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負(fù)手，深深皺了下眉：“自己的事，自己擺平?！?/br>
    薛崇卻道：“難道直到如今，阿父還覺得這件事只是兒一人之事嗎？“

    “嬴衍遲早會與咱們清算舊賬,不管有沒有這件事都是。上陽宮，也不過是拿我父子做枚牽制他兒子的棋子，一到關(guān)鍵時刻必然舍棄?！?/br>
    “刀都已懸在了脖子上,我父子三人,已毫無退路。與其干坐著擔(dān)心那柄屠刀什么時候落下，不若拼死一搏。阿父難道忘了當(dāng)年追隨太上皇起事的血性了嗎？”

    這一點正是自新帝登基以來薛家父子日夜懸心的,眼下不過是新皇登基萬事草創(chuàng)一時騰不開手,剛剛結(jié)束的春試,即將到來的四月殿試、新進(jìn)士授官,五月的柔然來訪……一旦新帝穩(wěn)住朝綱，他定國公府很快就遭清算。最遲也就是今年年底了。

    定國公的臉色也嚴(yán)肅起來：“你想怎么做?！?/br>
    “阿父麾下的軍隊都在城南大營，我父子總不能留在城內(nèi)。”薛崇道，“不過，在這之前，總要去試探試探太上皇的態(tài)度為好?！?/br>
    嬴衍離京十余日去捉一個女人的事，同樣瞞不過上陽宮。

    他起初就瞧得不錯，岑櫻，的確是枚用來激起父子相殘的好棋子。就看太上皇舍不舍得廢掉他的好兒子了。

    從父親書房出來，薛崇回了自己的書房，擬了一封辭呈，便要去上陽宮中復(fù)命。

    其妻小鄭氏恰帶著新熬好的雞湯笑容滿面地進(jìn)來，還不及侍衛(wèi)通報，兩人在門口遇上，她笑容一僵：

    “郎、郎君是要辭去職務(wù)？”

    “與你無關(guān)?！毖Τ缒樕荒?，啟步欲出。

    二人成婚兩年，說過的話不過五指之?dāng)?shù)。想起那些閑言碎語，小鄭氏的心忽然就涼了下來。

    她秀麗的臉上蘊出凄苦的笑：“與妾身無關(guān)，與姮meimei就有關(guān)了是嗎？”

    “薛寧淵，鄭家把我嫁過來，是為了替你薛家綿延子嗣、以修秦晉，不是讓我來守活寡，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小姑子通|jian的?！?/br>
    門口執(zhí)勤的侍衛(wèi)個個噤若寒蟬，薛崇臉上如覆霜雪，雙眼赫然射出陰寒的光：“鄭氏，你找死？”

    小鄭氏面色蒼白，再不敢言。

    他又冷道：“想被男人睡，就找你姑母去要男人，我沒興趣?！?/br>
    說完即揚長而去，徒留小鄭氏搖搖欲墜地立著，忽地雙淚長流，手中的瓦罐摔了個粉碎。

    她受夠這樣的日子了……

    薛崇從不拿她當(dāng)人，姑母也只會叫她為大局著想，再在這里待下去，她遲早會瘋掉。

    但，真到了那時候，她就是不要這條賤命，也一定要薛家給她陪葬。

    ——

    薛崇去了上陽宮復(fù)命，稟明了岑治被新帝帶走一事，又請辭：“臣才疏智淺，幾次誤了上皇之事，實在無顏忝居此位。”

    “你想辭職？”

    嬴伋掀眉，語氣辨不出喜怒：“一件小事而已，辦不好就辦不好吧，他是皇帝，你是臣子，還能忤逆他不成。寧淵何必妄自菲薄。”

    “你和你父親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如今也老了，再無你們父子可倚仗，又能倚仗誰呢，你那兩個被關(guān)起來的表弟么？”嬴伋冷然扯了扯唇，一番話說得無比凄涼。

    “寧淵，朕的生辰又快到了，還要靠你和你父親替朕張羅呢?！?/br>
    一來一往之間，薛崇已明了他的意圖，但仍是請辭：“臣妹此次出逃遭遇劇變，失去記憶，臣將她送去了鄉(xiāng)下別莊調(diào)養(yǎng)，想過去照看幾日?！?/br>
    “姮丫頭么？倒真是可憐。”嬴伋深深嘆道，“去吧，你的辭呈朕壓下了，這一月間，就先與你批個長假?！?/br>
    事情就此定了下來，次日，薛崇回了白鷺府與副職交接完畢，去往定國公府建在鄉(xiāng)下的別莊。

    薛姮已于昨日被送了過來，原屬聆水小筑的丫鬟侍女也都一并遣來，此時正陪著她在院里爬滿牽牛藤的秋千上玩耍。

    隔著一叢薔薇怒放的籬笆，他駐足看了許久。她坐在秋千上，正扭頭與丫鬟們說說笑笑，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明艷，直像是換了個人一般，面色也比往日紅潤許多。

    難道，是真的失憶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許久，最終也未過去。

    ——

    薛崇辭職不成的事，很快傳進(jìn)了紫微城里?；臻嗟钪?，嬴衍聽后，嘲諷笑了一聲：

    “朕是天子，他要辭職不來找朕，去上陽宮做什么。”

    案上還放著上陽宮中送來的太上皇的親筆諭旨，言生辰將至，思念次子三子，特解了二人的幽禁，官復(fù)原職。

    嬴衍指節(jié)無意識輕敲著桌面，冷不防問身側(cè)的封衡：“伯玉，你怎么看？”

    封衡笑了一聲：“太上皇的用意，只怕不止于此?！?/br>
    父子近來關(guān)系很僵，這回陛下御駕東去，帶回了岑氏父女，上陽宮那頭必然是瞞不住的。

    櫻櫻還好，岑先生的身份卻極為敏感，他是舊太子亂黨，是太上皇的忌諱。

    嬴衍終究是不欲將事情鬧得過僵，沉思了晌，擬了兩封加封兩個兄弟為親王的圣旨，交由宦者送去了尚書臺。

    料理完政事之后，他遣退了封衡，憶起一人，臉色又極沉，蹙著眉進(jìn)了內(nèi)寢。

    殿中服侍的宮人次第跪下行禮。青芝正捧了藥來，扶岑櫻倚在床靠上欲要喂她，聞聲忙將藥碗放下，出殿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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