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記憶再次閃現(xiàn)，游玉歲記得那是一個秋天，帝王離宮留他監(jiān)國，游玉扇聯(lián)合齊王叛亂，齊王的兵馬去截殺帝王，游玉扇則是攻打皇宮。

    皇宮防守薄弱，他與禁軍一同抵抗了三天三夜力戰(zhàn)不敵，最后的記憶便是長矛不斷刺入他的身體，讓他死得痛苦又絕望。那一夜，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被死亡回憶與痛苦突然包裹著的游玉歲愣愣地抬起頭看向坐在他身邊的霍西陵，這種被突然揭穿秘密的感覺讓游玉歲恐慌不已。于是，游玉歲沒有等霍西陵再開口說什么，便將桌子上霍西陵帶回來的糕點全部掃落在地。

    香甜的糕點滾了一地，瓷器也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而游玉歲渾身卻是在發(fā)著抖。

    “殿下……”

    “滾出去！”游玉歲低著頭伸手指著門口的方向。

    霍西陵想要伸手去扶游玉歲，然而手卻被游玉歲伸手打開了。

    “滾出去！沒聽見嗎？還要孤再說一遍?！庇斡駳q呵斥道。

    說完，游玉歲便用桌子上散落的幾個糕點去砸霍西陵，想要將他驅(qū)逐出自己的世界。

    “滾??！”

    霍西陵沒躲，任由游玉歲用糕點砸他。

    這個時候，福寶公公聽見聲音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好端端地怎么吵起來了？”福寶公公看著這滿地的狼藉開口問道。

    隨后，福寶伸手去拉一旁被游玉歲用東西砸的霍西陵。

    “霍小將軍你別這樣，先出去別惹殿下生氣，老奴來勸殿下?！?/br>
    霍西陵看著宛如受傷小獸一般攻擊著人的游玉歲開口道:“殿下叫我，我隨時在?！?/br>
    游玉歲沒聽，一個杯子砸在了霍西陵的額頭上。

    “滾?。　?/br>
    福寶看著杯子再霍西陵額頭砸出一道血痕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殿下這是怎么了？平時不是最寵愛霍小將軍了嗎？霍小將軍身上有個淤青都要心疼半天，怎么舍得將他砸傷？

    霍西陵終究是離開了，并且為自己的沖動自責(zé)，他不該這個時候?qū)⒁磺刑糸_，至少要等到自己再有能力一點，殿下能夠再信任他一點。

    不過，霍西陵已經(jīng)從游玉歲的反應(yīng)看出，他的夢境是游玉歲真實經(jīng)歷過了。

    謀反賜死和被敵軍用長矛刺死，都是他的太子殿下親身經(jīng)歷過的，霍西陵不知道自己抱著什么心情走出了東宮。

    等霍西陵離開后，游玉歲整個人就如同沒有了力氣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對外界的感知變得遲鈍起來。

    一旁的福寶公公看著心疼極了，忍不住道:“好好的，這是在吵什么？”

    “殿下，不是老奴說，霍小將軍對您可是最好的了，有什么事您就告訴他呀，你們這樣吵架，誰都不好過啊。”

    只見游玉歲恍惚地抬起頭道:“告訴他什么？”

    告訴他，自己是一個怪物？死了不斷重活得怪物？怎么可能有人會信？

    他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他不過是一個獨活于時間的怪物罷了，并且還想要妄圖得到霍西陵一切的愛。

    如果讓霍西陵知道了，他該怎么看他？

    游玉歲惶恐不安，眼神都變得有幾分神經(jīng)質(zhì)起來。

    “殿下，殿下，你別哭啊?！备毠艔埖卣f道。

    他想要開口叫霍西陵，然而霍西陵在剛才已經(jīng)被游玉歲趕出去了。

    福寶公公見此不由急得團團轉(zhuǎn)，為何崔宴謝檀一個都不在宮中啊！

    最后，福寶等到游玉歲哭累才把人扶到床上去，心里不由直嘆若是霍西陵在就好了。

    而在另一邊，會cao控鳥雀的姜魘已經(jīng)在謝檀買在燕王府旁邊的院子里完成了送藥。

    正在燕王府中午睡的李夕月是被一袋子藥給砸醒的，她一睜眼那只送藥的鳥雀便從窗戶快速逃走了。

    李夕月見此立馬將裝著藥丸的袋子藏好，等確定此時不會有人進來后，李夕月才打開了錦囊將里面的紙條打開。

    隨后，李夕月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來，她原本以為送出去的香囊會石沉大海，沒想到她終究是等到了回信。

    上面寫明了諸芳丸的效果和副作用以及如何使用，李夕月看完之后便快速將紙條銷毀。

    隨后，李夕月便從床上坐起身來對外面喊道:“小蓮來給我梳妝?！?/br>
    那名被李夕月救下的婢女走了進來，看著坐在梳妝鏡前的李夕月道:“王妃，今日要梳什么妝？”

    李夕月看著自己鏡子里那張蒼白但卻不失美艷的臉道:“妖媚，惹人憐惜的。”

    一旁的小蓮聞言不由大喜，王妃終于想通了要爭寵了。

    “王妃放心，奴婢一定把王妃裝扮成全長安最美的女人?！毙∩從闷鹗嶙拥?。

    “就你嘴甜。”李夕月垂眸笑道。

    半個時辰后，李夕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分外滿意，眉是遠山黛，眼是含情眼，眼尾更是被胭脂染成薄紅，自帶一股風(fēng)情，一顰一笑間則是惹人憐惜。

    “可惜王妃的衣服都太端莊了，不然……”

    李夕月勾了勾唇角道:“去取我未出嫁時地衣裳來。”

    “是?！毙∩忂B忙去取。

    隨后，李夕月穿著百花曳地裙外罩一件蝴蝶紋紗袍走出屏風(fēng)，配著這身衣服更顯得李夕月嬌媚可憐惹人憐惜。

    “王妃真是美極?！毙∩徣滩蛔】滟澋?。

    只見李夕月看了小蓮一眼道:“既然知道，還不快請了殿下過來，就說我午后夢魘求他過來看我。”

    “是。”小蓮聞言立刻去莫珊珊的住處去請游玉衣。

    莫珊珊居住的院子里，游玉衣正在探望小產(chǎn)了躺在床上不能下床的莫珊珊。

    莫珊珊看著面前的男人滿眼失望，明明當(dāng)時端陽宴他就在現(xiàn)場，然而在她小產(chǎn)后的第三天游玉衣才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他說他被母妃絆住了手腳不能來看她，可是只要他想他就能拒絕皇貴妃挽留他在宮中暫住的提議，不是嗎？

    “我理解殿下?！蹦荷旱椭^溫順地說道。

    而一旁的游玉衣露出滿意的神色，要是每個流產(chǎn)的女人都像李夕月那樣又吵又鬧要死要活那也實在是太煩了。

    就在這個時候，燕王妃李夕月身邊的侍女前來求見。

    游玉衣聽聞這個消息后，頓了頓道:“讓她進來吧。”

    小蓮一走進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莫珊珊道:“王妃夢魘求殿下去看她?！?/br>
    小蓮這話說得又急又委屈，莫珊珊見此忍不住道:“殿下你快去吧?！?/br>
    “好，我去看看。”說完，游玉衣便起身離去。

    等游玉衣離開后，伺候莫珊珊的丫鬟不滿地道:“側(cè)妃，您這性子也太軟了，明明你生病在床，王妃還裝模作樣搶殿下，實在是……”

    莫珊珊沒有說話，若是沒有王妃，端陽宴上的她即便不被水淹死，也要被世人的惡言相向罵死。

    王府正院的房間之中，李夕月半倚在床邊，諸芳丸她已經(jīng)用過了此刻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撩撥人的情思。

    在聽見游玉衣的腳步聲，李夕月輕輕睜開了眼睛，雙眼含情嬌媚可人，一聲“殿下，我怕?！苯械糜斡褚鹿穷^都酥了。

    此刻的李夕月沒了以前的跋扈，又病了許久，身上自帶了病美人我見猶憐的氣質(zhì)。游玉衣見此只覺李夕月乖順了許多，也更為可人了。

    接著，李夕月讓小蓮拿了助興的酒，順理成章地將游玉衣留在了這里，開始了夜夜笙歌。

    負(fù)責(zé)看守李夕月的老嬤嬤聽著房里的聲音忍不住呸了一聲道:“狐媚子?！?/br>
    很快，夜深了，游玉歲也在床榻上縮成一團縮了一天了。

    福寶公公幾次敲門叫游玉歲吃飯，游玉歲都沒有應(yīng)聲。

    直到漏盡更闌時，游玉歲又陷入了往世的夢境里。

    他被人陷害謀反被賜死，在處理政務(wù)中積勞成疾病死，在游玉扇與齊王的叛亂中被殺害……在賑災(zāi)中被流民刺殺。

    前世的死亡清晰地在他的夢境里顯現(xiàn)出來，逼得他不得不又一次絕望地面對死亡，承受著一次次生與死的痛苦。

    活了一世又一世的他，就是一個怪物！徹頭徹尾的怪物！

    他怎么可以把自己是怪物的事告訴霍西陵！他不想霍西陵離開自己啊。

    突然天空中一聲驚雷炸響，游玉歲從夢中驚醒，狂風(fēng)將窗戶吹開，室內(nèi)的紗幔隨風(fēng)亂舞像張牙舞爪的鬼影。

    游玉歲從床上跑了下來，在漆黑的房間中摸索著，慌亂地哭喊道:“霍西陵，霍西陵，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聲音落下，又是一聲驚雷響起，隨后雨聲響起，一場大雨從天空中落下。

    就在游玉歲六神無主的時候，他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熟悉得想要讓游玉歲流淚抽泣。

    “殿下，我在，一直都在。”霍西陵安慰著游玉歲道，“只要殿下叫我，我就會出現(xiàn)。”

    游玉歲聞言忍不住哭出了聲，祈求道:“別丟下我好不好，別丟下我?！?/br>
    霍西陵摸著游玉歲的長發(fā)道:“殿下，你若是不想說就不說，我也不問，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

    “好。”

    第97章

    霍西陵把游玉歲重新放回了床上，然后將被子還在游玉歲的身上，隨后便準(zhǔn)備起身去關(guān)窗戶。

    但是下一刻，霍西陵的衣袖就被游玉歲拉住了。

    “你要去哪兒？你是不是又要丟下我了？”游玉歲的聲音里充滿了倉惶與害怕。

    霍西陵不得不轉(zhuǎn)過身坐在床邊對游玉歲道:“殿下，我不會走的，外面在下雨，我去把窗戶關(guān)了，好不好？”

    “你別離開我?！庇斡駳q抓住了霍西陵的手道。

    夢里有好多死去的畫面，他怕霍西陵一離開自己，自己就和他生離死別了。

    “可是不關(guān)窗戶，雨水會飄進來，殿下會生病?！被粑髁贻p聲道，“這樣吧，我先去把蠟燭點上?！?/br>
    “好?！庇斡駳q放開了霍西陵的手。

    很快，霍西陵便將離他們最近的一盞燈點燃，在微弱的燈光里，游玉歲看見了霍西陵的身影這讓他感到一些安心。

    隨后，游玉歲的目光便一直跟隨著霍西陵，看著他將一扇扇被狂風(fēng)吹開的窗戶關(guān)緊，此刻游玉歲只覺得外面的雷聲再大他也不害怕了。

    霍西陵在關(guān)完窗戶后又將其余幾盞燈點亮，室內(nèi)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了，游玉歲看霍西陵看得越發(fā)分明，而霍西陵額頭上的傷口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