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入懷
這……這不是那個毒舌美男子嗎? 他就是如意口中那貌若謫仙、氣質(zhì)絕塵、性情溫潤的第一公子溫涼? 恕她眼拙,那“性情溫潤”她是當真一點沒看出來。 真想讓如意見識一下那天的場景,讓她體會一把美夢破滅的感覺。 可現(xiàn)在顧錦璃更關(guān)心的是,她那日穿著男裝,他應(yīng)該不能認出她吧! 顧錦璃已經(jīng)沒有了看美人的心情,心里莫名惴惴不安。 倏然,溫涼眸光淡淡一瞥,清涼的目光望了過來,別有深意。 宴席上頓時又是低呼聲一片。 “天哪,溫涼公子剛才是在看我嗎?” “才不是!他明明是在望我這邊!” 顧錦璃沒有說話,不是她自作多情,她感覺溫涼是在看她。 因為在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離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輕嘲,像極了那天與她說話時的神情。 可他為什么會看她,難道他現(xiàn)了她的身份? “小姐小姐,溫涼公子剛才好像在往這邊看呢,他是不是被小姐的美貌迷住了?” 顧錦璃:“……” 顧錦璃很感激如意還記得壓低聲音說話,不然就算沒有地縫,她都會硬撞出來一個鉆進去。 溫涼那般絕世容貌,每天照照鏡子就能提高審美,估計這輩子應(yīng)該都不會有喜歡的人了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像這種性子古怪,又極度完美的男子,他最愛的應(yīng)該只有他自己才對。 男賓們所在的暖閣與花廳隔著一段抄手回廊,能夠看清彼此,卻又隔著一段距離,避免了拘束。 大梁的男女之防并不嚴苛,只要沒有肌膚之親,正常的交流都是可以的。 不似某些朝代,男女多說兩句話就是傷風(fēng)敗俗。 清冷的涼風(fēng)吹來,眾女漸漸恢復(fù)了清醒,才意識到自己擠在花廳門口向外張望的舉動實在不妥。 彼此相視一眼,都默契的回到了座位,正襟危坐,恢復(fù)了貴女該有的姿容。 趙文鳶坐在窗邊,仍舊向外張望,只不過她看的不是貌若謫仙的溫涼,而是她的心上之人。 謝斌也向花廳望來,兩人四目相對,他勾唇淺笑,她羞澀垂眸,空氣中似都縈著淡淡的甜蜜。 謝斌見趙文鳶羞澀的低下了頭,抿嘴一笑,正欲收回視線,目光突然瞥到一抹淺藍色的身影。 她正與身邊的粉衣女子含笑說著什么,唇角微挑,眉目飛揚,清麗而又明媚,像極了宋府門前那株傲雪紅梅,驀地讓人移不開眼。 這位是哪家小姐,怎的以前并未見過。 “謝公子在看什么,莫非那里有什么美景,不如指出來讓我等也看看?” 謝斌收回視線,露出溫潤得體的笑,“在下只是在想著宋府門前的那株紅梅,倒是不能指給六殿下看了?!?/br> 傅冽撇撇嘴,明明就是看女人,慣會說些冠冕堂皇的屁話! “紅梅就算了,若是美人倒是還有些意思。 不過本宮剛才和七弟已經(jīng)見到了一個堪稱絕色的美人,怕是尋常美色遠遠不及?!备蒂旖菕熘?,眼神不懷好意的看著謝斌。 這家伙怕是都沒見過自己的前未婚妻吧,不知道一會兒見到會不會后悔呢? 有趣有趣,這次當真是沒白來! 在場的都是年輕的公子哥,一聽這話都起了好奇之心,忙開口詢問是何等美人。 傅冽傅凝相視一眼,默契一笑,卻不言語。 這時宋達跑進暖閣,氣息微喘的道:“大哥,我來了?!?/br> 宋府大公子宋連皺眉打量了宋達一眼,低聲提醒道:“今日府上辦宴,你可不許胡鬧,小心祖母罰你??烊フ写腿?!” 宋達一邊應(yīng)下,一邊趕緊坐到傅冽傅凝身側(cè),三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溫涼瞥了宋達一眼。 怪不得一直沒看到他,原來竟是去換衣裳了。 溫涼上下打量了宋達一番,眸光微涼。 衣裳由普通的竹青色變成了紫色,看著亮眼了幾分,但是……更丑了。 衣上似乎還熏了香,有些難聞。 謝斌現(xiàn)溫涼似在走神,他與溫涼平日沒什么接觸,便想著借此機會結(jié)識一番,畢竟朝堂之上多個朋友就多條路。 “溫大公子在想什么,莫非也在想何等景致?” 謝斌笑得溫和,語氣親善,全然一副彬彬有禮的貴公子模樣,任誰都挑不出一絲錯處。 溫涼抬眸掃了他一眼。 謝斌,戶部尚書謝昆之子,顧錦璃曾經(jīng)的未婚夫婿。 溫涼收回視線,薄唇輕啟,淡淡回道:“與你何干?” 回答的言簡意賅,臉打的干脆利落。 謝斌一時愣住了。 他也算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交友廣泛,但從來沒遇到過溫涼這么冷漠無禮的人。 五皇子傅決看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溫大公子,你這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大家出來玩就要開開心心的,你怎么能這么掃興呢!” “殿下覺得掃興?”溫涼語氣依舊清淡,讓人聽不出情緒。 傅決沒應(yīng)聲,算是默認。 別人拉攏溫涼,他卻是不屑。 他背后有英國公府,就連平陽王府日后到底歸屬于誰也尚未可知。 而且他自小就討厭溫涼,因為父皇對溫涼的寵愛遠遠超過他們這些皇子。 憑什么他沒得到的,溫涼卻能。 就算是假的,也不成。 “既是這樣……”溫涼淡淡開口,眾人豎耳傾聽。 “既是這樣,殿下便請自便吧。” 暖閣內(nèi)一時靜寂無聲。 眾人臉上都一臉震驚。 他們都知道溫涼性子冷,誰的面子都不給,可是沒想到他竟是連皇子都敢懟。 五皇子嫌溫涼掃興,溫涼隨口就下了逐客令。 傅決面色一緊,他何曾被人當眾拂過臉面,當時便動了怒,“溫涼,你又不是宋府中人,你有什么資格對本宮下逐客令?” “殿下不也一樣?”溫涼將這句話隨手就扔了回去,一點不留情。 溫涼若沒資格下逐客令,五皇子便也沒有資格指責他掃興。 傅決頓時如鯁在喉,他們能一樣嗎? 他是皇子,而溫涼只是一個臣子,他憑什么與自己相提并論。 謝斌見兩人有劍拔弩張之勢,而此事又皆因他而起,心下不由后悔,忙打哈哈道:“此事都怪我,怪我打斷了溫公子的思緒。 兩位別再為此事爭執(zhí)了,快來飲兩杯美酒才不辜負這一番冬景?!?/br> 早就聽聞過溫涼的性子冷淡古怪,他真是不該多嘴,平白無故惹了麻煩,還真是倒霉。 想到倒霉,他又不禁想起了顧家大小姐。 好在自己與她退了婚,否則只怕自己的運氣都會受其所擾。 宋連也回過神來,忙起身為兩人斟酒,笑著道:“這酒可是我家祖母親自釀的,尋常時候可喝不到,今日誰若是少喝了,那才是虧呢!” 眾人皆連附和,算是將這一個小插曲輕輕掀過。 只傅決臉色仍舊陰沉,赴宴的好心情一點也無。 可三皇子傅凜卻是心情更佳,就連杯中的酒品著都更美味了幾分。 傅決自恃身份,卻也不想想溫涼連父皇的面子都不賣,還能讓他討到便宜不成? 看到傅決丟臉,傅凜就心情大好,覺得溫涼真是他的福星,若是能為他所用,那就更是妙哉了。 男賓處的動靜吸引了貴女們的主意。 “溫公子今日看起來心情頗好,尋??缮僖娝f話呢!” “是呀,溫公子惜字如金,想聽他的聲音都很難。”一貴女有些寞落的嘆了口氣。 溫涼公子的聲音清悅?cè)缬袷?,聽一輩子都不會膩?/br> 宋碧蘿瞧著,覺得時機到了,便站起身笑著道:“二jiejie,我瞧著咱們這么一直坐著也是無趣,咱們不如來玩一玩可好?” “可以呀,三meimei有什么想法嗎?”宋碧涵本就喜歡玩鬧,自是欣然應(yīng)允。 宋碧蘿低垂了眸子,故作沉吟了片刻,突然撫掌似想到了一個極好的主意,“咱們?nèi)松?,玩什么都不熱鬧,不如去找大哥他們,人多玩著也開心?!?/br> 宋碧涵想了想,覺得那樣的確熱鬧些,便詢問眾人的意見。 眾人哪有意見,恨不得馬上去才好。 能近距離欣賞溫涼公子的盛世美顏,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不好。 見眾女沒有異議,宋碧涵派了一個婢女去詢問宋連。 宋連聽了婢女的稟告,向花廳的方向望了一眼,蹙眉沉思了片刻,才開口道:“家妹那邊想要與眾位小姐玩些游戲,不知各位可有興趣湊個熱鬧?” “有!” “有!” 同時開口的是六皇子傅冽和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宋達。 宋連瞪了宋達一眼。 宋達摸摸鼻子,有些委屈。 大哥那是什么眼神,他像是那種會隨便惹事生非的人嗎? 他不過是想要近距離接觸一下顧大小姐罷了。 至于傅冽,他的想法很簡單。 他來宋府就是瞧熱鬧的! “傳說中”的倒霉蛋是個絕色美人,她的前未婚夫和現(xiàn)愛慕者遇到了一起,太讓人期待了吧! 宋連見幾個皇子都沒有意見,目光擔憂的望向了溫涼。 溫公子喜靜,想必不會同意,那他一會兒又該如何招待溫公子呢? 一邊愁,宋連一邊笑著詢問道:“不知溫公子覺得如何?” “客隨主便。”溫涼淡淡應(yīng)道。 寥寥四個字,讓宋連一時沒回過神來。 本以為會被拒絕,沒想到竟然就這么……答應(yīng)了? 溫公子還是很好說話的嘛! 溫涼望了宋連一眼,眼眉微動,漫不經(jīng)心道:“畢竟,我不是那等讓人掃興之人?!?/br> 傅決:“……” 沒完了是吧! 你那張臉就讓人覺得很掃興好不好? 暖閣里的都是年輕公子,一聽眾貴女們要來,立刻端正坐姿,力求表現(xiàn)出最佳的姿態(tài)。 大梁在男女大防上管教寬松,若是哪位小姐公子能在宴席上一見傾心,不但沒人怪罪,反是會引為一段佳話。 是以各府在辦宴上也都喜歡為年輕人牽橋搭線,既是為了圖個喜慶,也是為了拉攏人脈。 畢竟若是在哪個府中成全一段姻緣,那么兩家都勢必要承這個府邸之情。 暖閣比花廳要大上許多,貴女們便都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走向暖閣。 這些少女不過十幾歲,正如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嬌嫩水靈,充滿了鮮活的氣息。 少女身上的脂粉香混著屋外卷進來的寒風(fēng),驅(qū)散了暖閣的沉悶,讓人瞬間覺得神清氣爽、清新怡人。 可若是細細看去,就會現(xiàn)這些美麗的少女眼睛似乎都有些問題。 每個人都挺直脊背、昂首抬胸,就是都斜著眼,齊刷刷的看著一個方向。 溫涼卻仿佛自帶結(jié)界,將所有人的視線盡數(shù)屏蔽,只兀自啜茶,連眼眸都不抬一下。 可即便如此,只要能和溫涼呼吸同一個屋子的空氣,她們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至于其他男子,呵呵,看不到! 眾公子們都坐的緊密了些,以便給少女們留出位置。 只有溫涼周圍仍舊空空蕩蕩。 潔癖惹得起,有潔癖的溫涼卻是惹不起。 其實溫涼性情淡漠,但極少動怒。 不是因他脾氣溫和,而是世事萬物他都不放在心上。 可就是那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動怒,讓人銘記至今,不敢相忘。 少女們保持著最優(yōu)雅的姿勢邁進暖閣,走向自己的座位。 趙文鳶沖著趙文漪挑了挑眉,目光銳利。 趙文漪輕輕頷首,身子向右側(cè)了兩分,腳步放慢幾許。 待一抹藍色身影走來,趙文漪稍稍伸出右腳,腳尖正好絆在女子的腳踝上…… “?。。?!” 顧錦璃只覺得被什么絆了一下,她本就被屋內(nèi)溫熱的空氣還有馥郁的脂粉香熏得有些頭暈。 突然一個踉蹌,她沒能反應(yīng)過來,身子直直向前栽了過去。 那尖叫聲不是她出來的,而是屋內(nèi)眾人替她喊的,硬生生將她的聲音懟回了嗓子眼里。 她的身子似被一人的手臂所擋,她的雙手便慣性的握住了這唯一的支撐。 她聽到了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然后屋內(nèi)便是死一般的靜寂,安靜的讓人心慌。 顧錦璃穩(wěn)住身形,手下的衣料輕薄似云、觸手生涼,衣袖因她的拉扯而稍稍滑落,露出了一段白若玉脂的手臂。 若女子生得這般肌膚,十九**會是個美人,可此人的手腕雖不粗壯,可每一處線條都彰顯著力量。 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雪松清香,冷冽清淡,便如同雪后的風(fēng),冷而干凈。 她……倒在了一個男子懷里! 顧錦璃已經(jīng)理清了局勢,大腦飛快運轉(zhuǎn),在片刻之間就想好了說辭。 她緩緩抬起頭來,可即將出口的話在看到一張放大的俊顏后,戛然而止。 溫涼!? 毒舌美男??? 在這一刻顧錦璃才終于想明白眾人為何如此反應(yīng)了。 喉嚨微動,顧錦璃驀地生出了一絲緊張。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投懷送抱吧? 俊美如溫涼,這樣的事情應(yīng)該經(jīng)常遇到吧。 她,是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四目相對,一雙眸子裝著星辰浩瀚,清冷疏離,一雙眸子清亮如水,懵懵然暈暈然。 倏然,墨色冷眸微微一蕩,似漾起絲絲笑意。 “還沒待夠嗎?” 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唯有顧錦璃一人能聽到。 顧錦璃這才覺她一時震驚,竟忘了離開溫涼的臂彎。 她慌忙的站起身子,窘然又有些笨拙,卻讓他覺得很有趣。 少女的身上沒有甜膩的脂粉香,清清爽爽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草藥香,很干凈很好聞。 懷中的少女沒有一絲眷戀的離開,溫暖不再,懷中一涼,竟平白讓人生出一絲落寞來。 只不過,這絲絲異樣被溫涼刻意忽視。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早已想好的完美腹稿,在見到溫涼之后只剩下這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眾人也回過神來,有的面露唏噓,而更多的是鄙夷。 真是不要臉面的小賤人,居然敢玷污她們的溫涼公子! 溫涼公子是天上的那弦彎月,能遠遠觀望便已是人生幸事,竟然還敢貪心! 不過隨即,幸災(zāi)樂禍便取代了她們心頭的惱意。 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對溫涼公子用這一招,這下又有好戲看了,京中很快就要再無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