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19節(jié)
薛進笑道:“羅統(tǒng)領找我何事?” 羅統(tǒng)領滿面喜氣的遞上一張請?zhí)骸跋略鲁醵?,我大婚,恁一定要到??!?/br> 薛進接過請?zhí)Φ拦玻骸澳氵@回算是苦盡甘來了?!?/br> 羅統(tǒng)領早早和青梅竹馬定了親,原本四年前就該成婚,誰成想先是祖父亡故守孝一年,后是母親病故守孝三年,這一拖就拖成了大齡晚婚,如今當真是苦盡甘來。他高興得簡直合不攏嘴:“到時候咱們要好好喝兩杯!” “一定,一定?!?/br> “欸,恁和楚三小姐也好事將近了吧?”不等薛進回答,羅統(tǒng)領便親熱地拍著他的肩道:“恁小子真是有福氣,我就擎等著喝恁的喜酒了,咱提前先說好,婚宴無論如何得給咱們兄弟留張桌子!” 喜酒,婚宴,洞房花燭。 薛進想到楚熹穿著金絲鳳凰的大紅嫁衣,戴著鴛鴦牡丹的大紅蓋頭,坐在灑滿紅棗花生的喜塌上,那么羞澀又忐忑地等著他,心里有點怪,像是十六歲那年入關,茫茫然的,期盼著有一番作為。 薛進倒不覺得自己愛楚熹,和楚熹成婚,大抵是一場漂亮的勝仗,生個娃娃,則是他的戰(zhàn)利品。 可眼看大戰(zhàn)在即,他卻要退兵了。薛進難受得厲害,仰頭看天,天都是昏暗的。 強忍不適,命人將地牢里的嫌犯帶出來提審。 繡娘們被關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早沒了力氣哭喊,不論薛進問什么,都老老實實地回答,所言與昨日在鄉(xiāng)里并無兩樣。 薛進便結了案子,放她們回去。在地牢里待過的女子,就算清清白白地回了家,往后前程也要受影響。 繡娘們不敢叫屈,相互攙扶著離開了府衙。 她們一走,又有人來報官,雖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仍叫薛進奔波了小半日。 回府衙時太陽已然要落山了,聽門口的城衛(wèi)說楚三小姐在后院等他許久,薛進緊繃繃的一顆心才稍微松快點。 “在這呢在這呢!你慢著點呀!” “三小姐放心,我從小就愛爬樹掏鳥蛋,這不算什么!” 薛進離老遠就聽見后院里吵吵嚷嚷,走過去一看,楚熹緊張兮兮地站在樹下,年輕城衛(wèi)趴在樹干上,正伸手去夠枝頭的果子,手摸著了,握不住,只好用力撥弄。 楚熹立刻高舉雙臂去接。 城衛(wèi)撥弄了兩三回,那果子便歪歪斜斜地落下來,叫楚熹接了個正著,她歡欣地大叫一聲,捧著果子直蹦跶,比撿到金元寶還高興,而后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城衛(wèi)說:“你真厲害,我拿竹竿打半天都沒打下來!” 不過是摘個果子,讓楚熹說得好像做了什么豐功偉績。城衛(wèi)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楚熹的眼神染上了些許特殊的意味。 薛進心里又莫名堵得慌了。 楚熹偏過頭,瞧見他,一雙眼睛更明亮,幾乎是飛奔到他面前:“你怎么才回來啊?!?/br> “今日……事情比較多?!?/br> “老爹昨晚去了合州,他不在,你盡管可以偷偷懶嘛?!?/br> 有薛進在,楚熹眼里就容不下別人了,城衛(wèi)悄悄從樹上爬下來,悄悄離開,連招呼也沒和薛進打一聲。 薛進盯著他的背影無聲冷笑,隨即看向楚熹手里的果子,問道:“你摘這個做什么?” “吃呀,都熟透了,看著就甜,你要不要?我掰開咱倆分?!?/br> “你能掰開?” “怎么還小瞧人呢?!?/br> 這果子用巧勁很輕松就能掰開,楚熹打算給薛進表演表演,正抬起腿來要掰,果子就被薛進奪去了。先是一怔,隨即笑道:“哎呀,會體貼人啦?!?/br> “待會再吃,我有話要對你說。” “一邊吃一邊說唄?!?/br> 楚熹眼巴巴地看著那個果子。 薛進心知自己說完,她就沒心情吃了。 “方才我……我收到了大哥來信,信上說,前些日子皇帝要在兗州建行宮,二哥被府衙強征去做苦役,得了熱病,恐怕時日無多,讓我回兗州……見他最后一面。” 薛進曾說過,他父母早亡,是家中兩位兄長緊衣縮食將他養(yǎng)大,還供他讀了一點書,兄長對他而言無異于父親。 他每一句拙劣的謊言,楚熹都深信不疑。 少女雙目睜大,眼角泛出一抹紅意,是在為他傷心,是在為他難過,可仍然做出一副要幫他撐起一片天的模樣:“那,那……你也別太著急,熱病未必就,就治不好,信從兗州送到安陽也要好幾日的功夫,我的意思是,保不齊你二哥病已經(jīng)好了,左右你有些日子沒回家看看了,回去一趟也好,我這就讓人幫你準備一匹快馬,還有盤纏……要不,你這次回去,就干脆把你哥哥嫂嫂他們都帶到安陽來吧,我老爹說,兗州那地方早晚是要打起來的,還是安陽太平。” 安陽的確太平,不太平怎么會養(yǎng)出這般純真無邪的人。 薛進喉嚨忽然有些緊,眼睛也酸脹。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了一會說:“楚熹,安陽不會太平很久的?!?/br> “不?!背湫攀牡┑┑胤瘩g他:“我明白你想說什么,老爹都跟我說過了,可這世道不管怎么亂,人總是要穿衣吃飯的,老爹愿意拿錢買太平,我們安陽城最不缺的就是錢,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安陽還是老爹做主呀,你只管放心把你兄嫂都接來就是?!?/br> 見薛進沉默不語,楚熹又道:“你那小院肯定是住不下的,我就在府衙附近幫你找一所大院子,你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豈不是很好?!?/br> 老爹不切實際的安撫,楚熹也深信不疑。 薛進看得出,楚熹在逃避,她要永遠做安陽城里無憂無慮的三小姐。 “拿錢買太平,你可想過,要向誰買太平,朝廷,沂都,還是西北,這世道一亂,人命便猶如草芥,人家要奪取你的錢財,根本無需向你伸手,兵臨城下,金戈鐵馬,那時就容不得你做主?!?/br> “……凡事有老爹呢,這不是你我該cao心的。” 薛進眼中漸漸升起些許冰冷的譏誚。 不是對楚熹,而是對那個曾經(jīng)幾度幻想著娶楚熹的自己。 亂世之中,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一個如此軟弱無能,貪圖安逸的女子,如何能做他薛進的妻子,如何能替她守好后方。 連那樣赤忱說愛他的楚熹,都不愿意做出抉擇,本就謹慎的楚光顯更無可指望。 薛進徹底失望:“我這次離開,就不打算再回安陽了?!?/br> “為什么……”楚熹的聲音細細的,小小的,仿佛早就料到了他會這樣說,不意外,也不明白:“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呢,輝瑜十二州這么大,就算打仗,也未必能打到我們這?!?/br> 薛進同樣不明白楚熹,她為什么堅信這場爭斗與她無關,與安陽無關。 薛進當然不會明白,一個在祖國母親懷抱里安穩(wěn)生活二十幾年的人,有著根深蒂固的安全感,以為永遠會有強大的后盾為她遮風擋雨。 可她自己也說,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只有老爹。 看著楚熹小鵪鶉一樣的低著頭,薛進心不由軟了幾分,又冒出一絲不該有的希冀,他柔聲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楚熹猛地抬起頭,小黃麂似的烏黑眼珠牢牢盯著他,像是打量著,審視著眼前的人是否值得信任,仿佛他露出一星半點獵人鷹犬般的尖銳棱角,她就會舉步逃入深山,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進盡可能讓自己的神情平和:“只要你愿意跟我走,眼下一時或許艱難,但我發(fā)誓,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安享太平,還過你如今過的日子,永遠不變了?!?/br> 楚熹固然是舍不得薛進的,她自覺真心愛薛進,愿意和薛進共度一生。 可離開安陽,離開老爹,跟薛進居無定所的流浪,一頭扎進那兵荒馬亂里,楚熹不敢。 她沒有薛進那么大志氣,也沒有破釜沉中的勇氣。 她只是想,在老爹的羽翼下,輕松地活著。 “我舍不得老爹……” “我們以后還會回安陽的!一年,用不上一年,我一定帶你回安陽。” 薛進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不過他很快為這剎那間的失態(tài)找到了一個恰當?shù)睦碛伞?/br> 他若把楚熹帶走,安陽就不是一步廢棄,待他拿下了西丘,西北軍入關,大局已定,楚光顯再怎么不情愿,看在楚熹的份上,也會向西北投誠。 在薛進滿懷期待的眼神下,楚熹終于開口:“那……我在安陽等你?!?/br> 作者有話說: 楚熹:我在安陽等著干翻你 哈哈哈哈爹寶女終于取代了戀愛腦,馬上就要見世面了,薛進還要在旁邊眼睜睜看著,想想都慘,提前憐愛他嗚嗚嗚(流一滴鱷魚淚 第20章 薛進走了。 楚熹坐在府衙后院的亭子里,怔怔地看著手里的蘋果,忽然間有些后悔,想現(xiàn)在就起身去把他追回來。 也只是想想。 昨晚老爹同她從天下局勢講到安陽處境,又講到姻親盟約,話里話外要她趁早離了薛進,尋個門當戶對的男人成婚,那會她心里還存留著一絲僥幸,覺得老爹言過其實,故意嚇唬她。 可方才薛進“兵臨城下,金戈鐵馬”八個大字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老爹那番話絲毫不摻水分。 安陽的太平日子已然為數(shù)不多。 老爹主張拿錢消災,尋求庇護,薛進顯然想先下手為強,招兵買馬,以求自保,又或……讓安陽城在亂世中能有一爭之力。 楚熹憑借自己這一鱗半爪的見識,不敢斷言誰對誰錯,也不能預測將來是何光景。 她只知道,若兩個人觀念相悖,難免常有分歧。 原想著老爹了解薛進為人后,會慢慢接納薛進,但現(xiàn)在看來,是沒多大希望的。 楚熹實在沒辦法和薛進統(tǒng)一戰(zhàn)線,逼迫老爹屈服,而薛進,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薛進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志不在安陽,更不會為她留在安陽。 既然如此,在老爹和薛進之間,她只能,也必須選擇老爹。 她的初戀就這么無疾而終了。 楚熹以為自己會痛哭一場,醞釀好半天,愣是沒哭出來。 欸? 為什么? 楚熹很確信自己對薛進的愛半點不摻假,舍不得,遺憾,傷心,這些情緒她都有,可似乎都不太強烈。 這種感覺竟然有點像高中畢業(yè),告別熟悉的老師同學。 啊……失戀也不過如此嘛。 楚熹吃掉蘋果,晃晃悠悠的回了城主府。 冬兒見她忙問:“小姐為何愁眉苦臉的,可是和薛統(tǒng)領鬧脾氣了?” ……薛進,回兗州了。 “?。≡趺春枚硕说?,突然回兗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