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折騰，冷風一吹，裴戎酒也差不多醒了，瞌睡也醒了，他將煙頭按滅在地上，又將煙蒂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弄好了？”裴戎有點愁，要說該正面拒絕王寒輕吧，可那句正經表白的話沒說出口，他也不好上趕著去拒絕人家，“今天麻煩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王寒輕點了點頭，今晚感覺是什么都說了，又什么都沒說，他摸了摸兜里的手帕，“手帕你要拿回去嗎？”

    裴戎這人心軟，他不喜歡王寒輕這型的，但不至于那么殘忍，況且手帕留在王寒輕身邊那邊久，倒像是成了王寒輕的東西。

    “你喜歡就拿著吧?！?/br>
    “謝謝?！逼鋵嵧鹾p什么都懂，他視如珍寶的東西，在裴戎心里都不曾被記起，他喜歡裴戎的時間太長，主動一點，也不會因為被拒絕而感到失望，“抱一下，可以嗎？”

    裴戎有點想笑，王寒輕以退為進這招倒是用的爐火純青，給王寒輕太多讓步，他會一直用“可以嗎”這一招，“我能拒絕嗎？”

    “能。”

    “那晚安，我先上去了?！?/br>
    裴戎到家累得不行，要不是實在受不了酒氣，他也不會硬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洗澡，從浴室出來時，手機上已經收到了mama和王寒輕的消息。

    mama還是跟往常一樣，詢問他跟相親對象的進度，裴戎不知道從哪兒說起，總不能跟她說弄錯了吧，還不如將錯就錯，隨口敷衍了一句，“在聊?！?/br>
    也不是裴戎撒謊，他不正和王寒輕聊著嗎？

    王寒輕倒是比mama好打發(fā)，只是簡單的問候。

    裴戎將手機往床頭一擱，整個人縮進被子里，先前，他以為王寒輕是個相當激進自我的人，可當知道王寒輕暗戀自己多年后，他對王寒輕的評價被推翻了，王寒輕的克制遠超自己。

    對自我認知越是明確，裴戎越替王寒輕覺得不值，他不值得被一個人惦記那么多年，至少在他自己心目中，他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人。

    被子里的溫度，讓裴戎的思緒越來越模糊，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他起床去了趟寵物醫(yī)院，醫(yī)院給小野貓做了檢查，是只小公貓，沒什么問題，就是有點營養(yǎng)不良，打了一針疫苗。

    這只貓算是自己跟王寒輕一塊兒撿的，不管王寒輕喜歡不喜歡，總得告知王寒輕一聲。

    “小貓挺健康的，周一上班我?guī)S里了。”

    門衛(wèi)大爺可比王寒輕對貓熱情得多，人家也有養(yǎng)小貓的經驗，從裴戎手里接過貓的時候直樂呵，正當裴戎打算上樓去，門衛(wèi)大爺又將裴戎叫住，“裴主任?！?/br>
    他神神秘秘的，還不肯在大門口說話，拉著裴戎進了門衛(wèi)室。

    門衛(wèi)室里小電視里正播放著鄉(xiāng)土電視劇連續(xù)劇，裴戎笑著問了句，“怎么了？這么神秘，不會打算給我介紹對象吧？”

    門衛(wèi)大爺低聲道：“裴主任，之前您車不是被劃了嘛，我也只是猜啊，可能是關富，我見他在廠外轉了好些天呢?！?/br>
    關富就是之前壓斷手指的工人，要對廠里的監(jiān)控熟悉，肯定得是廠里的工人。

    “您最近又搭班車來上班的？”門衛(wèi)大爺怕關富又把裴戎的車給怎么樣，委婉地問了句。

    裴戎抿著嘴，連忙解釋，“我那車本來毛病就多，前幾天又拋錨了，想著什么時候換輛新的?！?/br>
    門衛(wèi)大爺一聽松了口，生怕又是因為自己監(jiān)管不嚴，“廠里一直沒給關富的事情定性，賠償款下不來，他報復心肯定重的，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做出其他事來?！?/br>
    “我知道了?！?/br>
    當天裴戎找過上頭的領導詢問關富的事情，上頭的態(tài)度還是打太極，裴戎也明白，一旦往上報，給事故定性，肯定需要有人擔責，誰來擔這個責任，還牽扯到領導的親戚，能壓就壓。

    回到辦公室后，裴戎沒提起關富的事情，倒是鄭琬琰見到他后，主動湊上前來。

    “主任，小程序下周就能做好，我們要求的功能不需要太復雜，只是細節(jié)比較多，等測試完就能上線了?！?/br>
    裴戎“嗯”了一聲，“這事兒交給你了？”

    “對呀，我跟那邊的小趙聯系的嘛?！?/br>
    鄭琬琰還沒走，顯然不只是說這一樁事，裴戎問道：“還有別的事？”

    “主任，你什么時候換車啊？換完辦公室的一塊兒去玩一趟唄?！?/br>
    辦公室團建說了很久，眼看快入冬了，趁著現在沒什么事，節(jié)假日出去聚會正好。

    “你們想去哪兒？”

    鄭琬琰興致勃勃，“兩天一夜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找個郊區(qū)的農家樂吧?！?/br>
    “喲，走出失戀陰影了？這么快就有心思出去了？”

    鄭琬琰“哼哼”了兩聲，無視裴戎的調侃，沒有正面回答，也沒有否認。

    要說王寒輕不喜歡小貓吧，也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沒多久又告訴裴戎，他買了些貓糧，他不太懂寵物，網上搜羅了一堆，見著評價好的，都買了一點。

    裴戎看著王寒輕發(fā)來的消息，“門衛(wèi)大爺養(yǎng)貓不喂貓糧，小貓跟人一塊兒吃?！?/br>
    王寒輕發(fā)來了一堆的消息，大概意思是跟裴戎科普了一下，貓跟人吃一樣的食物有哪些危害。

    看著大段大段的文字，裴戎很難猜不到王寒輕是從網上復制下來的，自己雖然沒養(yǎng)過寵物，但是也不是沒聽鄭琬琰那丫頭提過，貓有很多東西忌口。

    但門衛(wèi)大爺的經濟情況，不允許他有富裕的錢來伺候小貓，窮人有窮人的養(yǎng)法。

    人跟動物一樣，有些人生活是奔著質量去的，有些人生活僅僅只是活著，退一萬說，門衛(wèi)大爺不能給小野貓帶來富足的生活，但也比讓小野貓在郊區(qū)撿垃圾強。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戎說服了王寒輕，王寒輕那邊沉默了許久，就在裴戎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王寒輕的消息又來了。

    “就當是零食，偶爾一次?！?/br>
    “貓糧都在我車上。”

    “我今天下班比較早。”

    “應該比你早?！?/br>
    “如果晚了，你能不能等我?！?/br>
    看到這兒裴戎才恍然大悟，王寒輕這小子送貓糧只是借口，借著送貓糧的機會，和自己見面才是真的。

    裴戎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王寒輕又搶在他前面發(fā)了消息。

    “想和你見面?！?/br>
    裴戎用手指點了點手機背后，王寒輕這一劑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要是不等你，貓糧你就不送了嗎？”

    王寒輕倒是回復得快，一發(fā)還是兩條。

    “也送。”

    “想見你，和送貓糧不沖突?！?/br>
    裴戎失笑，“那你送吧?！?/br>
    王寒輕沒敢問裴戎會不會等他，好像不問，就算到了制藥廠，沒看到裴戎的人，他也不會太過失望。

    第10章

    裴戎沒想過特意等王寒輕來，只是走到廠門口，小野貓像是認出他一樣，扒著他的褲腿不放。

    他蹲下身去摸了小貓一把，“不讓我走??？你跟王寒輕串通好的是不是？”

    小貓性格活潑，天冷了也愿意在廠里亂跑，餓了知道回門衛(wèi)室吃東西，進進出出人再多，它也不怕人。

    門衛(wèi)大爺朝門外一看，見是裴戎，端著水杯出來打招呼，“裴主任下班啦?！?/br>
    想起裴戎最近都是搭班車下班，班車準時準點發(fā)車，再不走就趕不上了。

    大爺指著半開的鐵門，“班車要走了?！?/br>
    裴戎起身看向鐵門外，下班的工人正在車門前排隊，等排隊的人上車后，自己也沒那么著急，他可以…

    沒等裴戎想完，鐵門外的馬路有私家車經過，揚起了不少的塵土，私家車繞到班車后面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后，王寒輕從車上下來，看他繞到了后備箱，提著大包小包朝這邊走來。

    來得這么快，裴戎想反悔都來不及。

    門衛(wèi)室面積不大，幾個大男人往里一站，顯得格外擁擠，大爺一聽王寒輕拿貓糧來，他連忙客氣，“那怎么好意思呢?！?/br>
    王寒輕買的東西多，贈品玩具也不少，只是小貓看不上海綿小球和逗貓棒，跟包裝上的彩帶鬧得歡。

    班車在王寒輕來不久便開走了，看完小貓出來后，天色黑了，廠里的路燈亮起了幾盞，廠外空蕩蕩的，只是偶爾開過一輛大貨車。

    門衛(wèi)大爺將兩人送到門口，“喲，這么晚了，不好坐車啊?！?/br>
    王寒輕也挺會找臺階下的，“我開車來的?！?/br>
    風刮得樹葉颯颯作響，當著大爺的面，裴戎沒拒絕王寒輕，剛往前踏了一步，衣袖被拉了一把。

    裴戎疑惑地回頭，大爺朝他使眼色，他順著大爺的目光看了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破敗的圍墻外探頭探腦的。

    “關富?！贝鬆攭旱土寺?，“好幾天沒看到他了，怎么又來了？”

    裴戎眉頭緊蹙，想要上前把關富叫住，誰知大爺拉著他不放，“裴主任，您別摻和他的事了，上頭不管，您來管，回頭不好交代啊?！?/br>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自家門前雪都顧不過來，別人的不平事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在裴戎猶豫時，關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后消失在了圍墻后面。

    大爺在一旁嘀咕，“我估計啊，他是心里不平衡，又想來劃誰的車，前幾天，給停車場按了監(jiān)控，他劃了他跑不了?！?/br>
    裴戎低頭沒再說關富的事情，跟王寒輕輕聲道：“走吧?！?/br>
    直到上了車，王寒輕才開口說話，“你的車，是剛剛那人劃的？”

    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就是關富干的，就算是，關富遭遇事故，到現在還沒得到賠償款，他心里有想法很正常，自己那輛二手車，讓他撒撒氣也就算了。

    “沒有真憑實據的事，也不一定。”

    王寒輕沒著急開車，嚴肅道：“他為什么劃你車？劃完車還來，只是想劃車，還是打算干點別的？”

    “我不是說了嘛，不一定。”裴戎習慣了王寒輕跟機關槍似的發(fā)問，嘆了口氣，“他是我們車間的，他帶了個新人，新人cao作不當，出了點事故?！?/br>
    “報復？”

    裴戎稍微提高了點聲音，“小王！你還送我嗎？不送我想辦法自己打車了?！?/br>
    王寒輕一下子收斂了，裴戎不想多說，他也不該多問，生怕裴戎會下車，趕緊將車子發(fā)動，“送?！?/br>
    末了還多添上一句，“我只是想你注意安全?！?/br>
    “謝謝你的關心?！?/br>
    裴戎往椅背上一靠，這么想確實不太禮貌，但是王寒輕的反應，著實像是自己在馴狗，小狗護主心切，主人一招呼，又變成乖乖狗了。

    車里安靜了一陣，兩人也并沒有因為剛才的小插曲發(fā)生不愉快。