝宜年離開安陽沒兩日的功夫,江上傳來錫州兵變,沂都造反的消息。 原來朝廷得知火藥可以制成威力極大的炸彈一事后,那廉忠就將主意打到了錫州的礦上,要罷免錫州都督的職務(wù),企圖奪權(quán),錫州都督統(tǒng)兵八萬,自然不會從命,廉忠早有預(yù)料,便以抗旨不遵的名義召集兵馬,圍剿錫州都督。 錫州都督和沂都陸城主一條心,陸城主怎會眼看錫州被各方勢力瓜分,干脆舉旗造反,星夜馳援。 足有十路兵馬,在錫州打的熱火朝天,比丘州戰(zhàn)事更酣。 楚熹估摸著祝宜年知道這件事后都得氣出個好歹來,外面還沒打完呢,里面又亂了起來。 “小姐!燕平公子的信送來啦!” “拿來我看看?!?/br> 夏蓮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的把信拿到楚熹跟前。 楚熹正剝橘子吃,手上黏糊糊的都是汁水:“幫我拆開放這?!?/br> “欸!”夏蓮應(yīng)了一聲,麻利的拆開信,平鋪著放在案幾上。 楚熹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湊上去看,開頭仍是“燕平謹(jǐn)奉”:“唔,這橘子好甜呀,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