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美人 第14節(jié)
但是馬上,她重新緊張起來。 外間響起了腳步聲,她聽見齊琰在和趙吉利說話。 虞枝枝心下慌亂,要是齊琰走進來,被這香蠱惑了身心該如何是好? 她急中生智,提起裙子,小跑走到桌邊,拎起了茶壺,慌忙一撒,澆熄了熏籠。 與此同時,齊琰邁步走了進來。 他站在門口,臉上有些微的驚訝,他看了一眼虞枝枝,然后抬起手,讓趙吉利退下。 虞枝枝將茶壺背在身后,有些緊張,她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步子。 齊琰看著她,目光下移,虞枝枝循著他的目光,發(fā)現(xiàn)放她急切之下,不小心將一些茶水灑在了裙子上。 齊琰移開眼睛,看了一眼熏籠。 虞枝枝捏緊了手中的茶壺,忐忑地看著他,她總覺得齊琰的目光洞悉一切。 但齊琰卻慢悠悠說道:“美人盛情難卻,我甚為歡喜,只是……還是大白天的,”他故意垂眼看虞枝枝沾著濕痕的裙子,“如此迫不及待?” 第13章 兔子燈好看嗎? 虞枝枝這些天看了許多避火圖、椿宮冊,對一些知識簡直是爛熟于心。 她聽明白了齊琰言語間的若有所指。 虞枝枝咬唇,這個人,真是可惡。 她臉頰的紅,簡直能滴出血來,她看著齊琰緩步走來,不由得步步往后退,然后她被齊琰逼到了墻角。 齊琰低頭看她的裙衫:“說說,怎么弄濕的?” 虞枝枝攥著茶壺,不敢說鄭姑姑在他屋內(nèi)燒了催意香,在齊琰看來,鄭姑姑和她是一伙的,若是他對張貴妃派來的這幾個人開始懷疑,死的不止是鄭姑姑,她自然要陪葬的。 虞枝枝猶豫了半晌,決定順著齊琰的話來說:“殿下覺得呢?” 齊琰伸出兩指,捻了捻她裙衫上的濕痕,似笑非笑:“是想到避火圖,亦或是想到我?” 虞枝枝忍著臉紅,很不要臉地說:“是想到你?!?/br> 莫名地直率,讓齊琰感到反受調(diào)戲。 齊琰一怔,面上浮現(xiàn)出不知如何是好的惱怒。 虞枝枝顫抖著手,鼓足勇氣要去拉齊琰的手,齊琰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齊琰轉(zhuǎn)身,一掀衣擺,往榻上坐了,坐姿很不端正,有些莫名的輕佻風流,他皺眉問虞枝枝:“擅闖我的寢殿,你好大的膽子。” 虞枝枝乖巧認錯:“奴婢知錯?!?/br> 齊琰擰眉:“你來做什么?” 虞枝枝猶猶豫豫地走近了齊琰,在他的身側(cè)跪坐下來,她身子微微前傾,似乎要倚靠在他的膝蓋上,但她又很合乎規(guī)矩,沒有碰到齊琰分毫。 虞枝枝往上凝望著齊琰,眼睫凝著水汽,總是霧蒙蒙的:“奴婢前來投誠,奴婢雖是張貴妃選來伺候殿下的,但奴婢愿效忠殿下,供殿下驅(qū)使?!?/br> 這些天,虞枝枝想清楚了,她要依附于齊琰,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讓她能夠為父親沉冤昭雪。 齊琰定定地看著虞枝枝,從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虞枝枝幾乎想要退縮,她慘然地發(fā)覺,她一個小小的奴婢,并不能為齊琰帶來什么。 齊琰面無表情地問她:“為什么?” 虞枝枝張了張口,又一次,她無法說出她的身世,在心底她害怕著齊琰。 她終于開口說:“若不能侍奉殿下,鄭姑姑會將我沉井,我想活下去。” 齊琰低頭望著他手上佛珠在桌上映出的淺碧光斑,他沒有回應。 齊琰抬起頭,看著已經(jīng)不再冒出冉冉青煙的熏籠,說道:“既如此,為何將熏籠熄滅。” 虞枝枝心中一緊,他還是看出來了! 虞枝枝猜不出齊琰的想法,只好坦白地說道:“我想,殿下應當不喜歡這些陰謀下作手段,若我想得到殿下垂憐,我會光明正大地來?!?/br> 齊琰笑了兩下:“好一個光明正大?!?/br> 他看著虞枝枝,好奇地觀察著她,他并不理解虞枝枝奇怪的想法。 他說道:“但有一點你猜錯了,我喜歡陰謀下作的手段?!?/br> 齊琰看著虞枝枝驚詫又不安地望著他,繼續(xù)說道:“當然,只能是我用來對付別人?!?/br> “可是……”虞枝枝一臉糾結(jié),“這些終究是小道。” 齊琰冷下臉來,虞枝枝慌忙補救:“殿下這是運籌帷幄,足智多謀,是我見識淺陋。” 齊琰恢復笑意:“你雖這樣說,可你的表情似乎并不認同?!?/br> 虞枝枝沮喪地皺起了臉。 垂帷之后,趙吉利的聲音輕輕響起:“殿下……” 齊琰站起來,不再理會虞枝枝,他走了出去。他的衣擺微動,打了一下虞枝枝鬢發(fā)上的步搖,步搖上的珍珠一晃一晃。 虞枝枝聽見外面腳步聲漸遠,失望地站了起來,她走出寢殿,以為今天一無所獲。 然后她看見齊琰站在廊下看落雪。 虞枝枝試探著走過去,齊琰負著手,不理會她,但也沒有趕走她。 滿天的鵝毛大雪飄下,積滿了庭院,廊下立著一對璧人。青年身著鴉青錦袍,長身玉立,女郎傾國之色,神色天真純?nèi)弧?/br> 虞枝枝興致勃勃地說:“殿下你知道嗎?今天是上元節(jié)?!?/br> 山中日月長,但日月長的不止是山中,還有冷宮。在冷宮,無人在意歲時節(jié)序。 齊琰的聲音聽起來興致缺缺:“哦?” 虞枝枝躊躇了一下,她偷眼看一眼齊琰,想要再一次莽撞地說出她的想法。 陰沉大雪天,天地悠悠,仿佛只剩他們兩人,虞枝枝忽然生出了無邊的悵然,她想要抓住什么,卻又害怕起來。 今天真冷啊。 虞枝枝張了張口,眼前有淺白的霧氣,她鼻頭紅紅,聲音都開始發(fā)抖:“我做了兔子燈,天黑的時候會很好看,殿下晚上想要看看嗎?” 虞枝枝咬著“晚上”這兩個字,說得分外繾綣,她知道,她說的并不是兔子燈,她想要齊琰看一些別的東西。 比如,她。 虞枝枝也知道,齊琰是個洞悉人心的惡鬼,他總是能輕易看出虞枝枝的一切。 所以,齊琰必定是懂的。 果然,齊琰轉(zhuǎn)頭看她,有些隱約的笑意:“兔子燈好看嗎?” 虞枝枝連脖頸都緋紅一片:“應當很好看。” 齊琰輕笑一聲:“哦,很好看?!?/br> 齊琰重新轉(zhuǎn)過去看雪。 虞枝枝捏著衣帶,手指發(fā)白,當然是她先沉不住氣,她問道:“殿下要看嗎?” 齊琰笑笑:“帶著你的兔子燈,晚上過來?!?/br> 虞枝枝松一口氣,臉上露出一點欣喜笑意。 齊琰認真看著她的表情變幻,接著說道:“今晚宮宴,我要去北宮,不會回來?!?/br> 虞枝枝一愣,然后緩緩地垂下了眼睛。 齊琰往前走,走進雪地,鵝毛大雪落在他身上,仿佛要覆蓋住他。 他獨自一人,只管往前走,似乎永遠也不會需要第二人站在他身旁。 . 虞枝枝嘆了一口氣,她也冒著雪走了出來。 從太康殿離開,經(jīng)過院落,她聽見咯咯的少女笑聲,她轉(zhuǎn)身望去,看見雪地里,穿著櫻桃紅斗篷的少女在小跑,手中捧著雪,還來不及揉成球。 她身后追趕的少年是蒼青,蒼青將手上的雪揚起,簌簌落了少女滿頭,少女閉著眼睛搖晃腦袋。 蒼青一把抓住她:“哈,小素,抓住你了?!?/br> 小素搖晃著腦袋,沒有穩(wěn)住,又被蒼青一扯,直直栽倒進他的懷里。 蒼青整個人愣住了,他問:“小素,你在做什么?” 小素紅著臉推開他。 虞枝枝看著看著忍不住又想嘆一口氣。 她很羨慕少年少女之情,這讓她想到小時候和石蘭相處的樣子。 她喜歡簡簡單單,不喜歡費力揣度。 面前的少年少女還在懵懂天真的,只比小素年長幾歲的虞枝枝卻在費盡心機想要引誘齊琰去做一些…… 說不出口的事。 虞枝枝臉熱起來,羞愧地掩面而走。 小素看見蒼青望著遠處,順著他的目光往后看,她看到了虞枝枝。 小素第一次看見虞枝枝,只見她云發(fā)豐艷,蛾眉皓齒,比小素見過的任何女郎都要美。 不知為什么,小素忽然間有些酸酸澀澀,她問道:“蒼青,她好看嗎?” 蒼青點頭:“好看。” 小素鼓起勇氣問:“比我呢?” 蒼青直接了斷:“比你好看?!?/br> 小素撒開了手上的雪,退了一步,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