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了，俞景望取來浴巾，擦拭干凈戴清嘉和他身上的水跡。

    一晚上經(jīng)歷了兩回大起大落，饜足之后，戴清嘉感覺困乏，俞景望提醒她說：“把頭發(fā)吹干再睡?！?/br>
    戴清嘉不接他遞過來的吹風機：“我當然沒有力氣自己吹了啊。”她站在俞景望身前，不由分說地環(huán)抱住他，“你幫我吹?！?/br>
    戴清嘉背對著方形鏡面，燈光映在她黑長發(fā)上，嬌縱地提出要求，俞景望眉間淡淡緊著，她提前堵住他拒絕的話：“不要和我說‘你沒有手嗎’之類的話，我今天都這么丟臉了！”

    戴清嘉恨不得此生不再提起，卻又不得不拿來當籌碼，眼中有點火氣，聯(lián)想起一小時前的場景，俞景望接過吹風機：“去外面坐著。”

    “我就喜歡這樣?！贝髑寮魏退鎸γ?，“慢慢習慣?！?/br>
    機器啟動，吹出熱風，戴清嘉享受勝利果實，安適地靠著俞景望，埋首在他的肩上，簡直像是他的連體人。過去他會認為這樣緊密的擁抱就是一種逾越和侵入，現(xiàn)在他居然在為這入侵者吹干頭發(fā)。

    戴清嘉大概也明白，俞景望為人吹頭發(fā)是絕無僅有的，不過他好像不是很生疏，她詢問說：“你還會梳理的動作，給別人吹過頭發(fā)嗎？”

    “吹頭發(fā)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我不是笨手笨腳的人?！庇峋巴降卣f，“而且我以前給我家的狗吹過毛。”

    原來他是用為狗吹毛的手法為她吹頭發(fā)。戴清嘉一僵，她抬起頭來，駁斥道：“你才是狗?！阋娺^這么漂亮的狗嗎？”

    說完她反應過來，漂亮的狗還是狗，俞景望抬起手，手指上有一彎咬痕：“漂亮的狗更會咬人嗎？”

    戴清嘉生起氣的表情很生動，他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按照白馬非馬的邏輯，也可以說漂亮的狗不是狗?！?/br>
    “為什么白馬非馬？”戴清嘉的注意點偏轉，“不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平時戴清嘉光看外表很是靈動，現(xiàn)下繞進知識盲區(qū)，顯出不太聰明的樣子，俞景望微笑說：“沒什么，你太困了?！彼念^發(fā)濃黑茂密，吹起來耗費時間，他對這件事耐心有限，建議說，“你可以剪短你的頭發(fā)?！?/br>
    戴清嘉詫異地看著他，她身上的每個部分都很出挑，因此沒有哪位男友不喜歡她的長發(fā)，甚至有的男生為了避開她被夸贊過多的臉，會虛偽地說自己更喜歡她的頭發(fā)：“不剪，這也是我顏值的一部分，謝謝?！彼\實地表達，“你這個人真可笑?！?/br>
    待戴清嘉的頭發(fā)吹干，她已經(jīng)在他懷中睡著，青黑的發(fā)絲落在洗手池，像是數(shù)道裂開的痕跡。俞景望攏了那些掉發(fā)，扔進垃圾桶，再抱她回床上。

    俞景望對今晚的預期本來是睡一個好覺，戴清嘉的突然到來，給予了他預期之外的東西。她一直是如此。

    俞景望以為和她同床必然會受擾，結果安穩(wěn)地睡到了天亮，戴清嘉半夜?jié)L到了他的懷里，他尚不習慣醒時懷抱著一個人，稍微一動，她在夢中暴躁地踢腿。

    俞景望自然是不可能哄戴清嘉的起床氣的，他只輕拍了一下她的背，她又沉睡過去。

    此次之后，戴清嘉像是在俞景望完密的幕墻上鑿開裂口，她開始造訪他的公寓，頻率不高，取決于她的心情和時間。有一回到來，她表示出對他公寓大小的微詞：“你的公寓是不是有點小了？”

    俞景望在寫文獻綜述，眼也不抬地說：“你可以少來?！?/br>
    俞景望明示過戴清嘉，不過兩個人很有各自為政的意思，誰也干預不了誰。他忙碌起來的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姓甚名誰，缺乏修正一個叛逆期少女的精力。

    他們并不一定會上床。俞景望如果有正事，一整晚做的唯一舉動就是為她打開門。戴清嘉偶爾也只是要尋找一個沒有家長老師監(jiān)視的地方，和他在同一空間待著，互相不理會。

    俞景望剛回安城的時候，住的是另一個地方，朱月經(jīng)常上門送湯水。他叁令五申，母親方才改變了習慣，后來買下這套隱私保護做得比較好的公寓，鑰匙只留給自己。至于寧笙，她婚后依然很講禮貌，哪怕只是出現(xiàn)在醫(yī)院，一定提前知會，從不做不速之客。更不過問和來訪他的公寓，像是刻意給他留存私人空間。

    然而，這不代表沒有風險。他是獨立的成年人，可以承擔風險，天塌下來手術要照做班要照上，不代表戴清嘉也能。尤其是輿論對女性的苛刻程度遠超過對男性。

    “我不來的話，就代表忘記你了。”戴清嘉堆迭他的醫(yī)學書，用來墊高iPad放映電影，“你為什么不說換一個住的地方？”她點名附近一高檔小區(qū)，“我看還不錯?！?/br>
    醫(yī)院流傳過某科室主任妻子上門捉jian的緋聞，故事中第叁者居住地便是戴清嘉提起的小區(qū)，因為多被選擇為有錢男人藏嬌的金屋而知名。俞景望掃她一眼：“一個月租金是我的五倍工資。”

    “你又不是靠工資過活的，俞醫(yī)生?！贝髑寮嗡贫嵌?，“我的身價不值得嗎？”

    雖然身價兩個字同樣用于形容演員，俞景望還是捏了一下她的下巴，他對是非之地無興趣，也不會把戴清嘉和亂七八糟的詞聯(lián)系在一起：“我的車還不夠格開進那小區(qū)?！?/br>
    不過，即使是離婚并且他和戴清嘉不令對方失望，能做到最順利的進展，兩人的關系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公開，是需要考慮安全的問題。

    戴清嘉在劃手機，屏幕上顯示考試成績排名，俞景望反應過來一件事：“你是不是逃晚修了？”

    戴清嘉逃課的技術爐火純青，她避開他的目光：“別問我?！?/br>
    俞景望不會自戀地說她因為來找他而影響了學習，以他對戴清嘉的了解，她和他毫無關系也不會學習，區(qū)別是在他家或者在其他場所。他不準備擔負教育她的職責，但是她既然在他眼前，他象征性地說一句：“你要期末考試了?！?/br>
    “下個月考?！贝髑寮梧嵵仄涫碌?，“我這次月考數(shù)學考了70分?！?/br>
    滿分一百五十分，俞景望敷衍道：“還差二十分及格，也算是進步?！?/br>
    “你為什么要安慰我？”戴清嘉搖頭，“我是在和你炫耀?！?/br>
    在俞景望沉默之際，戴清嘉翻起舊賬：“很久以前，我讓你教我寫題，你說你沒有這么多空閑?！?/br>
    “我說的是實話，現(xiàn)在還是如此?！庇峋巴鎸λS躍欲試的樣子，“你想問可以問，如果你不怕我誤人子弟的話，我很久不碰數(shù)學?！?/br>
    俞景望屬實多慮，一來文科數(shù)學太簡單，二來戴清嘉基礎太差，她只是想體驗被他教學的感受。他講題時神態(tài)認真條理分明，畫面是很賞心悅目，奈何她與數(shù)學八字不合，不到二十分鐘，打瞌睡說：“我困了。”

    俞景望執(zhí)筆在紙上演算，戴清嘉鉆進他的臂彎，啄吻著他：“學長，能不能我困了你就親我一下，這樣教呢？”

    俞景望看出來她無心向學：“這沒有意義。”他放下筆，“你需要慶幸自己是個藝術生?！?/br>
    戴清嘉從桌面上拿過一冊新買的書，隔絕在她和俞景望中間，作為對他的回應——《慶祝無意義》。他敢說她只是在逛書店時因為書名買下，壓根不會打開看。

    封面朝向俞景望，封底貼著戴清嘉的額頭，書籍因為在空調(diào)下放置久了而冰涼，封底列明了作者的其他作品，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距離過近，墨色的字失真地呈現(xiàn)在她眼下。

    戴清嘉移開阻隔，抵上俞景望的鼻尖：“我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人的鼻子這樣貼著就會親不了?！?/br>
    戴清嘉眼睛忽閃，像是宣布重大的發(fā)現(xiàn)，她的無聊終于引起俞景望的一絲笑意，他從枯燥的文獻里抽離，不疾不徐地說：“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戴清嘉同學？”

    俞景望幾度改換對她的稱謂，都能恰到好處地擊中她，戴清嘉很喜歡他好像變成她同齡人的一瞬間，她反問：“你在考我啊？這是考不住我的，我來考你吧。”

    窗外是仲夏的夜晚，戴清嘉盤著腿，上半身傾向俞景望，她微微偏側角度，他準確無誤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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