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婧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跳完舞之后，神鳥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后來我在旁邊草叢中發(fā)現(xiàn)數(shù)百只彩蛋，然后帶回家中，家中母雞幫著孵了大半年，于是……”

    攤主伸手往后頭瀟灑一揮：“你看到的這些就是從彩蛋中孵出來的。”

    “所以…”顏婧兒遲疑：“這些其實(shí)不是小雞崽，而是……”

    “姑娘真聰明，”攤主道：“這些其實(shí)是神鳥的后代，買回家中養(yǎng)，不僅好看，還能轉(zhuǎn)運(yùn)亨通?！?/br>
    顏婧兒狐疑。

    “呔，我騙你作甚？”攤主說：“我在這賣了好些天了，許多人都買過，幾百只神鳥，現(xiàn)在也只剩這么些了?！?/br>
    顏婧兒仍是不太相信。

    “姑娘見過小雞崽是五顏六色的嗎？”

    顏婧兒搖頭。

    “這就對(duì)了?！睌傊鲝幕\子里捉了一只粉色的出來，撫了撫呆頭呆腦的“神鳥”，到處比劃：“你看它的腳，修長(zhǎng)纖細(xì)。你再看它的喙，還有這柔軟粉色的毛，這就是神鳥?！?/br>
    “哦?！?/br>
    顏婧兒半信半疑，主要是真沒見過五顏六色的小雞崽啊，太好奇了。

    攤主道：“小姑娘，說了這么多你買不買？不買我可收攤回去吃飯了?！?/br>
    “多、多少銀錢一個(gè)？”

    攤販比了一只手：“姑娘是今天最后一個(gè)客人，算你便宜點(diǎn)，五兩銀子?！?/br>
    “有點(diǎn)貴了呢，”顏婧兒小聲質(zhì)疑：“一個(gè)小雞崽才二十文銅錢?！?/br>
    “不是小雞崽！是神鳥！”攤主看起來有點(diǎn)生氣。

    顏婧兒覺得好像有點(diǎn)冒犯了對(duì)方，心想，那就買吧，是不是神鳥不知道，但這東西五顏六色的確實(shí)很好看。

    興許，就值這個(gè)價(jià)？

    她想了想，從袖中掏出錢袋，取了五兩銀子遞過去。

    “姑娘要什么顏色的？”

    “就這只粉色的?！?/br>
    …

    雖然花了不少錢，但毛茸茸粉色小團(tuán)子，誰不愛？

    顏婧兒真是喜歡得不行，小心翼翼提著籠子——攤主贈(zèng)送的。

    她這時(shí)想起了顧景塵，轉(zhuǎn)身去尋，卻見他負(fù)手站在幾步之外，正靜靜地看著她這邊。

    顏婧兒走過去，將籠子提到他面前，高興道：“大人，我買了只……”

    說神鳥有點(diǎn)不大合適，但攤主說這不是小雞崽，反正她也不知道這是什么了。

    顧景塵淡淡問：“多少錢？”

    “五兩銀子。”

    顏婧兒覺得顧景塵這會(huì)兒眼神似笑非笑的，有些怪異，但又說不上來哪里怪異。

    她補(bǔ)充道：“攤主說這是彩蛋，孵了大半年才孵出來的?！?/br>
    顧景塵視線落在她手里的那只籠子上，里頭的“神鳥”興許是離開了同伴感到恐慌，不停細(xì)聲叫。

    他默了片刻，而后走到旁邊向其他攤主借了點(diǎn)水，用手指沾濕，然后在“神鳥”羽毛上摸了會(huì)。

    很快，他指腹上就沾了點(diǎn)顏色。

    “？”

    “……”

    顏婧兒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那攤主蒙騙了，根本不是什么神鳥，而是染了色的小雞崽。

    她趕緊轉(zhuǎn)頭去看適才攤主的地方，但那里早就沒了人。

    顏婧兒臉色漲紅，再去看顧景塵時(shí)，見他面上忍著點(diǎn)笑。

    也沒笑得多明顯，乍一看面上沒有情緒，但那狹長(zhǎng)的眼角有流光溢出，像是蒼穹中掛著一顆顫顫巍巍的星星。

    這會(huì)兒，怎么看都怎么讓人覺得——很討厭。

    “你被騙了?！彼f。

    “我…”顏婧兒有點(diǎn)羞赧，覺得挺丟臉的，她囁嚅道：“大人早就知道是假的？”

    “嗯。”顧景塵點(diǎn)頭。

    “……”

    知道怎么不阻止她！

    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這人……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顏婧兒羞赧之余，還有點(diǎn)生氣。覺得顧景塵這人看著清風(fēng)朗月，其實(shí)挺愛捉弄人的。

    害她白白在他面前丟臉。

    他肯定覺得她很笨吧？

    顏婧兒懊惱得很，連帶看籠子里那粉色的小雞崽都沒多喜歡了?？珊么跏撬ㄎ鍍摄y子買來的，扔是不可能扔了，只能拿著，頂著頭頂那人惡劣的目光，裝死！

    顏婧兒轉(zhuǎn)身，一點(diǎn)也不想理顧景塵。

    這回，她逛街的興致缺缺，再看見有趣的小攤，也只是簡(jiǎn)單掃幾眼。

    她走在前頭，顧景塵不緊不慢跟在后頭，兩人就這么走了大半條街后。顏婧兒忽地轉(zhuǎn)身看顧景塵。

    顧景塵倒像是興致極好，許是鮮少有這樣的機(jī)會(huì)出來走，他閑庭信步般。

    他問：“還氣？”

    “沒有。”

    顏婧兒覺得因?yàn)槟欠N事情生氣也挺丟臉的，但是她真的忍不住氣啊。

    顧景塵勾唇笑了下，而后視線淺淺地落在旁邊一個(gè)小攤上。

    顏婧兒順著瞧過去，那是個(gè)賣粉彩魁儡子1的小攤，攤主面前鋪了張嶄新的幡，他手里捏著筆，似乎想寫什么東西卻又不敢寫，模樣很糾結(jié)。

    他寫了個(gè)字，眉頭高高皺起，額頭都有些冒汗了。

    顧景塵走過去，說道：“我來?！?/br>
    那攤主抬頭見他一身石青色長(zhǎng)袍，斯文儒雅，看著就是個(gè)學(xué)識(shí)豐富的。然后憨笑了下，將毛筆遞給他，邊道：“多謝貴人，我沒學(xué)過寫字，原想照著筆畫試試?！?/br>
    顏婧兒跟著走近看，才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原來是這攤主之前的幡破舊了，想換一塊新的，但是又不舍得花銀子請(qǐng)書生寫，只好從旁借了筆墨過來，打算照著之前的字跡試試。

    她探頭瞧了他適才寫的那個(gè)“十”子，歪歪扭扭的，還頭重腳輕。

    顧景塵接過筆，照著舊幡上的字跡，寫上“魁儡子，十文銅錢”，又稍微把攤主寫的“十”字修飾了一番。

    看起來，瞬間變了個(gè)模樣。

    那攤主瞧見了，感謝不已：“多謝貴人多謝貴人，您這字真好看，比我們村的秀才還寫得好。”

    顧景塵淡淡頷首，將筆遞回去，而后看向顏婧兒，問：“還逛嗎？”

    顏婧兒搖頭。

    她不想逛了，一來沒多少興致，二來也是因?yàn)殄X袋里的銀子所剩不多，她還記得一會(huì)兒要帶顧景塵去吃晚飯呢。

    但顧景塵伸手接過她手上的籠子，而后道：“那就回吧?！?/br>
    顏婧兒詫異地問：“大人不是說吃過晚飯?jiān)倩貑?？?/br>
    “我以為你還生氣，不打算管我的晚飯?！鳖櫨皦m不緊不慢道。

    他這慢悠悠的語(yǔ)氣，平靜之余，顏婧兒居然還聽出了幾分道歉之意。

    想來他也覺得不該笑話她，畢竟她是個(gè)快及笄的姑娘了呢，也是要面子的。

    不知怎么的，顏婧兒心里有點(diǎn)羞愧，這一羞愧就覺得自己欠了他許多似的。

    有心補(bǔ)償，就立即說道：“我都想好帶你去哪吃了，大人可要去？”

    “好。”顧景塵緩緩勾唇。

    兩人擇了個(gè)方向而去，但沒走多久，后頭就有人追上來。

    是之前那個(gè)攤主。

    他手里拿著個(gè)魁儡子，是只胖娃娃的模樣，面色誠(chéng)懇道：“剛才多謝貴人幫我，讓我省了筆寫字錢，貴人若是不嫌棄，這個(gè)拿去。”

    他看了看顧景塵，又看了看顏婧兒，琢磨不準(zhǔn)兩人是何關(guān)系，但觀顧景塵的模樣，想必是有家室和孩子的人。于是說道：“貴人拿回去哄家里的孩子也是好的?！?/br>
    顧景塵瞥了眼東西，接過來，道：“多謝?！?/br>
    攤主連連擺手，靦腆地走了。

    顏婧兒見那攤主走遠(yuǎn)，心想，這人還挺實(shí)誠(chéng)。然而，下一刻，那魁儡子就遞到她面前。

    顏婧兒抬眼。

    “拿著。”他說。

    ？

    顏婧兒不解，這東西一看就是三歲小孩們喜歡的，給她做什么？

    隨即又想起適才攤主說的那句話。

    ——哄家里的小孩。

    “……”

    顏婧兒之前來時(shí)，就留意過路邊有家餛飩鋪?zhàn)?，只走半刻鐘就到了地方?/br>
    鋪?zhàn)与m小，但店面還算干凈。店家是一對(duì)約莫四十左右的夫妻，見兩人衣裳干凈華麗地站在門口，猶豫地問：“客官想吃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