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小食店 第57節(jié)
只是還需要等等,回甘總是要等苦意過去。 作者有話說: 第51章 姜豉 收到這么多東西的阿芒兄妹倆, 除了連聲推辭道謝,手足無措之外,眼睛都有些發(fā)紅。 要哭卻強忍著的模樣最讓人心疼。 在街頭流浪了四五年, 他們頭一次有個真正能遮風擋雨的住所, 可以獲得“短暫”的安眠,又收到了這么多的好意。 好像以前受過那么多的苦, 挨過的打, 忍過的饑餓, 都沒有那么重要了。 阿芒記下了每一張帶著笑意和善意的臉龐, 雖然現(xiàn)在的他還不起這份天大的恩情,可總有一天能夠報答大家。 安安則時不時摸摸自己手上的鐲子,頭上鮮亮的頭花, 生怕等會兒閉上眼睛這些東西都沒了。 大家都看著兄妹兩個笑, 圍在他們邊上說了好多話,等到碗筷都收拾完后,大家也一一告辭,畢竟晌午后還有事情要忙, 等到祝陳愿也準備回去時, 曲融叫住了她。 眼見清明沒有幾日就要到了,他心里掛念著一件事, 有些猶豫地問她:“小娘子,你知道阿巧的墳冢在哪嗎?我承了她天大的恩情, 想清明時去祭拜一番?!?/br> 曲融心知, 是那些他每個日夜反復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信件, 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才使得他最終改變了主意, 選擇留在這個讓他曾經(jīng)覺得無比痛苦的人間。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臂, 頭一次心里頭那么平靜,無波無瀾,曲融想,他該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 祝陳愿最近日子都過糊涂了,恍然發(fā)現(xiàn)今年的清明來得有些早。 “知道的,不過近來清明都不是祭拜的好時候,時有細雨,寒食那天天象應該不錯,正是祭拜的好日子。反正都不能燒紙錢,不如寒食那天我?guī)е氵^去,正好去掃墓?!?/br> “那紙錢便由我來出?!?/br> 她沒有在這上頭多說什么,商定好此事以后,她辭別幾人回去了。算算日子,寒食就在后天,不能生火的日子里,食店也不開張,家里頭還要多備些吃食。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總是最讓人難熬的,一連三天都得吃冷物,天氣也陰冷,吃到肚子里頭極為不好受。 回到食店后,祝陳愿跟夏小葉交代一聲,“之前說過的,眼見也要清明了,我們準備寒食去給阿巧掃墓,到時候你跟著一塊來吧。” 夏小葉點頭,這事便是祝陳愿不說,她都要問的。 因寒食,食店今日早早就打烊了,祝陳愿采買完東西后,在晚上開始做寒食節(jié)要吃的東西。 必不可少的就是姜豉,與鹽豉和豆豉不同,姜豉不是拿姜做成的吃食,而是rou凍。 祝陳愿拿起一只豬蹄來,用刀給它剁成小塊,投入滾水中,焯過后撈起,再起鍋放料燉煮。 等到豬蹄已經(jīng)能夠用筷子穿透表皮,則舀出多余的湯汁,剩余的小火熬到慢慢沸騰起泡收汁。 做姜豉的豬蹄得去骨,湯汁里不能有骨頭沫子和殘渣,去完骨后的皮rou切成小塊,不需要太過細碎,放回到處理好的rou湯中。 祝陳愿將炭火熄滅,盛出rou湯,蓋上木蓋,只等著它變冷凝固成rou凍。 晚上寒涼,放置一晚便能由rou湯一點點結(jié)成塊,晶瑩剔透。 等祝陳愿一覺睡醒后再去看,盆里的rou湯變成了米黃的rou凍,軟軟彈彈的。 姜豉直接吃,味道也不錯,但祝陳愿更喜歡蘸料嘗,她將鍋燒得通紅,倒入油,隨后下入剁碎的豆豉爆香,快速盛出,往里頭加姜末、熱水、適量的醋、醬油和韭黃,攪拌均勻即可。 她把姜豉切成片,整齊放在盤子里,自己先夾了一塊蘸料嘗嘗味先,與之前做過的水晶膾不同,姜豉表皮爽滑,蘸了料汁后,豆豉的咸,醋的酸,姜的辣,韭黃的軟嫩,全都附在表皮上,咸香四溢,等到rou凍在嘴里化開,又添了另一層味道,在舌尖綻開。 最妙的是里頭的rou末,要是精rou的話,軟爛不柴,若是rou皮,只用輕輕一抿,就會在嘴里化開,綿軟的皮rou一點也不遜色于濃油醬赤烹煮出來的,不油不膩,軟滑順口。 祝陳愿嘗了好幾塊才收手,開始熬煮麥粥,這也是寒食節(jié)那幾天得吃的,就是用泡軟的麥仁放到鍋里煮,倒入磨好的杏仁糊,等麥粥熬到黏稠時,再放入麥芽糖。 等到糖香味四溢時,陳歡幾人才過來吃早食,麥粥是祝程勉最喜歡吃的,他給自己盛了一大碗,嘴里說道:“阿姐,下次煮麥粥我可以給你挑麥仁,你多熬點粥就成?!?/br> 糖粥最好吃在于放的麥芽糖,甜滋滋的,尤其是杏仁糊煮時,與麥仁混在一起那股不甚明顯的甜味,又軟又糯,熱氣騰騰的,吃到肚子里頭舒服極了。 涼的時候就沒有那么好吃,不過冷冰冰的嘗著也別有一番風味,只是吃多了總得鬧肚子。 祝陳愿抬頭看他,最近國子監(jiān)學業(yè)繁重,祝程勉每天都得熬到很晚,她忙起來時也沒有仔細瞧過他,現(xiàn)下卻發(fā)現(xiàn),他瘦了一大截,原本白胖圓潤的臉,也有了尖下巴的模樣,眼睛大了點,也許是有些拔高了,倒顯得臉頰上的rou都沒有那么多。 說話做事也有些沉穩(wěn)起來,稚氣都褪去了一點,明明今年的生辰都還沒過,可瞧著就跟長大了一歲一般。 不過照舊愛玩,哄得幾個伙伴就能從汴京東跑到汴京西,上房揭瓦。 現(xiàn)在看起來倒是十足的乖巧。 祝陳愿心里發(fā)軟,摸摸他的頭發(fā),輕聲說道:“你要是愿意吃,過了寒食我再給你做。” 他塞得嘴里鼓鼓的,連連點頭。 陳歡也笑著接話,“忙了好些時候,最近繡院里從寒食休沐到清明后,不如我們出城游玩去,正好避開清明踏青的人潮?!?/br> 雖說清明得上墳祭拜,但其實每年的清明節(jié),都是人們出城踏青游玩的日子,沒有什么傷感一說,玩得都歡快著呢。 “等寒食第二日再去游玩吧,寒食那天我得去掃墓?!?/br> 祝陳愿簡單地說了一下阿巧的事情。 祝陳勉連忙咽下自己嘴里的粥,連聲說道:“我可以叫上十八和平安一起嗎?我們說好了去外頭放紙鳶的。” 陳歡點頭,攪動著碗里的粥,“當然可以,不過要讓他們先跟家里說好?!?/br> 得了準話的祝程勉晃蕩自己的腿,決定今日到國子監(jiān)就去問問,他想出去放紙鳶已經(jīng)很久了,現(xiàn)在快要得償所愿,高興地不得了。 祝清和不說話,她們決定好以后,自己跟著就行。說好那日全家一起出游后,幾人吃完早食,就各自出門去了,留下祝陳愿一人忙活著未來三天的飯食,一天都圍在灶臺邊上轉(zhuǎn)悠,才做了幾盆吃食出來。 寒食那天,果真艷陽高照,街邊賣糖粥、稠餳、酪乳餅等的都扎堆在一起叫賣,湊在一起竟也香氣逼人。 祝陳愿拿了一堆上墳祭拜的糕餅、rou類等出門時,夏小葉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手里握著一把鐮刀,準備到時候除草。 曲融單手也拎了一籃子的紙錢出來,阿芒和安安則一大早就起來,在院子里打掃和劈柴,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安安看到曲融出去,噔噔蹬跑過來,揚起腦袋說道:“伯伯,你要快點回來,我和哥哥等你吃飯?!?/br> 將手上的糖塞給他,就又跑遠去賣力地掃地了。 剩下曲融看著手里的糖發(fā)呆,隨后輕輕笑了起來。 幾人會合后,便走小路出城去,這天出城去上墳的人也多,小青山就在城門口不遠處。 繞過茂密的樹叢荊棘,祝陳愿心里想著第三棵樹,果真拐過最高大的那棵樹,就有一個小墳包在下面,墓碑上被細密的野草覆蓋,看不清雕刻的字。 祝陳愿抬頭看樹,這里是個好地方,夏日曬不著,小雨的話也淋不到,還有清越的鳥鳴聲可以聽。 夏小葉拿上鐮刀走到墓碑前,蹲下來很細致地將上頭的野草連根拔出,等到墓碑一點點顯露出字跡時,碑上刻著的阿巧兩字顯現(xiàn)在幾人眼前。 沒有碑文,沒有落款,只有屬于她自己的名,顯眼至極。 曲融凝視著這方小小的墓碑,拿過備好的掃帚,清掃上面的塵土,每一寸他都掃得很認真,哪怕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力。 他將帶來的紙錢,掛滿墳邊的樹梢,看著風吹動樹梢,紙錢沙沙作響。 本來,他也會是埋在土里的一員,不過一念之差而已。 寒食禁火,清明也不讓燒紙,曲融很遺憾不能將自己寫好的信件燒給阿巧。 但他將自己那么長的時間所遭受到的苦難、折磨、痛苦與悲傷,全都寫下來,這一封又一封包含了他不堪回首的信件,曲融準備埋在這里。 他費勁地挖了一個坑,把幾十封信疊好放到里頭,盯了一會兒,看土一點點覆蓋在上頭,直到信完全被土埋沒。 那些屬于曲融之前不能提起的禁忌,在土層之下,被徹底埋葬。 他眺望前面郁郁蔥蔥的樹林,仰望碧海無云的天空,傾聽耳邊的鳥鳴,感覺無形之中壓在他背上的東西,一點點消散。 春日的天可真好啊。 曲融想,他越過了困住他的寒冬,看到了遲來的春光。 作者有話說: 曲融、阿芒和安安這三個人物,差不多就結(jié)束了,很后面還有個劇情點,寫完就有屬于自己的幸福了。 鋪墊走得有些長,可能看得心里難受,給大家發(fā)紅包吧@w@ 第52章 子推燕 等掃墓完后, 寒食第二天,照舊是艷陽高照,祝陳勉今日早早就起來了, 拿著他昨日做好的紙鳶, 在院子里跑,紙鳶緩緩飛上天, 雪蹄和橘團也跟在他的后邊跑, 邊跑還邊抬頭看。 陳歡收拾東西, 偶爾被笑鬧聲吸引才往后看一眼, 祝清和則去外頭找馬車,等人來齊后,便可出城去踏青。 祝陳愿則在等南靜言過來, 雖然最近時時見面, 可她昨日過來說有事相商,便干脆約在今日,游玩后再說事。 不久門相繼被敲響,祝程勉立馬收攏起手上的繩線, 一蹦一跳跑去開門。 門外除了南靜言外, 還有茅十八和晉平安,三個人恰好湊到一起了。 “靜言姐, 我阿姐在里頭等你好久了,你快進去吧, 快快, 十八和平安你們兩個帶紙鳶了嗎?給我看看?!?/br> 祝程勉兩三句話匆匆打發(fā)了南靜言, 一門心思要看別人的紙鳶。 走到院子里的祝陳愿失笑, 看向走進來的南靜言, 也許是日子順心, 現(xiàn)在的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越發(fā)光彩照人。 “早食吃了嗎?” 祝陳愿隨口寒暄一句,南靜言點頭,兩人湊在一起說話,不一會兒馬車就來了,幾人一起坐兩輛馬車。 本來陳歡要坐的是祝陳愿兩人這里,不過她想著兩個姐妹這一路上總要說小話,還是擠在了前頭的那輛馬車上。 雪蹄和橘團留在了后面一輛馬車里。 馬車里頭只剩下兩人對坐在一起,等車輪緩緩向前,南靜言就沒再藏著掖著,而是直接開口說道:“我和江漁準備要成親了?!?/br> 她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只有祝陳愿一個人能聽見。 祝陳愿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沒有想到今日她要說的是這個事情。 她磕磕巴巴地說:“不是,怎么就要成親了?他都沒有走禮,你們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眼睛都瞪大了許多,盯著南靜言的臉看,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說笑的。 而南靜言卻沒有之前的羞臊,反而拉住祝陳愿的手,很認真地告訴她,“是真的,歲歲,你可能以為我頭腦發(fā)昏,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居然都沒有好好考慮,可是我是認真的。 和江漁相處的一個多月時間里,他改變了我對江湖俠客的看法,他正直、善良,又有見識,我覺得既然認為他是可以值得托付終身的,那為什么還要等那么久再成親呢?!?/br> 她頓了頓又說道:“至于走禮,我們兩個無父無母又無別的親人,哪里需要走禮,又跟誰走呢?!?/br> 祝陳愿拍拍她的手,反問她,“真的決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