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38節(jié)
楚熹愣住,半響才回神,漸漸憋紅了臉,一字一句道:“你撒謊。” 楚熹這神態(tài),擺明了是對謝燕平有情意,薛進(jìn)心里堵得厲害,滿腔怒氣東沖西撞的尋求出口,竟有些口不擇言了,他好好說話的時候尚且刀子似的傷人,何況口不擇言:“你想自欺欺人,就當(dāng)我是撒謊好了,左右你不戳破,那謝燕平為了安陽仍會笑臉相迎?!?/br> “呵?!背湟矊W(xué)著薛進(jìn)素日的語調(diào)冷笑一聲道:“那你呢,你在我這,求著我左擁右抱又是為了什么?!?/br> 為了什么。 除了安陽還能有什么。 便是說為了她,她也決計不會相信,何必做出那搖尾乞憐的丑態(tài)。 薛進(jìn)這般告訴自己。 “手伸出來?!?/br> “……” 楚熹握住他的手腕,輕易將他的手拽到跟前。 薛進(jìn)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五指虛攏著,掌心幾條深深的月牙痕隱藏在陰影里,聲音也是微顫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怯弱:“你要做什么。” 燭燈在桌子上,離得有些遠(yuǎn),光線十分的昏暗,楚熹只摸索著按住了他腕上的紅繩,幾乎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薛進(jìn)仿佛陷入流沙之中,越掙扎陷得越深,逐漸難以喘息。 饒是如此,他仍鼓足一口氣,伸出求救的手:“我的玉佩呢?!?/br> 他和楚熹并不是第一次鬧到要解開這根紅繩。 從前在安陽時,只要楚熹不順?biāo)男囊猓隳眠@根紅繩來威脅楚熹,楚熹或許打定主意要和他對峙,可一聽他想摘掉紅繩,就會立刻湊上來賠笑臉,想法設(shè)法的哄他高興。 但也有例外。 那一日,他下值后已然很晚了,將近亥時,夜深人靜,楚熹抱著食盒坐在他家門外酣睡,原本是有些感動的,可轉(zhuǎn)念想到近日接連不斷的采花案,他莫名不快,走到跟前冷聲將楚熹叫起來。 楚熹臉頰被壓的一團(tuán)紅痕,睡眼惺忪的看著他:“唔……你怎么才回來呀。” “為什么不去府衙找我。” “最近不是有一樁很棘手的案子嗎,老爹在府衙呢,我怕他瞧見我去找你,又在我耳邊嘮叨個不停,你是知道他的,一說起來就沒完,我耳朵都要起繭了。”解釋完,舉起食盒,笑得像年畫里抱著鯉魚元寶的童女:“我想你這么晚回來肯定懶得煮飯吃,特地去閆樓叫了幾道菜,怎么樣,貼心嗎?” “我在府衙吃過了?!?/br> “那,再吃點(diǎn)吧,我陪你吃?!?/br> “不必,我送你回府,以后別再來這等我?!?/br> 楚熹為這句話,和他鬧了脾氣,一連兩日不來找他。 他自不會去哄楚熹。 只稱病告假,沒有去上值。 當(dāng)晚,楚熹又拎著一食盒閆樓的飯菜跑來找他。 “你不是要和我一刀兩斷嗎,又來做什么?!?/br> “我何時說要跟你一刀兩斷了?” “你是這么做的?!?/br> “我那不是,有點(diǎn)生你的氣嗎,既然你都生病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計較。” “用不著,我病死正合你意。” “你沒完沒了是吧!好啊,那就一刀兩斷!” 他沒想到楚熹會這么說,氣得作勢要解那根紅繩:“既一刀兩斷,這個也還你?!?/br> 不知是被他威脅多了,不怕了,還是真的氣惱,楚熹瞪著那雙又清澈又明亮的眸子道:“還我就還我!你不稀罕!我給別人去?!?/br> 想把他的東西給別人。 做夢。 “我的玉佩呢?!?/br> 楚熹到底不敢和他動真格的,只推三阻四,一會說玉佩在府里,一會說玉佩在庫房,一會又說借給老大戴了,等老大從常德回來就還他玉佩。 他終于抓到話柄。 “你敢把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借給別人!” “……沒借別人,在我屋里呢,哎呀,算了嘛,你這個人就愛較真。” “說誰較真?” “我較真我較真,我較真行了吧?!?/br> 于是那場風(fēng)波,又以楚熹服軟而告終。 再往后,他也沒拿那條紅繩出來作威作福。 “我的玉佩呢,”薛進(jìn)緊盯著楚熹,又問了一遍。 楚熹動作一滯,似乎也回想起了從前種種,須臾,眼里劃過一絲譏諷:“你當(dāng)我稀罕你那破玉佩,等我回安陽就讓人送到西丘去?!?/br> 薛進(jìn)知道她不會把男子的玉佩隨身攜帶,已想好了借口,要她拿玉佩來換這根紅繩。 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由著她解腕上的繩結(jié)。 紅繩是當(dāng)初的那根紅繩,繩結(jié)卻不是當(dāng)初那個繩結(jié)。 死結(jié) 系了一次又一次的死結(jié)。 楚熹心煩意亂,忽想起屋里有做針線活用的剪刀:“我去拿剪刀?!?/br> “不必?!?/br> 隨身戴了將近一年的破繩子,常被水浸著,早有些糟爛。 薛進(jìn)用力一扯,紅繩便無聲無息的從中間截斷。安陽那些過往,都好像隨著這根紅繩一同斷了。 楚熹的心不禁一顫。 她其實(shí)沒想和薛進(jìn)鬧得這般……決絕。 她真心實(shí)意的愛過薛進(jìn),也曾幻想過和薛進(jìn)共度一生,想過該如何叫他多笑笑,想過該如何讓他向自己吐露心事,想過該如何容忍他的刁鉆,潔癖,大男子主義。 但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楚熹有些悵然,也有些輕松。 便是薛進(jìn)毫不客氣的將紅繩撇到她身上,她也可以平靜的拾起來,握在手中:“我自認(rèn)對你,沒有吝嗇過一分的愛,我不遺憾,不后悔,但是有些話,過去我沒說的,現(xiàn)在一定要說。” “陽春面里吃出頭發(fā)并不會死人,天底下只有寺廟里的齋飯才能保證沒有頭發(fā),閆樓的菜根本沒你想象的那么干凈,里面也有菜蟲和蒼蠅,是我趁你不注意挑出的,你不照樣吃的挺香,一天到晚矯情什么?!?/br> 薛進(jìn)心里翻江倒海,一陣陣絞痛,只緊抿著唇,猶自忍耐。 可聽楚熹這么說,想起那時的事,竟下意識的輕笑了一聲。 楚熹聽到他笑,也釋懷了:“若有朝一日,你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蓖nD了片刻,語氣稍稍輕快:“最好改改你那一身的壞脾氣。” 作者有話說: 舒服了 第33章 三月初四,朝廷的傳旨驛使終于趕到了沂都城。 楚熹聽聞那驛使進(jìn)城時一襲紫金官袍,高踞駿馬之上,身背大周旌旗,后頭跟著百余朝廷鐵騎,浩浩蕩蕩,氣勢磅礴。兩百年大周皇族,便是危在旦夕,威懾猶存,沿街百姓紛紛跪地俯首。 但老爹說:“這是豬鼻子插蔥,裝像,墳頭上的狗,假歡?!?/br> “那,朝廷可派兵了?” “派兵倒是派兵了,兗州,晉州,楚州,渝州,信州,各派兵五萬。” “聽上去也不錯呀?!?/br> “哪里不錯,三兒,恁想一想,各方勢力盤亙在一處,是兗州的能聽晉州的,還是信州的能聽渝州的,這他娘的,仗還沒打起來就得先亂套?!?/br> 楚熹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道:“難道沒有將領(lǐng)嗎?” 既然說到這里了,老爹很愿意給楚熹講一講朝廷的事:“如今朝廷掌權(quán)的是廉太后母族,一個叫廉忠的,廉忠有個長子廉克,據(jù)說此人好逸惡勞,性情暴虐,正是他為五軍主帥,恁說那五軍將士誰人能服?” “我不明白,既然知道他不能服眾,為什么還讓他做主帥?” “因廉家在朝上有一門死敵,也是帝都八大權(quán)貴之一的祝家,恁可聽說過祝宜年?!?/br> “老五跟我說過,皇帝要遷都渝州那會,就是祝宜年力挽狂瀾,才阻止了此事?!?/br> 老爹頷首道:“彼時皇帝為jian佞蠱惑,迷信風(fēng)水之說,下了狠心要遷都渝州,在文武百官只求自保,不敢觸其鋒芒之時,是祝宜年站出來,痛斥皇帝背祖離宗,哪怕居于天宮也難保大周根基,皇帝這才打消了遷都的念頭,當(dāng)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br> “祝宜年那時多大?” “不過二十出頭,其作為已足夠名垂千史了。” “那這和廉克有何關(guān)系?” “西北軍一旦打進(jìn)月山關(guān),三十六城大半要反,祝宜年深諳此道,便跪在宮門前,向皇帝請命任五軍祭酒之職。恁別看祝宜年得罪過皇帝,皇帝心里也門清,這滿朝文武只有他一人想要興復(fù)大周,所以破格準(zhǔn)許了,廉忠為制衡他,才叫廉克做五軍主帥?!?/br> 楚熹不由冷笑一聲:“這是干什么,讓一群人過來掐架,朝廷要養(yǎng)蠱嗎?” 老爹猛拍大腿道:“恁說對了,可不是養(yǎng)蠱嗎!” “于我們而言,這到底算好事壞事?” “如今這形勢,哪敢說什么好壞,仗打贏了,自然是天下太平,仗打輸了,不外乎是帝軍敗退,要么退到東丘,要么退到合臨?!?/br> 若帝軍一路敗退,退到合臨,那謝家…… 楚熹理順當(dāng)中關(guān)竅,輕嘆道:“既然這樣,我們幾時回安陽?” 老爹道:“明日啟程。” …… 水賊未除,仍然是樁心病,故沂都府遣兵相送,大船二十余,小船無數(shù),延綿不絕,聲勢浩大,可陸家卻沒幾個人來碼頭送別,只有陸城主和雙生子,比起來時冷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